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一晃而过。
这一年的日子忙碌无比,且惊险重重。
即便众人一点都不懈怠,恶力的边界线还是南移了五里之多,逼近了大家居住的苍越谷。
这一年,乐小透根本不用狴犴监督,每日卯时初起,子时眠。除了完成戊组的任务外,其余时间都被她拿来修炼了。
其实下了决心后,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艰难,如果做不到,只能说明决心不够,促使她坚持下去的动力不足。
有了大师父严密的理论指导,戊组同伴的互相交流,加之易痕抽空的分析,乐小透的沐春风心法修炼得飞快,一跃上了五层,在戊组里仅次于叶奉。
一些外伤治起来已经得心应手,很多时候她只需要在伤口上轻轻一抚,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她所努力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帮助易痕。
只是现在众人处于被动的局面,集齐目前所有的人手,只能勉强抵抗住恶力线,不让它继续南移,根本不可能将恶力推回北边。
这种情况易痕知道,苍越谷的谷主知道,这里所有的修者都知道,但是大家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从半年前,恶修便开始不断骚扰恶力边界处守卫的修者们,这无疑使目前的状况的雪上加霜。
修者们是通过施法凝成结界阻止恶力蔓延,在这过程中,除了打坐施法,不能有其他动作。
每隔数里,易痕都安排了一位巡逻的修者,以应对恶修们的偷袭,但是敌动我不动这种方式无疑是不利于己方。不过半年,已折损了数名修者。
因为人手的问题,越往西,恶力蔓延的速度便越快,这样的情况再继续下去,那么苍越谷也将失守。
这一年来,竹竿等人似在休整。并未前来滋事。过来骚扰的,也就是一般的恶修,对方三五人一群。四处找机会偷袭,令众修者防不胜防,疲累不堪。
仅仅这些小恶修已经够让大家头疼了,更何谈竹竿等人。若是他们出现,这里将面临的是毁灭性的打击。
比这些更可怕的。则是人心的不稳,处在恶力边缘的修者们,会受到恶力影响,想要坚守本心已经很难了。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守住恶力线,并忍受恶修们的骚扰,连番的打击下来。众人只觉得未来没有任何希望,不少人想就此放弃。
这些天来。易痕的眉头就没松过,每日里来往于恶力边界和苍越谷,片刻都不停息,乐小透很担心他就这样累垮了,于是在每次见面之时,都用叶奉教她的清明术帮他去除一点疲累。
虽然与他说的话也没几句,乐小透还是猜出了他心中的打算,那也是她所害怕的。
唯今之计,除了请到日月盟的人手帮忙外,就是去翼北捣毁那个恶力的源头:食壁。
一年来,他们已经派了四五拨人去往日月盟游说明夜,可是都是以失败告终,想想也是,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明夜派了人手过来,也只能拖延一点时间而已,要想改变善恶之力对峙的局面,除非捣毁翼北的食壁,并增加恶力线以南的善力,令善力盖过恶力,这才能真正挽回到翼屏区。
只是现在大地里的恶力明显多于善力,这些还不算恶修们收集到的未灌注到食壁的恶力,要想颠覆目前的情况,除非恶力界线以南的百姓们,人人心存善念,平安喜乐。
永海城的百姓目前还未受到影晌,可是其余地方的百姓早已受到影响,那些四处可见的流氓恶人便可看出。
人心易变,若想恢复,更是艰难无比。
听说,明夜在已经派人通过两界之眼抓取思修,以开启裂界之术,只是因为过来的思修拼死不从,所以计划一直延后,但即便如此,也比他们要容易许多。
所以,明夜根本没必要浪费人手,去帮他们。
整个苍越谷的气氛沉闷而又敏感,除了苍越谷的弟子仍然坚持本位外,其他外援的修者们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契机,那就是放弃的契机。
在这种环境下,易痕肩头的压力越来越大,乐小透心里也并不好受,像是有一片惨淡的黑云一直笼罩在两人的心头。
屋内,易痕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乐小透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直跟在他身后。
易痕随意打包了几样简单的物事,然后将包袱往桌上一放,忽地转身,背靠着桌面,看着在他身后的乐小透,温言道,“别担心。”
乐小透皱起双眉,仰头道,“你又要去冒险。”
自从来到思微后,他已经冒险的次数太多了,每次都在生死线上徘徊,让她怎么能不担心,更何况,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
她不想让他去,一点都不想。
现在翼北对于普通修者,就像地狱,更不要说那些四散在地狱中的恶修们,而且他还是个思修,这一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易痕伸手摸了摸她头顶软软的黑发,笑了笑道,“就这么不相信我?”
看到他笑,乐小透的眉皱得更紧,“如果我说不相信,你是不是就不会去了?”
她眼中的委屈和担忧令他的心房愈发的柔软起来,易痕的声音变得低缓而轻柔,“傻瓜,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乐小透猛地抬头,她很想问他,为什么思微界的人视你为仇敌,而你却仍要拼死保护着他们。
可是她却没说出来,因为她知道答案,易痕从小在思莲谷长大,那些从小就积累起来的信念怎么会那么容易更改,而且,他的天性就是那样的人。
她嗫嚅了几下,最终低下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角慢慢湿润起来。
易痕,或许对于你来说,你的生命是你心中最不重要的一部分,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我的全部。
所以我不想让你去,我好怕,现在活生生的你,转眼间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易痕,你从不为自己考虑,但是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呢,如果你有什么意外,我可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心头千言万语闪过,乐小透却始终一句都没说过,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拦不住他,除非,除非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缓解目前的困境。
易痕弯起身子,双手轻轻托起她的脸,这才发现平日灵动的那双眼眸里,此时含满了泪水。
“我……”本想像以往一样,给她个承诺,可是当他想说出口时,才知道自己根本不能给她足够的承诺。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是否能平安回来。
易痕双眸微敛,顿住的话语让敏感的乐小透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只觉心中的希望瞬间又减少了许多,顿时也控制不住,眼泪溢出眼眶,扑簌落地。
心中难受无比,慢慢地生出一股恼意,为什么他非得往自己身上拉那么多担子,难道他还嫌自己身上的责任太少吗?
“如果……那……三年后的那个地方,你该怎么办?”
思绪混乱,她突然捕捉到一丝可能,希望能借由另一个责任去牵制住他。
易痕沉默了会,温柔地拭掉她脸上的泪水,叹道,“如果思微都保不住,那个地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有的退路都被他自己斩断,乐小透彻底死心了,现在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他。
“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这么急!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此时外边风雪凛冽,冰冷彻骨,因为气候变化太快,屋内并没有生火盆,乐小透只觉从身到心,没有了一丝暖意。
“我帮你多拿几样护身的东西吧。”事已至此,她已经无可奈何,便静静绕过易痕身边,拿起桌上的包袱,拎起来,沉甸甸的,装的应该都是海蓝晶。
她瞥了一眼桌旁的盒子,那是易痕放置海蓝晶的地方,此时盒盖正开着,里面已空空如也。
他这是要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吗?
才刚忍回去的眼泪似乎又要冒出来,乐小透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快要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
那边环境会更加恶劣,上次的披风应该给他带上,他应该会骑修玉去吧,如果这样的话,得为修玉备些吃食,到那边,恐怕能吃的东西很少。
屋内静悄悄的,易痕不发一语,乐小透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一会儿走到这里,自言自语这个要带上,一会儿又到那边装个东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往包袱里装了什么。
到最后,她拎着沉重的包袱,在屋内茫然的四处张望,看着屋内所有的摆设,想着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到易痕的,那模样就像一个找不到大人的小孩一般,慌乱无助。
突然,身体突然被一股力道往后一拉,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易痕从背后紧紧抱着她,一句话都不说,手臂的力道箍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不要这样,小透。”半晌,他近乎肯求地说道。
身上的冰冷正被他温暖的怀抱一点一点驱除,两只手也被他抓在手心,粗粝的掌心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手背,帮她取暖。
“你这样,我会更不放心的。”看到她不说话,易痕又接了一句。
乐小透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我就想让你不放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