阙峰将银两和彭善军的叮嘱送到之后便离开了。
白秋落转手便将银子给了翠芬。
翠芬骤然得到这么大一笔银子,大吃一惊,不敢接受。
“好了,这银子既然是他们赔偿的,你就好好收下吧,你家中男人不知所踪,如今瞎眼婆婆和二丫都指望你养活,你又受伤了,一家人难道喝西北风去?”白秋落将银子塞给翠芬,劝道。
“可是……这,这也太多了,要不了这么多的。”翠芬面色迟疑。
白秋落闻言顿时笑了:“翠芬婶,这钱是岑火莲她爹赔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他们有钱,你难不成还要替他们省着?”
“当真是他们赔的?”翠芬迟疑的问。
“自然。”白秋落点头,旋即笑道:“婶子不会以为是我给的吧?”
翠芬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显然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白秋落顿时笑了:“婶子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哪有那么多银子来给您啊,哈哈。”
“白大夫本也是最好的人儿。”翠芬辩驳道。
白秋落来不及说什么,苟泽盛从外头匆忙进来:“姐姐,外头有人来找你,说是家里出事了。”
白秋落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出事?出什么事儿?说了没有?”
“这倒没有。姐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苟泽盛摇头道。
“白大夫不用顾忌我,快去忙你家中的事儿吧。”翠芬见白秋落看了她一眼,忙说。
白秋落微微颔首,丢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别乱动。”之后,匆匆离开。
找白秋落的人已经被人带到了后院,白秋落出了房门便看到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丁山。
许久不见,丁山似乎又长高健壮了些,若说他原本看着还不过是个大男孩,如今已经有褪去青涩,开始成熟的感觉了。
丁山看到白秋落,眼中亮起璀璨的光,低低的叫了一句:“秋落。”
“丁山哥,是你啊。”白秋落看到丁山,勉强压下心里的焦急,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快步走到他的面前,问:“小盛说我家里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丁山脸色微变,冲着白秋落低声道:“这事儿怕是不好说。”
白秋落皱眉,“你说吧,我受得住。”
丁山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苟泽盛也远远的站着没有靠近,便凑到白秋落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句话。
“畜生。”白秋落骤然闻言,满面都是惊怒之色。
骂了一句之后,白秋落转身冲着苟泽盛道:“小盛,你去告诉我师兄,就说我有急事要回家一趟,你一会儿收拾两件衣服,跟我一起走。”
说着便快步走到邵南初的房门口,正要抬手敲门,门已经从里头打开了。
“莫慌,慢慢说。”邵南初见白秋落明显有些失态,伸手将她的手拢在手心,低低的开口。
白秋落强压下心里的难受,红着眼圈对邵南初点头,低声道:“南初,我马上要回去一趟,你跟我一起吧。”
“好。”邵南初什么都没问,直接应了。
不远处的丁山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如今的他已经不如几个月前那般懵懂,情窦初开的少年,已经隐约的能感受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了,而眼下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另一个男人这般亲昵,他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心里顿时涌上了难言的酸涩。
邵南初感受到了他炙热的目光,抬头淡淡的看他,眸色冷淡,面色淡然,那股沉静又平淡的模样,出色的容貌和气质,都让丁山有些自惭形秽。
虽然邵南初坐在轮椅上,可丁山却有种无法比拟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羞愤,更多的是难受。
他和白秋落从小一起长大,以前倒也没多想,如今隐约明白自己的心思之际却发现心仪的姑娘早已喜欢上了别的男子,这感觉让他难受极了。
白秋落这时候可没有心思去管丁山在想什么,匆忙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外头王叔也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她带着邵南初,苟泽盛还有报信的丁山,一行人便朝着小溪村去了。
苟泽盛有些紧张。
他记得白秋落之前说过要带他回去的话,本没抱多大的希望,却不想白秋落言而有信,此番回去真的带上了他。
可分明这个时候白秋落家中是出了事儿的,苟泽盛便是想问什么也不敢问,只是坐立难安的扭动着身子。
还是邵南初看不过去了,抬手按在他的肩上,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乖乖坐着别乱动。你姐姐既然认下了你,说了此番会带你回家,那便当成回自己家。往后要将你姐姐的爹娘当成你自己的亲生爹娘来孝顺。”
苟泽盛满心的难安因为邵南初的话抚平了,随后涌起的是躁动。
他……他真的能够如邵南初所言的那般吗?他真的还能拥有一个家吗?
小小少年眼中晶亮,满是渴望,用一种忐忑又含着希冀的目光看着白秋落。
白秋落原本还满心的担忧,看出了苟泽盛的不安,心里也知道自己此番乱了心神,没有给他安定感。
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头顶,低低道:“小盛乖,就如你南哥哥说的那样,往后姐姐家就是你的家,姐姐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不要怕知道吗?”
苟泽盛身体一僵,旋即重重的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姐姐,我……我一定会乖乖的,让姐姐的爹娘都喜欢我,留下我的。”
白秋落轻笑着正要开口,她怀里的苟泽盛却被一只大手提开,放回了他刚刚坐着的地方。
白秋落眨了眨眼,抬眼看去就见邵南初神色淡淡道:“说话便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小盛可以自己坐稳。”
苟泽盛:“……”
白秋落:“……”
这跟自己能不能坐稳有什么关系吗?有吗?有吗?
邵南初被两人的目光注视着,面色不改,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耳尖微红。
他承认,他就是不喜欢别的男人靠近他的小丫头,哪怕苟泽盛根本还不能够称之为男人,顶多算是个男孩,他也不喜。
白秋落没有心思和他闹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看向苟泽盛道:“小盛你别管他,记得姐姐和你说的,知道吗?”
“嗯,我记住了,姐姐你放心吧。”苟泽盛用力点头,握紧的小拳头放在膝盖上,表现出了他的紧张。
一旁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丁山默默的看着他们互动,神色有些黯然。
他们说话的时候自然又亲近,而他就像个外人似的,完全插不进嘴,心里越发的难过了起来,明明他和她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却越发的遥远了起来。
原来他和她,早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她如今的世界越发的精彩斑斓起来,而他却依旧困在小溪村里,做个普通的农民。
马车很快到了小溪村老宅。
白秋落几人匆忙进了屋。
进门之后,白秋落也没耽搁,让邵南初先照看苟泽盛之后,直接钻到了白子信和陈萍夫妇的房间里。
房间里,陈萍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白子信坐在床边,执着陈萍的手,喃喃的说着话。
他看着憔悴不少,模样也很消瘦,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白秋落顿时眼前一亮。
“秋落,你回来啦,你快来看看你娘,你娘她昏过去了,我怎么喊她都喊不醒,她……她不会出事吧?”白子信无助的说着。
那样高大的男人,红着眼圈茫然无助的模样,恐慌得跟个孩子似的。
白秋落心里一酸,忙跨步上前:“爹你先让开,先让我看看娘她怎么样了。”
“好,好,你快来。”白子信闻言忙小心翼翼的放下陈萍的手,对着白秋落道。
白秋落也不敢耽搁,忙上前替陈萍把脉。
面上有惊诧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变得沉静。
白秋落回头看向白子信,道:“爹,放心吧,我娘没什么大事,我能唤醒她,就是我给娘施针的时候,爹你先去外头等吧。”
“你放心,爹不吵你,爹就在这儿等着。”白子信忙道。
他的目光死死的黏在陈萍的身上,似乎怕一移开,陈萍就会不见了。
白秋落心里酸涩,冷着脸道:“不行,爹,施针半点都不能被打扰,您必须出去外头等。”
见白子信难过的样子,白秋落心里有些不忍,只好软下态度,低低道:“爹你怕是很久没休息了吧,你去照照镜子,你现在的模样可难看了,快去洗漱一下,休息一下,等你睡醒了,我娘保管醒了,你也不想你自己的模样吓着我娘吧?”
白子信闻言顿时瞪大了眼,慌乱道:“好,好,爹都听你的。”
说着,他不舍的看了陈萍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房门被关上,白秋落又起身去将门给拴上了,这才重新在床边坐下。
然而她并没有替陈萍施针,而是低低的开口:“娘,我爹已经出去了,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床上的陈萍依旧直挺挺的躺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秋落也不在意,低低道:“娘,我知道您醒着,我是秋落,您睁开眼看看我,有什么委屈和我说,这世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陈萍依旧没有动作,然而她紧闭的眼中却落下泪来,顺着脸侧没入发迹,最后滴入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