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甜进去洗澡的时候,方一昭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半靠在床上,手机被扔在一旁,空出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整个房间安静的就只剩下浴室里哗哗的水流声,方一昭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轻飘飘的,仿佛置于云端,旁边水流的声音仿佛也慢慢的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轻,直至快要听不见。
但是一瞬间,手机清脆的铃声就响了起来,这声音仿佛一下子就在他的耳旁炸的轰天响,方一昭身子猛烈的一颤,从半梦半醒中醒过来,他半阖着眼,伸手四处摸了一下,摸到手机,也没看上面显示的什么,直接接了起来,声音淡淡:“喂?”
那头没有声音,他稍微坐正了身子,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按着眉头,脑袋里好像有把锤子在死命的敲打一样,他根本就懒得去想对方是谁,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一挂断没过一分钟,又死命的响了起来,方一昭烦不胜扰,头疼的接起来,不耐烦的开口道:“哪位?!”
估计是他的口气太过严厉,那头安静了一瞬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方、方先生吗?”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给挥掉了,他捏了捏鼻子,闭着眼半靠在床上,懒洋洋的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字,“嗯。”
说话的主人很明显的激动起来,她连忙说了好几句话,语气急迫:“方先生,我是向晚,就是向晚幽林独自寻的向晚,你还记得吗?”
是她?方一昭微微皱眉,被酒精麻醉的大脑微微有些清醒起来,她找他有什么事?
他沉吟了一声,道:“记得。”
听到他说的记得这两个字,那头的喜悦几乎都快沿着线顺过来了,方一昭一直听她说了好几遍那太好了那太好了终于忍不住打断她:“你有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酒头疼不想说话的缘故,还是今晚发生的洗手间茶水厅那个事情的缘故,还是纱甜嘴角含笑让他准备抗战的缘故,方一昭有点不想和她再讲下去,直接冷淡的开口道。
“啊,我没什么事…………”向晚低落的开口,“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方一昭闭上眼,深深的吐了口气,“向小姐,今天在餐厅我想我已经很明确的说过了,我有……老婆,而且我也不想包养谁,我不清楚我的号码你是从哪里拿来的,但是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如果被我老婆知道,将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这是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那句不必要的误会让向晚眼泪都差点掉出来,尽管没落下来,但是语气也已经哽咽了:“你要结这个婚他们都说你不是自愿的啊,不是吗!”
“谣言止于智者。”他淡淡的开口。
向晚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那边扔下最后一句话就把电话给挂了,她再打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在通话中了。
他把她给拉黑了。
向晚坐在床上,手里紧紧的攥着手机,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陈笑坐在对面的床上,看了一眼她,心下暗暗的叹了口气,这样子的她也根本没必要去问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了,总归不是好的。
枉费她还费心费力的从卫少的手机里记下方少的手机号,还以为方一昭对向晚会有一点点不一样呢…………结果是枉费心思,如果方少追查起向晚是怎么知道他的号码的,她肯定也要受牵连!
不仅要受牵连,说不定连在卫少爷身边的那个位置都保不住了。
怎么就那时候猪油蒙了心呢!!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陈笑在心底暗暗骂自己,但是脸上却保持着关心的表情,动作小心翼翼的,然后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佯装自己什么都没猜到一样,扶住她的肩膀,问道:“方少说什么了?别哭呀,只要我在卫少身边你都还是有机会的……”
向晚的手都在轻轻的发抖,她实在不敢相信那是他的夫君对她说的话,方一昭真的是她的夫君吗?!
但是那么像啊…………她现在的这副容貌也是跟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啊,如果夫君也穿过来就好了!
她在心底的委屈和痛苦一波接一波的翻涌,乍听到陈笑的安慰,心里更是忍不住了,转过身就倚在她的肩上哭了起来:“陈笑,方少说让我不要再打电话过去了!还说谣言止于智者,他跟他老婆结婚不是被逼的!你说我该相信吗?笑笑,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啊!”
陈笑抚着她的背,把她的话在心里咀嚼了多遍,才安慰的开口道:“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应付应付你的,你看那天卫少和贺少在食斋里说的,方少也没反驳啊,说明肯定是被老爷子逼得嘛!我觉得方少和那个纱小姐,现在的所作所为肯定是在应付老爷子!你可千万别放弃,但是也要注重方法啊,不要老是在人家老婆在的时候一直盯着方少看,就算没有感情那个名头也在啊!晚晚,你可要好好想想啊。”
如果纱甜在这里,肯定会给她鼓掌庆贺。果然不愧是能挤掉那么多女人坐上卫少情人的位置,这脑子转的就是快。
仅凭猜测就把方一昭和纱甜的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陈笑看着她,眼神露出焦急,向晚千万不能放弃啊!放弃了的话那她这么多次在暗地下的铺路不就白白浪费了吗?!更是枉费了她在卫少那里说的那些种种好话啊!
方少对她的另眼相看是肯定的,陈笑确定,她那时候看到卫少听到方一昭答应送向晚回去的时候那有些震惊的眼神,连贺少都有些惊讶,说明那时候方少肯定是跟平时不一样的!
换一个角度来想,就是向晚不知道哪一点进了他的眼呀!如果好好把握住,说不定现在早已经坐上情人的位置了!
所以,她才肯定的让向晚去主动向方少爷求包养,可惜的是,被那个纱甜恰巧给撞上了!
可惜的是方少看上眼的不是她,否则,这么好的一个开始,怎么会被她打成了这么一副烂棋样!
陈笑惋惜的垂下眼帘。
本来在她的预料中,方一昭会答应向晚的几率占百分之五十。
现在有了一个无时无刻要出现在方少身边的纱甜,几率几乎要清零了。
如果接下来向晚靠着她的帮忙依旧无法凑近方少的话,那她不会再出手帮忙了,时间和心计白白浪费就白白浪费吧,就算成功之后她凭着两人闺蜜的关系能稳坐卫少情人的位置,她也绝对不能把自己给搭上去。
心思转动几乎是在一瞬间,陈笑把还在肩膀上哭着的向晚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把她自己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道:“你觉得呢?”
向晚愣愣的看着她,仿佛又回到当初出嫁的时候,娘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里好像都充斥着她看不懂的东西,然后一字一句的给她传授那些经验,她那时候不懂,后来才慢慢的懂了,然后夫君也从每月来她这里五次慢慢的增加到了八次甚至九次;她刚来现代的时候也几乎是什么都不懂,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抓眼瞎,看到夫君激动的甚至都忘记了自我,还以为这个夫君是那时候的夫君…………
但是,现在该醒过来了…………
不就是跟以前一样吗……向晚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她看向一脸担心的陈笑,慢慢的牵扯起一抹笑容,她用力的抱了一下她,然后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笑笑,谢谢你。”
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突然一下子改变这么大?陈笑有些微微被她的反应给震住,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掉眼泪红着脸的向晚吗?她刚刚有说什么激动人心的话吗?
陈笑使劲想了一下,没想到刚刚自己有说什么话,但是见她这一副跟以往不一样的样子还是有点开心:“晚晚你这样想就好啦!那个纱甜毕竟名头上还是方少的夫人,你靠近方少的时候记得一定要避开她啊。”
陈笑说的是对的。
现在她不就是小妾吗,向晚努力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小妾在自己那时候不也是要听正妻的话吗,她握紧自己的拳头,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更何况那时候也有宠妾灭妻的,所以,向晚,加油!
之前为了逃避都没有去认真学习现代的知识,现在既然有了目标,她一定会好好学的!
夫君的夫人位置,一定会是她的!
*
方一昭自然是不知道他挂了电话之后向晚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他秒挂电话的原因就是因为纱甜穿着浴袍从浴室走出来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把电话给掐断了,她亭亭的走过来,头发上还微微的滴着水,她偏着头用毛巾轻轻的擦拭着,冲着他微微一笑:“头还很痛吗?”
她一走出来,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沐浴露的味道,香气扑鼻。
他眼睛没地方放,胡乱的点了点头。
“那你等会吧。”纱甜用浴帽包住自己的湿发,似无意的瞥了一眼被他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被他压在下方,隐隐透出微微的亮光,她没点出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冲他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就往房门外走,口里说道,“我去楼下给你弄碗解酒的,实在还很不舒服的话你可以趴在床上先趴会儿。”
扔下这句话,她就走了。
方一昭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到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门没拉回去,他靠在床上还能听得到外面走廊上她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路的声音,原先还满是水声的房间一下子又变得很安静了。
只听得到自己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他很不舒服,但是没趴下去,反而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直到纱甜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的时候他的心一下子才放了下来,嘴角微微上扬,“王姨不在,没人教你,你还会做这个?”
她把碗端到他面前,言笑晏晏:“家里的弟弟不太懂事,所以也会一点。”
方一昭自然也知道她家里的情况的,纱家有一子一女,姐弟关系,姐姐纱甜,初中就出国了,弟弟纱泽朗刚满十八,不是不太懂事的问题,简直是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谁也不听劝,就听国外的姐姐的话。
他垂下眼,若有所思,接过那碗醒酒汤,一边喝一边突然想到纱泽朗每次这么醉酒回来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个姐姐温柔的擦拭着他的脸,然后煮一碗醒酒汤给他喝,再安抚他睡下……
方一昭的内心突然不可自制的产生了一股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