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赫然看见的背影是顾辞珺,叶知秋躲在角落处,偷偷打量着,瞧见顾辞珺在跟疑似药馆掌柜的人在商谈些什么,随后那人被一脸笑意的弯腰道好,再过不久,就有小厮搬出一车车药材。
顾辞珺是个聪慧的女子,自然是早就发现叶知秋的存在,其实也是故意而为之。不紧不慢的和药馆掌柜商量好价钱,谈妥完事以后,朝叶知秋所待得角落走来。
顾辞珺在角落口往巷子看,没有瞧见一人踪影,眼睛顺着巷口朝远处看,目光锁定一个编织竹筐,却走到旁边摆放的竹子前说道:“叶公子,别躲了,出来吧。”
叶知秋紧紧抓住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躲起来,透过细孔,可以隐约看见顾辞珺的身影,那一声呼喊,着实将叶知秋吓了一跳,呼吸不自然放缓。
隔很久没有回应后,顾辞珺嘀咕一声,“难道是看错?”便转身离去。
叶知秋放下一口气,把头顶上遮盖物挪开,谁知刚探出口没多久,一阵清丽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叶公子,你躲在这做什么?”
叶知秋毫无准备,身体往后仰,顾辞珺显然也是没有意料,伸出手想扯住叶知秋,却被叶知秋一同带着倒向地上。
叶知秋手撑住地面,爬起身来,扶起顾辞珺,带有歉意的说道:“顾姑娘,不好意思,连累你一起摔倒。”
顾辞珺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对着叶知秋说道:“你这人还真有趣,明明是我吓到你才是,你怎么反倒道歉起来。”
叶知秋不过见过顾辞珺几面,皆是清冷的模样,今日瞧见顾辞珺活泼的一面,略微有些呆愣,“总得来说也是我将顾姑娘扯倒在地。”
顾辞珺捂着嘴,一双眼睛顾盼生熠,不得不说顾辞珺的容貌气质在长咸城里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叶公子,也不跟你说什么虚话,你来此可是为收购药材而来?”
叶知秋并不直接回答顾辞珺,只是劝解道:“顾姑娘,倘若你将全城的药材都收走,百姓们病了该去何处买药。”
“这自有安排,绝不会将城中百姓置之不顾。”
叶知秋记得顾辞珺和秦坚的大婚之日,即将临近,看着顾辞珺,还是多嘴说了一句,“顾姑娘,终身大事,事关一生,还望你能仔细考虑清楚。”
顾辞珺收敛起笑意,眼神非常认真的看着叶知秋,问道:“叶公子,倘若景将军是坏人,你还会对他始终如一吗?”
“但他不是,这没有可比性。”
顾辞珺淡然一笑,侧着脸微抬头看着明净的天空,说道:“景将军手上的鲜血何止成千,你能绝对的说他是好人?可他却也是为大萧千万百姓,所以说,善与恶,好与坏,不过是事物间的对比,事无绝对,人无完人,今日之错或许就是明日之对。”
叶知秋无法反驳顾辞珺的话,却也不甚赞同,“可顾姑娘,这可是谋……”
顾辞珺用手止住叶知秋的话,莞尔一笑,“有些话,心里知道便好,说出来便是另外一种意味。”
道不同不相为谋,叶知秋心知已不必多说,便做告辞礼,转身离去。
顾辞珺却在身后说道:“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恨,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只可惜,我亦躲不过这命运。”
叶知秋站停身子,转身看向顾辞珺,瞧见的只是离去时微摆的衣垂。
叶知秋回府后,心思总归有丝复杂,看见秋苑之中正在等候自己的景延誉,上前说道:“今日,我在药馆外看见顾姑娘,她是来收购药材的。”
“倒也是不出所料,只是顾丞相的站位有丝不确定,过几日陪我一去参加他们的大婚。”
“好的。”
几日后,秦坚和顾辞珺的大婚如约举行,只是因为皇上仍在病重的缘故,并不盛大,但参加的宾客朝臣却来了近大半。
秦坚在府门口随着父亲秦砚桧一起迎客,远处走来的便是相约一起的萧钦煜,景延誉,叶知秋和傅引四人。
秦砚桧毕竟是沉浸官场已久,该招呼的礼仪一见不漏,看到萧钦煜和景延誉赶紧上前,迎道:“今日犬子大婚能得三王爷,景将军前来,真乃蓬荜生辉。”
萧钦煜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砚桧,说道:“今日皇兄抱恙不能前来,本王岂有不来之礼,这倒是恭喜秦太尉有个好儿媳,顾丞相的嫡女可是长咸城中有名的奇女子。”
秦砚桧笑容未变,做出请的姿势,“三王爷说得是,各位里面请。”
叶知秋路过秦坚时,秦坚突然拉住叶知秋,眼中有着难辨的情感,低声唤道:“叶知秋。”
景延誉不悦的将人推开,把叶知秋搂入怀中,晦涩不明的低声斥责道:“秦坚,今日你大婚,不要逼我对你不客气,注意分寸。”
秦坚最厌恶别人对自己藐视的模样,平常还算忍耐,今日却直勾勾的盯着景延誉。
“坚儿,不得无礼。”秦砚桧呵斥道。
秦坚眸色微垂,收敛起眼中的神色,再抬眼时,已然换上一抹笑意,恭敬的说道:“如有不礼之处,还请景将军见谅。”
傅引最是看不来秦坚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本来还以为有戏可看,出言嘲讽道:“假惺惺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秦坚脸色未有丝毫变动,萧钦煜见说得差不多,便出声说道:“往里面走。”
此时花轿临门,秦坚在秦砚桧的示意之下,掀开轿门,扶出红锦盖面的顾辞珺。
景延誉在秦府打量一圈,并未见着顾宰相,但看到正在与朝臣说话的萧琦。
萧钦煜岂有不上前打招呼的道理,直面朝萧琦的方向走去,打断道:“不知二哥和严大人说些什么?皇兄要是知道二哥和朝中重臣们关系相处的如此融洽,一定会大肆赞扬的。”
萧琦当然听得出萧钦煜的潜在意思便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萧驭承还活着,虽然很是不悦,但王权终究还是在萧驭承手里的,现在只能隐忍筹谋着。
“三弟,你又在说笑了。”萧琦笑得很是含蓄,恰到好处,可偏生让萧钦煜觉得非常不舒服。
景延誉有模有样摆弄着物件,低声道:“久闻二王爷贤德之名,倒是要请二王爷往后多多担待才是。”
萧琦只是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萧钦煜和景延誉所在的方向举杯。
欢愉在明,交锋于暗,叶知秋在旁边细细打量着,越发将身影隐于景延誉身后。
秦坚与顾辞珺共执红绳两端,秦砚桧已入高坐,喜婆传唱道:“一拜天地。”
秦坚下意识的看向叶知秋一眼,又侧头看着身边的顾辞珺,苦笑一声,跪下膝,叩上这一拜。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顾辞珺被喜婆扶着走入房间,秦坚顷刻间被众人包围,敬酒的,恭喜的,过上许久,秦坚才脱身而出,走到叶知秋身边,举起酒杯,笑道:“叶公子,不恭喜我?”
叶知秋端起桌上的酒杯,斟满,举向秦坚说道:“秦公子,祝您和顾姑娘举案齐眉,共谐白头。”
秦坚难得看见叶知秋顺从自己的模样,些微有些愣神,转而又笑出声,不再言语,也饮完手中之酒,转身招呼他人。
“知秋,他这种人,你何必……”傅引最终还是停下话语,纵然再不喜秦家,好歹也是秦坚大婚,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叶知秋却是听见的,“顾姑娘是个好女子,还望秦公子能倾心以待。”
“秦坚的风流是自小就有得,让他收心很难,顾丞相都气得拒不相见,想必顾姑娘也是该苦恼的。”
“别人家的事,就不必多想,酒也已经喝足,该离场了。”萧钦煜从后说道。
景延誉和萧钦煜今日来得目的,便是打量下朝臣的站位,看来情况真的不容小觑,该是要定着怎么办,萧驭承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大萧的天恐是要变化了。
光是萧驭承紫宸殿前的那些御林军就不好对付,没有想打秦太尉已然如此大胆,那是不是皇兄的病和秦太尉与萧琦有关了?
因为每日需要给萧驭承输送擎天杵的力量,大约傍晚左右,景延誉便会带着叶知秋进宫一趟。
今日与萧钦煜一起,便四人一起进宫,到紫宸殿时,颜力三本还想为难一番景延誉,谁知今日萧钦煜一同前来,眼中露出惊恐,恭敬的跪下身,放行。
景韵芸近日也习惯叶知秋的存在,虽说不能解除厌恶,视若无睹则越发熟练,今日见来得人还要萧钦煜,打起精神问候几句,“三弟,今日大婚如何?”
萧钦煜看着皇嫂憔悴的容颜也是不禁感慨,看着床榻上的皇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萧琦逾越了,“今日婚宴很是热闹,二哥也在,看样子朝中的朝臣不少与他关系良好。”
景韵芸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轻敛眼眸,“哼,萧琦倒是手脚勤快,秦太尉那个老匹夫也是过于欠教训。”说完又想到什么,加上一句,“顾丞相今日可否前去?”
“顾丞相并未出席,未能摸清他的具体态度。”萧钦煜对于景韵芸这个女人还是颇为赞赏的,手段足够狠,只是嫁给皇兄后,将尖牙利爪都给收了起来。
“也罢,只要驭承还在一日,他们也不敢明着轻举妄动,三弟,精兵还有多少时间进城,以萧琦急躁的个性,应该会不顾秦太尉劝阻,搞些小动作。”
“最迟五日,便会全数入京。”
“那他们乔装入城,宫内有暗卫护着,还不急于一时。”
萧钦煜也是正有此意,接而说道:“臣弟会再派三万士兵光明正大的前来长咸,应该可以瞒过萧琦,只是秦太尉那里需要添些乱子。”
景韵芸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这件事,本宫自会处理好。”
此时床榻上的萧驭承逐渐转醒,景韵芸立马察觉到,扶着萧驭承些微起身倚靠起来,萧驭承看着景韵芸如今的模样,心中泛疼,抬起手,摩挲着景韵芸的脸庞,虚弱的说道:“韵芸,委屈你了。”
景韵芸摇着头,眼眶中含着泪水,静静的握着萧驭承的手,如若不是还有他人在场,景韵芸定是早已抱住萧驭承。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萧驭承露出一丝笑容,轻拍景韵芸的手以示安慰,又转头对景延誉说道:“延誉,朕要见那个孩子。”
这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景韵芸手不自然的僵硬起来,有些惊楞的看着萧驭承,半响才张口说道:“原来你都知道。”
“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自然也知道你的苦衷,这么多年,亏欠最多的,当属这个孩子。”
景延誉当初就不赞成阿姊将孩子抱出宫,倘若不是这个孩子身体特殊,朝臣对阿姊始终有着不满,景延誉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臣遵旨。”
萧钦煜虽有惊讶却未曾表现出来,原来皇兄和皇嫂之间还有个孩子。
萧驭承又伸手朝萧钦煜招手道:“三弟,为兄自知已将至大限,后面的事只能托付于你,韵芸和孩子,还望你能好好照顾。”
“皇兄,你说什么胡话,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萧钦煜一直和萧驭承关系亲厚,对萧琦和秦太尉更是恨之入骨。
萧驭承又看着叶知秋,将目光又转回景韵芸的身上,“韵芸,叶知秋的事,我派人查了,当年却是有隐情,我想延誉应该也查清楚了,韵芸,很可惜今生再无时间能抹去你的仇恨。”
叶知秋被提到也是一愣,当初真的有隐情?下意识看了景延誉一眼,见他点头,按捺住心中疑惑,等离宫以后再行相问。
景韵芸看着这个一直为自己着想的男子,终是忍耐不住,潸然泪下,轻靠在萧驭承的怀中说道:“不,因为你,我这辈子才会如此幸福。”
萧驭承轻抚着景韵芸的发丝,嘴角很是温柔,怀中的景韵芸是他这一生挚爱的珍宝,可惜不能再陪她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