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扬其实并未想起多少的事情。
他刚刚作为一只狗出生的时候,狗妈受了大伤,导致一窝四只只存活了他一只,估计要不是他穿到了这只狗身体里,这具身体也免不了死亡。
因此唯一活下来的他,别说是有做人时候的记忆了,他连自己是个人都并不是很清楚。
记忆的混乱、身体的孱弱,出生后的几个星期里,他一直处于痛苦和混乱之中,他就像是刚刚出生却又智商极高的婴儿,但又偏偏不是真的婴儿,在他的潜意识里仍旧是人类祁杨的思想和记忆,当时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向他灌输他是一条刚刚出生的金毛犬的思想。
这让他感到迷茫、困惑,他一边被动的接受别人对他的定义,一边又在不停地否定。
还好祁家人对大金毛乐乐也就是祁杨做狗的这一辈子的妈感情深厚,大狗已经死了,只剩下了小狗,还是只有一只,那真是万般宠爱,愿意陪着他,他对祁家人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与眷恋感,他们的耐心与陪伴才让他从那种空虚迷茫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直到差不多一个月前,大概就是在捡到小猫之前的一个礼拜,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应该是个人了,似乎还是祁家的人。
至于他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仍旧没有记忆。
但之后那些“做人”时候的记忆就如同一幅巨大的拼图,每天都有几个碎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一点一点回忆起曾经做人时的一切。
还有一点让他闹不明白的就是那天他捡回来的猫,现在正式被祁凛命名为鸡毛,当时他听到鸡毛的叫声就莫名的有了一种被吸引的感觉,看到之后更是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感。
都不是人了,都是狗了,不管生前如何,狗生至少要过得随心一点啊。
于是他遵从本心去照顾这只小奶猫。
大概是因为他做人的时候里喜欢这些小动物,他照顾起来既熟练又有诡异的满足感。
……突然有点不太想知道作为人的时候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小鸡毛来了不久,他就想起了自己叫祁杨,是祁凛的堂弟,其余的是仍旧是一片空白。
他怀疑过小鸡毛也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和他一样,内里是人的灵魂。
既然他对小鸡毛有着那样奇怪的感觉,那必定是认识的人,对他的堂哥祁凛,不说熟悉吧,至少也有点了解吧。
但事实上小鸡毛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对祁杨这个名字也没任何反应。
祁杨就只好先把那点疑问压下,再观察一段时间。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观察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这里揉揉,就是这里,喵呜,太舒服了。”邱珲一脸陶醉的四脚朝天的躺着,指挥着祁杨帮他揉揉小肚皮。
自从上次洗澡,邱珲get到了祁杨的新技能——揉揉按摩术,他就开始天天指挥祁杨给他揉揉背部、揉揉小肚皮。
在祁凛那里他还有点被人看到了男性私密部位的羞耻感,在祁杨这里,一开始还是害羞的,还知道并拢两条后腿,等后来实在太舒坦了舒展开身体的时候,什么羞耻感,全部扔掉扔掉。
节操就是这样掉光的。
他一开始也惊讶于祁杨超出一般狗的聪明,但后来看到主人祁凛都没什么反应,也就只当狗狗都是这么聪明的了。
祁杨一边爪子不停地揉着,身后的尾巴完全无意识的甩动着。
祁凛和顾阿姨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已经完全淡定的接受这只狗是个猫奴的现实了。
邱珲现在仍旧是一只小奶猫,一天睡觉的时间几乎占了全部时间的四分三,真的是一沾枕头就睡,起都起不来,当然邱珲不是沾枕头,而是一沾祁杨的身体就睡。
猫这种动物,作息和人类相反,白天哈欠连连,晚上却精神得很。
邱珲唯一精神的时间段就是在傍晚到半夜这段时间,其余的时间都挂在祁杨身上睡大觉,害得祁杨属性活泼的狗也不得不每天都跟着他补眠,至于祁杨本人是否真的介意,暂时不论。
现在每到七八点饭后时间,祁凛就该带着他们去散步了,邱珲和祁杨其实都不习惯在脖子上套根绳子,但这毕竟是暂时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淡淡,鸡毛,出去散步了。”祁凛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对着两只正在吃饭的猫狗叫道。
祁杨已经吃完了,邱珲小舌头一卷,把最后一颗幼猫粮吃下肚,“哒哒哒”地往祁凛身边跑去。
祁凛熟练的给他们套上牵引绳,一手拉一个出去了。
能住得起别墅区的人家自然都有几个闲钱,养猫养狗的人多得很,祁杨和邱珲每次出门都能遇到不下十只猫狗。
老实说,这里的绿化做的真的很不错,小桥、流水、假山、竹子、树木、花草,应有尽有,设计的也很合理,只是再好的风景,看个十次八次的也就罢了,看个千百八次的就算是人间仙境也该腻味了。
更何况,这里距离人间仙境还是有相当大差距的。
因此,邱珲权当出来锻炼锻炼身体了,而祁杨性子虽然喜欢清静,但耐不住狗的天性活泼,散步他反而要比邱珲来的更加感兴趣。
“祁总。”都说你自己是什么层次的人,你的交际圈就是什么层次的交际圈,别墅区里的住户自然都和祁凛有那么点关系,没关系,拐两下那也有关系了。
祁凛出来单干很多年了,外人也闹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为了以防说错话,他们都自动的把对祁凛的称呼从“祁少”变成了“祁总”,祁总总归是不会错的。
之前说了,着别墅区里遛猫遛狗的不少,路上自然就少不了寒暄。
祁杨和邱珲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遇上的两人都不会聊很久,大多数就打个招呼,偶尔才有多说上几句话的,至于想要攀关系长聊的,有邱珲和祁杨的存在,那也是必然要被打断的。
比如说现在,祁凛回了句“王总”,对方就开始不识相的准备长谈了。
邱珲无聊的打着小哈欠,柔弱无骨的靠在祁杨的身上眯眼睛,计算着什么时候打断这两位没营养的谈话。
这位王总身边的是一只哈士奇,是他的女儿吵着要养的,平常都是她女儿带着这狗出来散步,只不过最近她要中考了,又不放心交给保姆,撒娇着要爸爸给拉出去散步。
这位王总是个爱女狂魔,二话不说就应了,喜滋滋的承担起了女儿交给他的重任。
而此刻这个好动分子正好奇的看着还是幼犬的祁杨和奶猫的邱珲。
哈士奇生性活泼,看到什么都想上去凑一凑,看到了这么一对和谐的猫狗,好奇心又犯了。
祁杨警惕的看着那只正瞪大眼睛盯着他们猛瞧的哈士奇,他虽对小动物有着一颗热爱的心,奈何身为狗的本性让他看到比他强壮的大狗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那只哈士奇盯了半天也没动作,就在祁杨放下心来的一瞬间,它突然抽风了一般,朝着他俩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狼叫:“嗷~~~~”
祁杨下意识的想要去揽住邱珲往后退,没想到邱珲不进不退,还上前了,跳起来就是一爪子。
“嗷~~~~~”那只哈士奇脸上被挠出了三道血痕,大叫着朝后退了好几步,没过一会儿突然又嚎叫的更大声了。
人类听不懂他到底在嚎什么,只听出了它的委屈和疼痛。
但是祁杨和邱珲懂啊,那只有三只祁杨大的哈士奇居然一边哭一边委屈的说:“呜呜呜呜你们居然打我,呜呜呜呜好痛啊。”
噢,这么大的狗了,哭得又那么惨。
邱珲听着,再次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弓起小小的身子,亮出从未修剪过的小猫爪,露出尖尖的小牙齿:“再哭就挠你。”
哈士奇不敢哭了,改成抽抽噎噎了。
王总心疼了,一看就不怎么锻炼的他吃力的抱起哭得可怜的哈士奇,给他顺毛,他心里也想哭,说起来也是他家狗先要去撩别人家的猫的,被挠了也只能说是自找的,要是对方没权没势一点他还可以仗着自己有点身份欺负别人一下,但这可是祁凛啊,这自然也不能这么干了。
“抱歉啊,祁总,球球太调皮了。”王总苦哈哈的道歉,心里想着要怎么回去跟女儿解释。
“没事,鸡毛也没受伤。”祁凛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
“……那我先回去给我们球球上点药。”王总被噎了一下,灰溜溜的走了,哈士奇被他抱在怀里,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嚎叫:“你怎么不给我报仇啊,呜呜呜呜呜。”
祁凛低下头就看到已经平静下来的小奶猫伸出爪子想舔舔,舔了一口,愣了一下,放了下来。
“小宝贝,说起来,我还没给你剪过指甲呢。”祁凛蹲下身来,握住小家伙的爪子,说。
邱珲瞪大眼睛,他每天都有好好磨指甲的!才不要剪呢,祁凛这个手残说不定就给他剪出血了呢。
当了许久壁花的祁杨终于上前走了两步,一爪拍开了祁凛的手,把小猫护在了怀里。
“喂,我说你够了啊,你这一点也不忠心于主人的不合格的狗,”祁凛控诉,接着嘲笑他,“还一副小鸡毛的保护者呢,今天还不是被鸡毛保护了。”
祁凛就看到小金毛似乎真的听懂了,一副受挫了的蔫蔫的样子,而蹲在他身下的小鸡毛突然两腿抬起站了起来,收了指甲的小爪子搭在小金毛的脸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小金毛的脸。
小金毛被舔的下一秒就恢复了活力,还回舔了一下,眼神亮晶晶的。
噢,为什么会有一种微妙的被虐了一下的感觉,祁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