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喂?你好”一个温润的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纪东来手一颤,手机差点掉到水里。
“哪位?”男人问道。
“哦,你好,这是孟泰然的电话吗?”纪东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你找泰然?不好意思,她在接另一部电话,等下我让她回拨过去可以吗?”
“好的,谢谢。”纪东来迅速挂断电话,心跳有些快。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这样温润的声音,应该是个极温柔的男人吧?
听付玉说,她的丈夫对她极好。
她这样好的女人,值得任何男人好好待她。
但是他的心里有着难以平复的酸涩。
头靠在浴缸边上,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拿着手机,看着屏幕,她会回拨回来的,他等着。
手机却迟迟不响。
倦意袭来,纪东来不由昏昏欲睡。
手机突然响起来,纪东来吓了一跳,怔了一下,赶紧抓起手机,号码显示“马成”。他的心立刻愉悦起来。
“喂?哪位?”孟泰然的声音传来,纪东来只觉自己五脏六腑说不出的熨帖。
“喂?我是孟泰然,您哪位?”孟泰然疑惑的自报家门。
“是我。”纪东来清了清喉咙,轻轻地说。
“你是?”孟泰然犹疑的问。
纪东来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过来,以她的身份地位,听到的声音见过的人无法计数,自己只说了两个字,她猜不出来很正常。
“泰然,是我,东来。”纪东来对孟泰然无比耐心。
孟泰然没出声,大概十几秒的样子:“哦,有事吗?”
这静默的十几秒,令纪东来开心不已,他料定她心里有他,否则她不会这样的。
“没,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没有来参加聚会。”纪东来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
“哦,我和付玉说了,我在N市走不开,下次再聚吧。”
“嗯,你——”纪东来一时没了话题。
孟泰然也没有说话。
“泰然,那天见面我们都没来得及说话,后来我走的时候也没找到你,这些年,你还好吗?”纪东来的思路终于顺畅起来。
“挺好的。”孟泰然的声音很平静。
“我调到M市来了,有时候,我们见个面好吗?”
孟泰然静默了一下:“好啊,哪天约了付玉他们一起聚。”
纪东来欣喜,又有一丝失望:“那好,我安排好了时间让付玉通知你。”
“泰然,你好了没有?”电话里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来了——”孟泰然扬声道。
“改天聊吧,我女儿要跟我们视频了。”孟泰然匆匆挂掉了电话。
纪东来拿着手机发呆。
门外传来敲门声:“东来?东来?你好了没有?不是睡着了吧?小心着凉。”
闻以梅的声音传来。
“好了,马上。”纪东来站起身,水是有些凉了,可是他的心很热。
闻以梅看着身穿浴袍,边走边擦头发的纪东来:“怎么这么久?”
“哦,跟马成通了个电话,马成的一个表妹毕业了,想过来找工作,求我帮着安排一下,顺便闲话了几句家常。”纪东来说着坐到了沙发上。
低头看到闻以梅身前的茶几上摊开一本相册,好奇的伸手翻了翻,竟是他高中时的。
“今天你们来的同学不多。”闻以梅照片道。
“嗯,都是从前比较合得来的人,三十来年了,变化都挺大的,岁月无情,我们那个老大哥,孙子都满地跑了。”纪东来认真的逐一看着照片。
“付玉小时候就很漂亮,三十多年来也变化不大,你这些女同学里,她看上去最年轻。”闻以梅顺着纪东来的目光看着照片。
纪东来没有说话,付玉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变化最小的,泰然才是最美的女生,如今依旧是。
那天他一眼惊艳,在她身上,岁月了无痕。
“东来,这个女孩子好漂亮,今天有她吗?没有吧?”闻以梅的手指,指着一张照片上的孟泰然,那是他和孟泰然还有付玉和林峰的合影,那个年代的人都是含蓄而隐晦的,照片中他和林峰站在两侧,他和泰然之间是付玉。
“没有来,听说是在外地。”纪东来不动声色。
闻以梅看着照片中的女孩子,镜头下的她,娴静如水中荷花,一件简单的白色高领毛衫,一件米色长裙,气质出尘,身边那么漂亮的付玉也成了陪衬,真是太美好了,她不只是容貌美丽,气质也脱俗,她今天没有在聚会上见过这样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闻以梅继续问道。
纪东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回头看她一眼:“干嘛?又开始了?”
闻以梅一笑:“好奇而已。”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当初的大学同学就是这样一个一个的挖掘出来的,然后开始疑神疑鬼,胡思乱想,有意思吗?”纪东来讽道。
“有意思啊,我当然得对我老公的过去多加了解才行。”闻以梅不以为意。
纪东来唇角一勾:“有句话说得好,我在意的不是你的过去,而是现在和未来。你倒好,估计着要是能查前世的话,你现在连我的前世都要翻出来瞧瞧了吧?闻以梅,你在财政局实在是浪费,应该去公安局才对。”
闻以梅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高兴,收敛了情绪:“东来,你别总是这样讽刺我,我也是因为太在乎你才这样的,儿子出国了,就个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空空荡荡的,有时候看着你被众星捧月,我难免心里会有些不舒服嘛。”
闻以梅的声音小了下去。
纪东来的脸色果然缓了下,闻以梅往他身边凑了凑:“你现在是M市的副市长,我们在这里轮转一年,最多两年,就直接去省里了,我爸说了,回去后直接就是厅长,主管经济,再有五年,就能赶上换届,在他彻底退下去之前,得先让你把副省的资格拿下来。”闻以梅说得语重心长,这是她的杀手锏。
纪东来沉默。
他是个冷静而理智的人,仕途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步走到今天,付出了什么做为代价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闻以梅说的那些,他早就看清楚了,只不过还没有从老爷子那里讨得定心丸罢了,既然闻以梅这样说,那就说明闻家已经把这条线做好了。
那接下来怎么做,他自然清楚。
身边的这个女人,他不爱,却不得不做出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她是他的台阶,踩着这个台阶他才能爬得更高,站得更远。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马成让人从东北送来一些老山参,我让他明天送去给爸,听说M市有几位名中医,你明天了解一下,改天请一位擅长的,给爸检查一下身体。”
“好。”闻以梅也站起身来应道。
“爸一定会很高兴的。”闻以梅兴奋地说。
纪东来微微一笑:“我先去睡了,今天喝的有点多。”
不待闻以梅说话,他已转身走开。
闻以梅看一眼丈夫的背影,目光又落回到照片上。
纪东来没有告诉她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是故意岔开话题的,还是她真的想多了?
照片上的女子,唇角轻抿,就已感觉到她在微笑,目光深遂,怎么看上去这么像在嘲讽她?这样漂亮的女人,是谁?在哪?跟东来是什么关系?
付玉和林峰早恋,同学们都知情,那跟他们俩在一起的东来和这个女人会没有关系?
闻以梅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
孟泰然靠在床头看书,向文迪穿着睡衣走进来,掀开被子上床。
他还停留在与向晨的视频中:“这丫头,怎么感觉她乐不思蜀呢?”
孟泰然放下书:“这么多年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她的心早就飞走了,现在像只鸟一样,一飞出笼子,就不打算回来了。”
向文迪抓住孟泰然的手:“泰然,你说她不会交了男朋友吧?”
孟泰然好笑的看着向文迪:“她都二十三岁了,有男朋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向文迪叹气不说话。
孟泰然转头看向他,好笑地问:“文迪,你该不会是不想让她交男朋友吧?“
向文迪皱眉:“我就是不能想像她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我觉得,什么样的男人都配不上我的女儿。”
这是典型的做爸爸的心态,孟泰然只能好笑地看着他。
向文迪往床头边靠了靠:“不行,我明天得去看看爸爸,好好陪陪他,你说当年他得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能舍得把女儿嫁给我啊!我现在都不能想像,看到向晨被别的男人娶走是什么样子。”
孟泰然笑得把脸埋在被子里。
“好,好,这个主意不错,你可以和爸爸探讨一下,顺便让爸爸安慰一下你,谈谈心得体会。”
“我也是这么想,我需要爸爸给我一些指导性的意见,否则我会失控。”向文迪说得无比认真。
孟泰然觉得真是没法形容他了:“文迪,你为什么不能往好的方面想?你要想向晨会遇到一个像你一样优秀的男人,她一定会像我一样幸福的。”
向文迪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继而觉得还是不行:“泰然,我优秀吗?你,幸福吗?你当初为什么会同意嫁给我?”
孟泰然有满头黑线的感觉:“文迪,我觉得你这问题有点严重了,女儿连男朋友都还没有,你就已经焦虑成这个样子,她要是真嫁了,你还不得抑郁?”
向文迪自顾自地说:“她可不能找个医生,你看我总是有紧急手术,动不动就把你,你们娘俩扔下忙工作去,小时候向晨就没少抱怨了。”
“文迪——,不许再想了,你已经走得很偏了。”孟泰然无奈,扳过向文迪的脸,佯怒。
“好,好,好,我不想了。”向文迪马上举手投降。
孟泰然安慰地拍拍他,放好枕头,准备睡觉。
向文迪忽然倾身:“泰然,嫁给我你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