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地往我走，我一步一步地后退。
但是大厅里总共就那么大的空间，我再后退，能后退到哪里去，没几步，我就退到了墙壁前。
现在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盯着褚辋，也不敢乱动，我很清楚，我跑不过他。
然而就在褚辋快要跑到我面前的时候，忽然从外面飞进来几道黄符，黄符在褚辋身边旋转着，忽然组成了一个卍，印在褚辋身上。
他的动作顿时像是被暂停了一样，我往门外看去，就看见那个焦急跑进来的熟悉身影。
“娘子，你没事吧？”
我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但是我没克制住，我靠在墙上，死死地盯着叶丞岐，虽然我看不见我现在的表情，不过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应该不怎么好看。
“娘子？你怎么了？”
叶丞岐又开口说道。
但他话音刚落，褚辋身上的那几道黄符忽然自燃了起来，褚辋也随之开始动了起来。
见状，叶丞岐一点都不客气地当胸踹在褚辋身上，褚辋被他踹的整个人往后飞了一截。
接着，叶丞岐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大把黄符，他抽出其中几张，故技重施。
我跟叶丞岐离得不远，就一米多的距离，他的背后就那么露在我面前。我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眼中只有叶丞岐的后背，再也没有其他的。
我眼前闪过我爸妈带血的脸庞，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我报仇最好的时机，如果我错过了这一次，就没有下一次了。
我扬起斩妖，却惊愕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叶丞岐已经转过身来，他看着我的动作，目光无悲无喜。
他没有躲闪，也没有阻止，斩妖当胸穿过，甚至没有血流出来。
大厅里像是静音了一样，我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了，唯有斩妖入肉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晰的在我耳边回荡。
叶丞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然后他伸出手，把手里的那叠黄符塞进我手里：“忘痴知道怎么用的，你去问他。”
这个时候血液像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开始往外冒。
叶丞岐把斩妖拔出来，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然后递给我，声音带着些无奈跟宠溺地说：“你怎么能当众杀人呢，这里有……”他没能再说下去，他嘴里冒出血沫，那些血沫阻止了他说话。
看着这样的叶丞岐，我神使鬼差地，伸手抱住了他。
他在我耳边说道：“我得走了，我再不走，你就有麻烦了。”说完，他却伸手揽住我，在我耳边喊道，“娘子。”
我的眼泪一下就冒出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经历这一切的偏偏是我呢。
叶丞岐推开我，脚步蹒跚地往外走去。
我一手捏着黄符，一手拿着斩妖，呆滞地站在原地。
还好，大厅里有褚辋陪着我。
我呆滞了很久，才拽着褚辋回到我的房间。我先把褚辋安排到窗户边上，没让他上床是怕等会黄符烧起来酿成火灾。然后我才去卫生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我脸上都是血，身上也有不少，咋一看跟个杀人魔一样。
我洗了澡换身衣服，回到卧室，一看褚辋像是有了点要动的样子，我赶紧拿起手机给忘痴打电话，问他黄符是怎么用的。
忘痴大半夜被我的电话叫醒，懵懵懂懂地告诉了我怎么用那种黄符。
听了使用方法之后，我立刻把电话挂了，然后再次定了一下褚辋。
没过一会，忘痴的电话打过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把电话给接起来。
“鬼母，你现在在哪呢？”
我没说话。
忘痴苦笑了一声，说：“我估计你也知道了，白蓉她说她能让璐璐活过来，让我给她做事。”
“你相信？”
忘痴静默许久，才说：“我只能相信。”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忘痴忽然道：“不过我现在不信了。”
我的手停顿了一下，但我还是没有说话。
忘痴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璐璐活不了了，但是她还有呼吸，这总也是个念想。当年我由道转佛，就是因为听说舍利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是璐璐的魂魄都去投胎了，她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我才吐出一句艰涩的安慰：“节哀……”
忘痴默默地把电话给挂了。
看了一眼手机，躺在床上，看着褚辋，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原本放着褚辋的地方却没有褚辋，我心里一惊，环顾四周，才发现褚辋不在屋里。
他去哪了？他能动了，还没把我给吃了？
我想了一会，才起床去找付蓝他们。
他们起的比我早，现在早饭都吃过了，付蓝给我留了一份早饭。但是我现在哪有吃早饭的心情。
我摇摇头表示不想吃早饭，犹豫了一下，我开口说道：“亲爱的，我报仇了。”
付蓝看了一眼孙邃，拉着我回到我的房间，然后才说：“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报仇了？”
我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付蓝，付蓝听了，脸色不怎么好看：“你太冲动了。”
我咬了咬嘴唇，说：“我不后悔。”
付蓝伸手点了一下我的头，道：“做都做了，现在再来说后不后悔的有什么用？”顿了顿，她又说，“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你快点去吃点垫垫肚子，咱们回去。”
“回去？”我的脑子有点迟钝，我现在想的全都是叶丞岐往外走的样子，还有他在我耳边喊的那声娘子。
“你傻啊你，如果叶丞岐死了，你就成杀人犯了，当然得赶紧走，不然你难不成还想去警察局喝茶啊？”一边说着，付蓝回去拿了早饭塞到我手里，说，“你硬塞都得给我塞进去！”
付蓝说完就走了，我也知道事情严重，现在我不能想那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却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甚至我还在想，干脆我跟叶丞岐一起死了得了，反正这个世界上除了付蓝一个，我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了。
现在付蓝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更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我早饭吃到一半，付蓝已经收拾了东西过来找我，他们两个的东西不多，付蓝还是在来到这里之后，买了点日用品，东西才多一点。不过那些日用品该扔的也都是扔了，所以付蓝带的东西就更少了。
至于孙邃，他压根就没带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我在车站看见孙邃的那两次，说起来还真的是挺巧的，我去的时候孙邃正好过去，我离开的时候孙邃也正好离开。
我看了孙邃一眼，又在他注意之前移开了目光。
买票，上车，我早已经做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事情。我忽然发现，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好像都处于奔波之中，从一个城市到另外一个城市，好像一直都没有休息过。
这次回去，我应该可以多休息休息。
这么想着，我伏在小桌子上，慢慢睡着了。
我又做梦了，梦里还是“我”跟叶丞岐，不过那是两个缩小版的我们，才不过六七岁的我们在玩过家家，我头上蒙着一块红色的大丝巾，他腰间系着一根红绳。
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拜堂成亲，成完了亲，叶丞岐红着脸过来拉我的手，软软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是我娘子。”
“娘子……”
“娘子……”
他胸膛上忽然冒出血来，他盯着我说道：“娘子，你为什么要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