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芳菲的脚伤不算严重,打电话叫陈龙来应付医院里的事情,林天搭上一辆摩的直奔工地。
半途,人民医院那辆急救车还在车流中姗姗等待,看样子已经接到了重伤的刘贺国。
锦荣御园的工地上,警察和消防人员都已经到达,两方人正在紧急磋商,处理善后事宜,外围全是看热闹的工人。
“谁是工地负责人?”一名矮胖警官召集来刘经理的手下,背着手,一脸严肃。
“我,警官,您先抽一根。”那个留着长发、脖挂金链子的青年掏出一盒芙蓉王递了过去。
胖子把脸一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不抽烟!做警察要无偿为人民服务,我抽你的烟算什么?嗯?你想套近乎是不是?你叫什么名字?事故发生时,还有谁在场?”
“我!”林天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你?你是什么身份?刚刚你去了哪里?身上哪来的血迹?是不是想趁机毁灭证据!”胖子眯缝着一对绿豆眼,歪头打量着林天,很明显把他当成了犯罪嫌疑人。
“你又是谁?看口气不小啊,起码该是个厅长吧!”林天笑道。
“我,我是北辰分局副局长钱普玉!”胖子叉着腰叫嚷起来。
“原来是钱副局,失敬失敬,我还以为您官至中央呢!”林天哈哈笑起来,真是大路不走,走小道,活该你姓钱的倒霉,今天就替陆明摆一招吧。
“你大胆!你怎么说话的?我怀疑你和这起事故有关,带走!”钱普玉手一挥,两个警察就上来抓人。
林天高举起双手,微微一笑:“没问题,我配合调查,不过我提醒你,请佛容易送佛难,想让我出来,绝对没现在这般利索。”
“还敢威胁警务人员!带走!严格审查!”钱局长跳起脚来,直到林天被押进警车,才算出了口恶气。
一进宫因为打架,二进宫因为叫鸡,不足三天的时间里,林天踏破了津城市北辰分局的门槛,三天三进宫的记录连几个脸熟的警察都暗暗摇头,佩服得无以附加。
李沐晴和陆明两个熟人虽然不在,但也有人认得他这张脸,知道不好对付,索性把林天关在拘留室,几个小时不闻不问。
钱普玉那个伪君子不知道人在哪里,没人来提审,林天就静等事态发展。
还有一个让他懊恼的问题一直萦绕着,柳芳菲也好,方柔也好,甚至是刘贺国,三个人都和他有过近距离接触,为什么没能提前察觉这次恐怖事故?
是自己大意了?绝对不是。
那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他们身上本应有的晦气?是因为意外发生得太快太仓促,还没有在人身上映照出来,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想到这里,林天眼中精芒一闪,假如是第一种可能,那么他就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事故发生时,他错过查探吊车的最佳时机,极有可能让凶手从眼皮底下逃走了。
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除了救人,他别无选择。
这场意外绝非事故,而是人为!
没有那么巧,吊臂就冲着柳芳菲荡过去,也没有那么巧钢板刚好砸中项目部办公室,制造这起灾难的人精于算计,手段之高,谋算之深,捕捉时机之精细,让林天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哐!拘留室的铁门打开了,钱普玉阴沉着脸,和一个秘书模样的女警走进来。
“你可以走了!”钱副局恼怒地说道。
“唷,这么快就放人?不盘问盘问?”林天吊儿郎当地笑着。
“哼!我倒想关你十年八年,警局没准备你的免费午饭!”钱普玉冷笑道。
“进来一趟不容易啊,钱副局,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没有?”林天根本没有平日里犯罪嫌疑人听到获释之后狂喜的表情,更没打算就此离开。
“说什么?”钱普玉感觉到一丝不妙。
“真是健忘啊,老钱,你请我来,就想这么着再把我赶出去?”林天笑道:“你们警察懂不懂礼貌?”
钱普玉一怔,脸色更冷了几分:“你想怎么样?”
“道个歉吧,叫上几个见证人,你要正式向我道歉!”
“道歉?从来只有警察抓贼,你想让我道歉?哈哈……”钱普玉仰头大笑起来。
“怎么,开不了口?”林天眯起了眼,盯着钱普玉的胖脸。
钱局长脸色攸然转为阴冷,说道:“不想出去就把牢底蹲穿吧!周梅,我们走!”
“不送啊……”林天摆摆手,笑容无比灿烂。
“这个败类人渣!”钱普玉铁青着脸返回办公室,狠狠将文件摔在办公桌上。
“局长,您跟他斗什么气,不就是一个混混?”周梅关上门,顺手反锁了一下,姿态袅袅地走过去,一扭腰坐到了钱普玉的大腿上。
“哼,小梅,你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来路,他是柳宗乾请来的保镖,这次本想给姓柳的一个面子,让他欠我一个人情,但这小子忒不上道!”钱普玉伸手在周梅的大腿上肆意摸索,一边眼神狞厉地说道:“这样也好,公事公办,先关他二十四小时!”
“那案子怎么样?”周梅眼神里要滴出水来,被老钱这么一摸,浑身发软,没几下就气喘吁吁了。
“还能怎么样,定性为意外事故,过几天提交报告结案!”钱局长嘿嘿一笑:“想要了?老地方,先去房间等我。”
“讨厌!现在上班呢!”
“有人问,你就说去医院调查伤者。过半小时我就来!”钱普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拍拍那翘起的臀部,“去吧!”
周梅横了他一眼,打开门走出去。
她前脚刚走,一名神色慌张的警察就钻进了副局长办公室。
“局座!大事不好了!有几名记者在锦荣御园采访,那些民工满口胡言乱语,说什么警察不找凶手,乱抓好人!”
“胡闹!哪家电视台?哪家报纸?”钱普玉拍案而起,横眉冷叱:“你打电话给现场的小杨,叫他把记者都扣下来!”
“可,可是……局座,有不少路人都看到他们街头飞车,抢救一个受伤女人。怕是纸里包不住火啊!”
“报告!钱局,交警大队张队长发来传真,希望核实这个人的身份!”另一名警察捧着几张照片走进来。
钱普玉看清楚蹲在跑车后头那个人的身影时,两眼顿时一睁,急急问道:“张大队找他干什么?”
“这辆车连闯七个红灯,经查是锦荣集团名下跑车,这个人当时蹲在后备箱上,严重违反交通安全法,驾车的司机目前还没办法确定身份,只有从他身上寻找突破口。”
“行了行了!都出去,这件事我亲自负责!”听完汇报,钱普玉越来越头痛,事情正进一步闹大,正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真是一滴老鼠屎!”赶走两名警员,钱普玉点燃一支黄鹤楼,静静思索对策。
桌上的电话忽然叫啸起来,瞅一眼来电显示,他眼皮一跳,急忙抓起话筒。
“局长!是我,老钱。”打电话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北辰分局一把手郭长江!
“老钱,你听我说,锦荣御园这次事故必须妥善处理,上头已经有所耳闻了,千万不要出纰漏!现在是关键时期,敏感时期,你我的前程都悬在一线,可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你懂不懂?”
“是,是,我一定妥善处理,将影响缩到最低。”钱普玉擦着额头冷汗说道。
“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办事的效率,快点把人放了,找家媒体做点文章,就这么说!”
郭长江极干脆地挂了电话,话筒中只剩盲音,钱普玉呆呆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怎么办?要他一个堂堂警察局长向犯罪嫌疑人道歉?他拉不下脸。
刚刚才说了一番狠话,现在就过去陪笑说对不起,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颜面何存啊……
钱普玉蛋都快疼碎了,连吸了三支烟,终于下定决心,放人!道歉!
前程比脸皮重要,没什么大不了!
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钱普玉早就没脸没皮了,豁出去,或许还能峰回路转。
钱普玉先打了一通电话给交警大队,确认林天的身份,并且添油加醋将他舍己救人的事迹讲了一遍,再三叮嘱情况特殊,要法外容情,云云。
之后,他叫上几个心腹,驾车赶往事故现场,耐心向记者们解释,经过警方全力侦查、调查走访,确信这是一场意外事故,并诚心邀请记者们前往北辰分局做个见证,他,堂堂分局领导,要向救人的英雄当面道歉!弥补抓错人的过失。
几番周旋之后,钱普玉的光辉形象一下子高高树立起来,您瞧,知错能改,为民众办实事,快速办案,不掩饰,不推诿,公开公正,多么优秀的公仆啊!
分局拘留室外,一大群记者扛好了长枪短炮,准备现场直播,外加采访两位当事人。
钱普玉整理了一下警帽,亲自打开了门锁,脸上奉献着诚挚的笑容。
等到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时,眼睛里的怒气又不自觉地一闪而过,这个家伙竟然平躺在审讯桌上呼呼大睡。
“咳!”钱局长只好装作视而不见清了下嗓子。
“谁呀?唷,钱老板!”林天睁开眼,懒洋洋地舒展着手臂:“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我把牢底坐穿吗?后悔了?”
钱普玉虚假地笑了笑:“呵呵,这个,事情是这样的,经过调查,我们认为你与事故无关,所以,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公交车上踩到别人的脚你也要放个屁吧?现在我蒙冤入狱,一个妥善交代都没有,你说进就进,说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么人都能进出的窑子?”
“你……你不就是要一个道歉?”钱普玉压低声音说道:“我已经找来了记者,就让他们做个见证好了。”
记者?这个胖子打什么主意?林天眼珠子一转,笑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钱普玉脸上显出几分轻松来,率先走出拘留室。
没等他开口,跟在后面的林天就大摇大摆晃出来,环视着闪光灯,举起被铐上的双手,“钱副局,演戏也要演足吧,你怎么能忘了这个?”
咔嚓咔嚓!
无数灯光闪烁,将他的笑容定格下来。
钱普玉这才想起,慌乱指挥着手下人:“对对对,快给他开手铐!”
记者们互相交换眼神,这个钱局长,演戏的技巧都不过关啊!记者们经常出入社会各个阶层,哪一个不是练就了火眼金睛?
“那么,你该道歉了。”林天活动活动手腕,背着手,摆起了严肃的脸色。
“咳,咳,各位记者朋友……”钱普玉有些紧张难堪的脸此刻挂着虚伪的笑,“因为我们工作失误,错抓了事故现场勇于救人的好人,我钱普玉代表北辰分局所有干警向他郑重道歉!”
做戏要做足,这番话说完,钱普玉向林天深深一鞠躬:“对不起。”
“嗯,早这样何必如此丢脸呢?这么多记者盯着,多没面子?”林天笑道:“演十出戏,不如做一份实在事,钱副局,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你说什么?”钱普玉的脸瞬间拉长了。
“嘴长在你身上,接不接受是我的事,不必再装模作样了,看到你这种人的嘴脸,我就有想吐的感觉,各位记者,难为你们到此一游,那么再见了……”
众目睽睽中,林天抬起右手挥了挥,留下一走廊不知所措的脸僵硬着,想笑又不能笑。
钱普玉一双狠毒的眼珠子喷着火,肥脸极度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