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开只觉得心里起起落落,十分不安稳,禅舒镜不在身边,似乎没了程煜,也没了主意。坐在堂下,听双亲谈论着自己的婚事,手中托着锻炼锦盒,看着里面的金厢倒垂莲簪发呆,以前好像也曾幻想过风光出阁那日的景象,却也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自从及笄那日起,和程煜的相伴,已两载有余,读书写字都有他身影,嬉笑怒骂都与他有关,可为何提到这成亲生子,隐约一丝酸涩划过,也许有什么不知名的情感在心中已悄然生根,只是自己分不清,也抓不住。
齐侯与黎天正谈得高兴,门口仆从近前禀报:“小侯爷回来了。”
齐暄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依礼拜见黎天夫妇,随后化清和良辰也迈步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红衣男子。
黎开本来站起身来想要回礼,却被那最后进来的红衣男子牢牢地锁住了目光。
只见那人面若刀刻般五官分明,剑眉星目,黑瞳湛深,额前几缕碎发稍稍将眉眼挡住了几,红衣穿在他的身上,不似女儿般娇媚,也不若将军般豪迈,恰恰一股霞姿月韵之态,清俊出绝,此时的他薄唇紧抿,俊朗的脸上没有过多表情。
这人,竟与程煜长得一般无二!
齐侯与黎天夫妇见化清等人进来,也纷纷站起身来寒暄,倒是良辰心直口快,直接一口说出:黎开不能嫁人。
“良儿!”化清拦住良辰,示意她不得无礼。
这时齐暄开口道;“父亲,儿子刚才出门取得珠钗,也是路上偶遇道长,交谈得知,黎小姐已拜仙道为师,这婚事…”
众人听到齐暄如是说,一阵错愕,尤其是黎天夫妇,低声询问黎开。
化清见此情况,出声解围道:“是贫道的过错,未能及时请示开儿的双亲,就私自做主收下她,此番缘由,还请容禀。”
化清他们说了什么,黎开后来是半个字也没听进去,连最后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的,也不甚清楚,化清师徒二人还有那红衣男子一起,也被黎天夫妇请回来府中招待。
是夜。
房门被轻轻叩响,像是等待了很久,黎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也没想地就冲过来打开,门前逆着月光站着一人,身着红衣,清俊,卓卓而立,十指修长,握着一面银镜,镶着勾玉,小而精致,仿佛好久不见,亦仿佛初见。来人将那镜子递给黎开,话一出口,语气是说不出的熟悉:“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了,认识一下,我叫程煜。”
黎开的眼泪本来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听到程煜这样说,扑哧一声破涕为笑:“玉?瑰玉的玉?”
说罢,在黎开低眸的一瞬间,将要溢出眼角的泪水还是流了出来,啪嗒地,掉在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碎成了几瓣。程煜想伸手抹掉黎开眼角的泪痕,转念又觉得不合礼数,从怀里抽出一方帕子,递给黎开,敛了嘴角的笑意,看着她朦胧的眼睛,认真的说:“煜明的煜,前途光明的意思。”
不知怎的,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黎开没有接程煜手里的帕子,转过身自己胡乱用衣袖手掌抹了抹脸颊,再望向程煜,水样的眸子里倒映着眼前人的身影,不再像之前般模糊不清,想把他牢牢锁在自己的目光中般,舍不得转移视线。
“你们不是出门去找那母阵所在了吗,怎么竟买了身红衣回来。”黎开问道。
程煜拍拍衣服,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游廊上,原原本本将如何碰见的那红衣妇人,小侯爷齐暄是如何讲述这般那般缘由,设计那妇人的经过,告诉了黎开,却省略了部分化清为他采灵将添红袖与他自身残存不全的灵识融合在一起幻化真身的详情。
“总之,要想在你身边以‘人’的形态出现,就只能穿着这身衣服了,唉~好似个女儿家一般。”说着撇撇嘴,一副委屈的样子,黎开倒是被他这幅模样逗乐了:“不是都说,绯衣一袭红似血,不知来人天上仙吗?你之前那身未免也太过深沉,我倒觉得这绯衣色亮,衬得人也精神些,符合你的气质。”
程煜盯着黎开的眸子许久,许是想逗她一逗,却没想黎开竟然正色夸奖了他一番,不由得一阵脸红,不等黎开再开口,忙干咳一声,岔开话题:“咳咳,我来找你一是向你解释白天时的事,再有,今夜,该去破了那母阵阵眼,化清老官儿他们已经过去了,你。要不要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黎开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罗裙下赤着的脚,才感受到一阵阴凉,程煜随着黎开的目光向下,像是责怪般叹气一声,拽着黎开的手腕,将她拖回屋内,提起一只绣鞋,就往黎开脚上套,手指接触到她脚面的一瞬间,心脏像是漏掉一拍,“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也就不过如此,因为夜晚风凉,黎开赤脚站了片刻,莹莹白白的玉足像是精心雕成的玉器,触感温润清滑。
程煜红着脸,给黎开穿戴好,两人走出屋外,左手揽住黎开的腰身,轻声说了句:“抓紧了。”一个起落,漂亮的凌空翻身,借力之际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黎开紧紧地被程煜护在了身前,胸膛内一颗心砰砰乱跳,一时间也分不清这心跳声到底是程煜的,还是自己的。
两人到了林家宅子已经是片刻之后,平稳落地之后,黎开的心也才算是被安抚在了胸膛之内,还未出声,就见旁边房上,钻出来一个脑袋,正是良辰。
“别声张,上来。”良辰移到了墙边,顺下来一条绳子
二人上到房顶之上,见化清也在,依旧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冲黎开道:“可说清了?”黎开回想起刚刚的场景,轻轻点了点头。
“好,好哇,论辈分,我与程煜到是相平,日后人前,免不了要称他一句师叔。”化清捋捋胡子,特意加重了“人前”这两个字,似乎也有调侃两人之意,倒是良辰捂着肚子憋笑:“哈哈,师叔,原来你都跟师父一样老了啊。”
话刚一出口,就招来两人刀子一样的目光,正想发作,就听院内一阵窸窣。化清正色盯着动静处,暗道:“终于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