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苗文清的话, 庞奇儒甩了甩袖子, “回国之前我想得挺美好,以为事情过了这么多年, 该淡忘的都淡忘了, 就算还存在心底,重逢的喜悦也能遮掩几分, 现在想来还是我想当然, 像大哥这样的外人都不待见我,更别说赵家了。”
这让苗文清怎么说,只能说他自作自受, 要想过去心里那个坎, 还有得磨。
沉默片刻, 苗文清抬脚回屋,庞奇儒亦步亦趋跟着。
苗文清回屋是想查看庞奇儒让人拿进来的礼物, 他开始想过礼物比较自家条件可能会贵重一些, 不过也不会超出太多, 不然以后拿不出对应价值的回礼, 只会让自己尴尬,以他对庞奇儒的了解,他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如今不一样了,知道还有老爷子这层,礼肯定不会轻, 等他看清盒子里的东西, 当下手都有点哆嗦, “您这些礼物太贵重了,这不行,我不能收。”
金如灿阳,玉如碧水,成形的人参,就算苗文清再无知,也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
庞奇儒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这礼物对我来说还是轻的,我的命比这些贵重多了。”
苗文清把盒子一一盖好,小心放在袋子里,提着摆在庞奇儒身边,“您还是拎回去吧,我真不能收,岳叔要是知道我收了这些礼物,真会把我赶出家门的。您来是为了两家交好,总不会想搞得我们家鸡飞狗跳吧。”
这话说的,庞奇儒觉得自己要是强留下来就成罪过了,可哪有拎进门的礼物再提回去的道理,不过心思半转,就做了决定,他从里面单独拿出来一个盒子,“你说得对,我也不能强人所难,破坏你家庭的和谐,不过你也不能让我上门一件也没留下,这里面你也看过,是给三个小重孙的见面礼,这你总能做主收吧。”说完,把盒子推到苗文清面前。
苗文清重新打开盒子看了眼,三套纯金打造的手镯、脚镯和长命锁,点点头,“这是您对孩子们的一片心意,我就厚颜收下了。”
看着苗文清把礼盒放在博物架子上,庞奇儒又开口,“那天我来见着你闺女,长得跟你还挺像,时间过得可真快,昨天刚抱过的奶娃娃如今都是孩子妈,我们能不老吗?你刚才说她在隔壁忙活,这时间不该在学校上课吗?”
“她今年大四,有些时间,跟我女婿捣鼓些面霜什么的卖,这孩子打算以后走这条路,就租了隔壁的房子,招几个人来做工,小打小闹,随他们折腾。”苗文清给介绍了情况。
庞奇儒心里知道得真真的,资料上都详细写着了,不过拿来做个话题,“不错,说不定以后苗家能出个女陶朱,我来京都不是投资嘛,打算跟人合作建商场,前两天已经敲定了方案,下个月就开始动工,年底正式入驻,里面就有引进各家化妆品的计划,我在商场给她留个柜台,算我这个做长辈的对她事业的支持,你不会反对吧。”
苗文清听闻此言,沉吟半晌,“他们不过刚起步,怕是撑不起大商场里的台面。”
“听你的语气是不反对了。”庞奇儒胸有成竹。
苗文清不顾礼貌翻了个白眼,“你真了解我,谁还不想自己孩子的事业发展得顺利些,有长辈在前面领路,开个方便之门,傻子才拒绝呢。”
庞奇儒开怀大笑,指着他说:“哎,你骨子里的那点子东西可是一点没变,我曾无数次想象跟你再见面的场景,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苗文清不否认自己性格里的东西。
苗群群在客厅跟前过,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苗文清和庞奇儒侃侃而谈,还瞪眼拍桌子,动作有些夸张,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
她转弯来到厨房,钱明菲正忙活着呢,“妈,这位庞先生怎么又来了?”
钱明菲拿出一把菜交到苗群群手里让她帮着摘,“算是正式上门,还有来找你外公,你都想不到,你外公还救过他的命呢。”
苗群群手里的菜掉到地上,忙捡起来捋顺,“这也太巧了,怪不得那天外公说在哪里见过他。”
“要不说呢,巧事都能编成一本书。”钱明菲说着话,手里不停淘着米。
“妈,您这是要做什么菜呀?”苗群群问。
钱明菲放好米,搬个凳子坐到苗群群身边,跟她一起摘菜,“你爸说让我做几样你奶奶的拿手菜,这位庞先生爱吃。”
“还挺会挑,”苗群群站起来又看看屋里交谈甚欢的两个人,“爸就像变了一个人。”
钱明菲笑笑,“你爸年轻那会儿就这样,等你出生他说当爸爸了,该稳重些,等到你爷爷过世,才变成你记忆里的样子。”
“哦,”苗群群重新坐下来。
“隔壁修得怎么样了?今天能完事吗?”钱明菲问。
苗群群点点头,“能,外公说下午三四点钟就能完事。”
“那就好,多亏你外公顶事,清楚里面的门道,省了不少劲。”钱明菲对老爷子佩服得很。
苗群群与有荣焉,“那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娘俩就这样说说话,准备午饭,时间不长,就准备好一桌菜。
钱明菲招呼一声,“群群,去叫你外公回来吃饭。”
“好嘞,”苗群群擦擦手,走向隔壁,老爷子正弯腰指挥人刷漆呢,“外公,回家吃饭了。”
老爷子直起身,顺了一口气,“那人还在家里呢?”
“在呢,今天留下来吃饭。”苗群群回答。
老爷子整理下袖子,背着手,率先迈着八字步回家。
苗群群在后面学了几步,偷笑两声,才跟上老爷子,“外公,听我妈说您救过庞先生。”
“嗯,”老爷子声调上扬。
苗群群拉着老爷子的胳膊,“您怎么就这么巧救他呀?跟我说说呗。”
“你想听呀,行,讲讲就讲讲,他一提醒我还真想起来了。”老爷子说,“当年我打听有一对母女跟你外婆母女俩情况很像,曾经在天津落脚,我当即收拾东西找过去,谁知道不是,我心情不好呀,傍晚顺着河边走走,看见这姓庞的站在那里试试嚯嚯的,跳下去了,那时候是夏天,我还以为他想偷着游泳,谁知道好大会儿没见着人冒上来,我想坏了,溺水了,紧跟着跳下去救人,救醒了他还喊着问我干啥救他,让他死了算了,还要往水里跳,我才知道感情他是想投水自杀。我当时本来心情就不好,照着他脸上就连扇几巴掌,说啥话忘了,反正算是打醒了。”
“啊,您还打他了?”苗群群小声问。
老爷子轻哼一声,“有啥大惊小怪的,打就打了,他还能找回来?”
苗群群噗呲乐了,“那是不能,我看他现在也打不过您。”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老爷子心里痒痒的,他也觉得论单人独斗,姓庞的不是他的对手。
爷俩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苗文清咳嗽一声,“你两位还要说到什么时候,就等你们开饭了。”
苗群群眼睛乱转,站到老爷子身后,躲避苗文清的瞪视。
老爷子脑袋一抬,“这不都到家门口了吗?下午隔壁就完工,我俩商量商量怎么发工钱。”
苗文清嗤笑一声,他都听见了,还睁眼瞎白活,“哪用商量,给工头不就行了。”
老爷子顿时语塞,背着手,进门去了。
苗文清指着苗群群脑门要来一下,被她跳脚躲过,随后紧跟在老爷子身后,还转头比了个鬼脸。
苗文清摇摇头,真拿这孩子没办法,如今有老爷子撑腰,胆子越发大了,连他这个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屋里,庞奇儒和钱明菲等着呢,见老爷子进来忙站起来。
老爷子理所当然坐在主位上,苗文清坐在右边,左边自然是庞奇儒。
一顿饭,庞奇儒察言观色,巧舌如簧,专门挑老爷子得意的事情说,恭维人大着痕迹,老爷子没绷住,一会儿就破功了。要是张明岳在,肯定会感慨句不愧是做大买卖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等饭后,两个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说是多年的好友都不为过,看得苗群群直咂舌,餐桌都没帮着钱明菲收,一直赖在苗文清身边,直言学习了。
车子是一点钟准时来接的庞奇儒,他还要赶下午的会议,苗文清没留,倒是老爷子招呼下次有空再来呀,真是热情。
临走前庞奇儒示意苗文清看礼盒,意思都说得这么热闹了,礼物就收着吧。
苗文清还是摇头,拎起来塞在随行人员的手里。
庞奇儒想看老爷子的反应,转头找人,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老爷子憋着呢,招呼过后一溜烟去厕所解决去了。
庞奇儒好笑地摸着脑门,“想不到我的礼真还真有送不出去的时候。”说完,坐车走人。
苗文清洗漱一番,回去诊所接着给下午的病人看病。
老爷子床上眯了一觉,还去隔壁盯着。
苗群群没事,跟钱明菲打了招呼,瞅着时间坐上车,直奔医学院而去。
今天这事在她看来真是离奇,加上苗文清跟他说柜台的事情,她已经等不到张明岳回家,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分享。
苗群群是知道张明岳课表安排的,到医学院直奔他上课的教室,在外面等了一刻钟,就看见教室门打开,老师先出来,后面跟着学生陆陆续续的。
张明岳看见苗群群还挺惊讶,随后还遭到班上同学的打趣,“明岳,你们这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别瞎说,肯定是家里有事,我不跟你们打屁,走了。”张明岳挥挥手,上前拉着苗群群,一路走到学校湖边,等着苗群群说话。
苗群群一口气都没停歇,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阿岳,你觉不觉得缘分太奇妙了,冥冥之中就像安排好一样。”
“是有些玄妙,不过既然来了,就坦然面对吧。”张明岳说。
苗群群张开手臂,迎着风像个飞翔的小鸟,“咱们的面霜要是能进大商场,就可以借着东风,迅速让大众了解,酒香不怕巷子深,我都摆在明面上了,没道理失败的,对不对?”
“对,不过中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也别浪费了,加快咱们原来的计划,等你招完人,去比较高档的地方租个店面,开始摆卖面霜,还要跟以前的老客户打招呼,告诉他们咱们店面的地点和开业时间,请她们当天去给咱们捧场,做宣传。”张明岳安排道。
苗群群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店面就挂着妈的名义下,毕竟我还没有毕业。”
张明岳自然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