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有时候有些人做某些事情真是没有道理。她没有勇气去改变生活,就会拿身边弱于自己的人撒气。秋冉,跟着我嫁到上官家,让你为难了吧。”
秋冉趴在枕头上,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呜咽。
豆蔻年华的少女,脸比纸薄。为旁人一点轻佻的目光都能跳井上吊,休别提秋冉今晚受到的嘲讽和嘲笑。宾客散去,她受到的伤害不会散去。
“小姐,我……我不愿去的……宜鸢小姐一直逼我……她说……"
“我懂、我懂。”惠阿霓为她擦着眼泪,幽暗的灯光下,秋冉的五官都哭得模糊,“她是主,你是仆。这里是松岛,不是江苑。莫说你被人欺负,便是我……被人欺负,大部分时候也只能忍气吞声。宜鸢心里不知道存了多少对我的恨,才想出这么恶毒的心思。”
秋冉哭道:“我们诚心诚意待他们,想的是和和气气过日子。他们已经得了那么多好处,为什么还要恨我们?”
惠阿霓叹了口气,家里面很多事情不光讲好处,还要讲个情字。
情义有了,钱财倒往后靠。
惠阿霓行事作风太贴大房,不免树大招风,引人妒恨。宜鸢对自己的婚事如鲠在喉,再看见妹妹们在婚姻上有比她更多的自由时难免失去理智。
阿霓聪慧,冷静下来想想,就明白为什么宜鸢今晚要演这样一出魔术来羞辱秋冉、羞辱她。
宜鸢是在发泄,她在抗议不公。
今晚的种种都是幻灭的魔术,其实她才是被人肆意打扮的小丑。
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长满蛆的尸体。
想她最后的话听来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惠阿霓浑身打个寒噤,伸手把秋冉的背脊一遍一遍抚摸,“送人一碗米是养亲人,送人一担米就是养仇人。也许宜鸢是恨我太拔尖要强,风头太盛。或者她是怨我,手伸得太长,不该办这场舞会?”她感慨道:“我也是无心,没想到无意中伤害到她。只是可怜你,做了我的替罪羊。”
“小姐——"
秋冉投入惠阿霓的怀里哭起来。
惠阿霓拍着她的肩,轻声道:“秋冉,你看清了吧。在这里,我们举步维艰。你和清逸的事,我从未过问过。一来清逸是实诚孩子,心地真诚,不会欺负你。二来你就在我眼皮底下,我信自己能对你负责。可今天,一个宜鸢就可以撩翻你。将来,过了天,你也只能给清逸做小。肖姨太和宜鸢、嘉禾就是前车之鉴。愿不愿意,自己考虑。”
秋冉豆大的眼泪含在眼眶,直愣愣地看着惠阿霓,脸颊像火一样烧起来。她支支吾吾,说不清自己究竟在说什么。颠来倒去就是两句,“我和清逸少爷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惠阿霓轻呵着说道:“你要说你们没什么,我也不反驳。只是其中的厉害关系,你要分得清楚。莫到时候,自咽苦果。谁都帮不了你们。”
眼泪从秋冉的大眼睛中滑下来,她点点头,似有不甘,又似有难舍。
惠阿霓安抚好秋冉,刚出她的房门,清逸就迎上来,问道:“大嫂,秋冉怎么样?她为什么不肯见我?”他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往房间里张望。
“女孩儿,脸皮薄,秋冉就是觉得没脸见人。哭一会儿就好了。”
“傻瓜!关她什么事!错的都是宜鸢姐姐!父亲和哥哥们也真是,她乱来也不批评,还跟着喝彩!”
上官清逸真是比上官博彦还要鲁的鲁少爷。
家丑不可外扬。
大家纵然知道宜鸢胡闹,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死活也要为她把事兜回来。
何况出丑的是个丫头,难道还能让小姐向丫头道歉?而且上官家其他人都不认为这是个什么事,除了眼前的清逸。
“秋——”
“好少爷!”惠阿霓再一次拦住清逸,不许他敲门进去。
按道理,她是该在警告过秋冉后,再喝退清逸。使他再不敢和秋冉来往。
可清逸一股子热忱,让惠阿霓的话到嘴边生生变成,“秋冉没事,就是哭累后睡着了。你明儿再来看她吧。”
“她真的没事?”
“真的。”
惠阿霓连骗带哄劝走清逸。回到房间,真有种心力交瘁之感。可她的事还远远没完,上官博彦正一脸怒火地看着她。
今晚的惠阿霓真是合格得不能再合格的好妻子,美丽、大方、温柔。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来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阿霓对大家有多好,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萍海阿姨、母亲、姨娘们、弟弟、妹妹、就是从不夸人的父亲也说,阿霓是难得的女子,能娶到她是终身福气。
这么好的妻子,他很高兴,对这段强逼的婚姻感到满意起来,愿意和她继续走下去。
爱情于一个男人,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贤惠的妻子才是。
有她做后盾,他就能更专注在事业上。
就在舞会的时候,他已经决定。惠阿霓要的承诺,他会给。不过今晚,他要她的全部。
他满肚子的情话恨不得马上倾诉给她知道,偏偏她迟迟不归,燥得他把情话熬成一肚子的愤怒。
她去哪里?
有什么事情比陪他更重要吗?
他在明天中午就要赶回抚州,时间可是按珍贵的分钟计算啊!
所以,当惠阿霓疲惫地回房时。上官博彦已经坐在即将爆发的火山上,出言就是喷薄而出的火气:“你跑哪里去了?这都几点了。”
惠阿霓身心疲倦,她的劳累和付出不都是为了他和他的家人吗?结果得到宜鸢的什么?一场耻辱!
面对博彦不善的质问,她也立马勾起火来。
他还有脸问她去哪儿?他难道没看见秋冉受的委屈吗?
惠阿霓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倒好意思问我去哪里?怎么不去问问,你的宜鸢妹妹为什么要这样欺负秋冉?打狗还看主人!她要是不愿嫁人,有本事自己直截了当告诉袁克栋去。我看袁先生是懂道理的人,绝不会牛不喝水强按头!何必拿秋冉出气!”
归根究底事情的起源都是宜鸢不满自己婚事的缘故,惠阿霓越想越为自己和秋冉不值。
她一大堆话博彦根本没听明白几句,只觉得她脾气大发。
惠阿霓一发脾气,他的火气也跟着上来。冲口而出,道:“我问你去哪里了?你扯到宜鸢身上干嘛?是想转移话题还是存心吵架?”
阿霓心寒如铁,想起宜鸢嘲笑说秋冉“大马猴”时他笑得欢畅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我想吵架,还是你们家里人想我们吵架?我好心好意,贴钱贴心!他们呢?怎么对我的?家里那么多丫头,偏拿我的丫头出丑,是我好欺负,还是我这个大嫂做得不够好?”惠阿霓越说越心酸,眼泪汩汩的。
她一哭,博彦更烦躁,“惠阿霓,你别太小人。我们家谁欺负你?试问谁又敢欺负你?我父亲、母亲对你比亲女儿还好!弟妹们谁不敬你!你倒说说看!今天宜鸢拿秋冉开玩笑,我相信她也绝不是故意想让谁难堪。魔术罢了,博大家一乐。今天一过,谁还会较那个真?再说,宜鸢是小姐,未来的袁夫人!她为什么要愚弄一个小丫头出气?秋冉要是不乐意配合,不做便罢。宜鸢又没拿枪逼她,现在又来哭诉什么!”
一提起自家人来,博彦立马开始护短。倒打一把,使得惠阿霓真生起大气来。
上官家的人就是他要维护的家人,身为他的妻子就不是他家人?她的心情感受就可以忽略?
“好好好,你没理还要讲出理来。”惠阿霓用手指着上官博彦的鼻子,一字一顿,啐道:“上官博彦,对女人来说,嫁人只分两种,嫁给不喜欢的人和嫁给喜欢的人。我把话撂这里!走着瞧,上官宜鸢这桩婚事迟早会出问题。今晚的事就是预兆,你们若执迷不悟,以后只会哭不完的眼泪。”
“住嘴!”博彦一手挥掉惠阿霓的手,怒发冲冠,“你骂我、损我都可以!不要咒我的家人。宜鸢还没嫁人你就咒她过得不幸福,你恐怕是世界上最恶毒的大嫂了。”
阿霓被气得脸色煞白,哆嗦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
“宜鸢和袁克栋在一起不晓得多高兴。即使曾经她心里有过今天不情愿,但她是上官家的女儿,她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代表什么!就像——"
他哽住声音,突然说不出下半句话。
“就像什么?你为什么不说了?”惠阿霓撇了撇嘴,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就像你一样,明明不中意,为了上官家也忍了我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