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儿接过来照片一看……
心里就有些发酸。
只见照片上是一个精瘦的男人,坐在花园前面……身后满目的姹紫嫣红,也掩不住她脸上的灰败,腿上盖了一条小毛毯,依稀可见身后坐的不是长凳,而是轮椅。
显然这个人已经没办法自由活动了。
再看面貌……
虽然相机的像素不是很好,画面有些模糊,却仍然可以辩出男人的五官格外精致,虽然有些病容,双颊已经有些塌陷,双目却是炯炯有神,浓眉高高的挑着,腰板儿拔的笔直,双肩平直开阔,一望可知……是常年从军养成的习惯。
他的两只大手自然的放在膝上,关节清晰突出,瘦的仿佛就剩下皮了,青筋都可以看的出来。
米香儿有些动容。
相片里的人如此陌生,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垂暮老矣的父亲。
陈嘉轩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我父亲在后面给你留了几个字,你看一看吧。”
米香儿依言翻到了照片的背面,只见字迹遒劲,廖廖几笔,仍然可以看出昔日的风采。
香儿吾女:
纸短情长!
为父愧对汝二十载,生而没养,一生遗憾。
愿来世弥补!
父笔
……
纸短情长?
确实是!
只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米香儿已经感到了浓浓的情意。
她沉吟了片刻,把照片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抬眼望着陈嘉轩,“这样吧,我还要跟我丈夫商量一下,尽快通知你,好吧?”
陈嘉轩点了点头,忍不住还是补了一句,“我希望你们尽快决定,我父亲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这张照片是我出来的时候照的,现在大概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我觉得……”
他顿了顿,还是伤感的说,“我怕……现在即便是大陆同意给他签证,他恐怕已经没有办法长途跋涉再来这里了。”
遗憾啊!
米香儿又能说什么?
只能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争取明天就给你回信。”
话一说完,倪大海适时的回来了。
一看两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谈完了。
大倪同志非常聪明的,也没问你一些乱七八糟的,直接活跃起气氛,“我已经点好菜了,咱们稍微喝点酒,这次不拼酒哈,就意思一下!毕竟大家两年没见了吗?也算是久别重逢嘛!”
轻轻的酸了一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米香儿也没拒绝,虽然说心里不好受,却不想把自己悲伤的情绪传染给别人。
很快的……上菜了,还挺丰盛,六菜一汤,三个人吃绰绰有余了。
米香儿有心事,话就不多,倪大海自顾自的和陈嘉轩聊起了天儿,“听说你这次带来了一大笔资金,堪称咱们省里历年来最大的投资项目了。连省领导对你都极度重视!你们打算把钱投到哪儿?”
又赶忙解释了一下,“我就是随便聊聊,没有别的意思啊。”
陈嘉轩低垂着视线,“我父亲这两年身体不大好,所以,对医药事业的发展格外有体会,他想在国内开个药厂或者私人医院。当然了,这需要很多手续。我们只是初步的有一个想法。具体能不能运作,还要看以后的政策。现在来讲,资金确实是有意投到大陆,不过,还得看具体情况。”
倪大海在省里的消息非常灵通,忍不住感慨道,“我听说你父亲在北美是数一数二的富豪。现在好像身体也不大好,哎,我能挺理解他的心情。不管有多少钱,人到最后,还是争不过天和命。做些医疗事业也好。也能够恵及后人啊!”
“是的,我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
米香儿知道云景庭最近特别忙,甚至连着几晚都住在军营里不回家……所以,看了看手表,“大倪,不好意思,我去打个电话。”
出了包房,借了个公用电话,打到了团部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武志飞,他倒是先愣了一下,“小米,这么晚了,你打电话来有事啊?”
米香儿微微一笑,“有点儿事儿!云景庭在吗?”
“不在!这两天他都不在办公室,出去抓练兵的情况了!我坐镇团部,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转达。”
“那……他几点能回来呀?”
“这可不好说,我们晚上有一个夜间急行军训练,他要跟着的。”
米香儿沉吟着不说话。
军人丈夫就是这样!
来任务的时候……根本没有家,也抓不着人影。
武志飞顿了顿,“如果你有急事,就给他留个言,或者,我想办法通知他……今天晚上一定回家,几点我不敢说,反正你肯定能见到人。”
米香儿点了点头,“那谢谢啦,我今晚就在家等他。”
“嗯!放心吧,我一定把话传到。”
米香儿这才放了电话。
回去包房之后,也没心情吃饭了,坐了一会儿,简单的聊了几句,这就起身要走了。
屋里的人心情都差不多,倪大海惦记着田心儿,也没打算多留,他带着打包的几个饭菜,先开车把陈嘉轩送回了酒店,又把米香儿送到了军区,这才回个省委大院,找小田心去了。
米香儿因为有正事要和丈夫商量,所以也没接孩子,回军区家里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云景庭果然不在。
她也没在意。
换上的是轻便的衣服,坐在写字台前,掏出了相片,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母亲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情景,一会儿又想云景庭的现状。
一时之间,心里真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怎么办了?
常言说得好: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这话真不假!
一边是亲爹亲妈今生最后的相见,一边是丈夫也许会受波及的前途。
搁谁谁不闹心呢?
真是难决定!
不知不觉的……米香儿昏昏沉沉的伏在写字台上睡着了,屋里只留了一盏晕黄的小台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客厅里蹑手蹑脚地走动。
米香儿心里有事儿,赶忙睁开了眼睛,往墙上的挂钟一看,已经是夜里1点半了。
坐起身子低声的问,“老虎,是你吗?”
几乎是立刻,云景庭就探进了头,“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
米香站起身……一条毯子应声而落。
原来云景庭进门第一件事……见媳妇儿睡着了,怕她冷,就给她盖上了条毛毯。
米香儿打量着门边的丈夫……脸色略带憔悴,腰板儿虽然笔直,却仍然难掩疲态,裤腿和鞋上都是泥点子,军装上也都是灰,瞧那个样子,大概真是摸黑训练了,回到军营之后,也没来得及洗洗,急忙就往家赶的。
米香儿迎了过去,“我给你烧点热水,你去把衣服换了,好好洗一洗。”
云景庭也没推脱,嘿嘿的一笑,“有媳妇照顾真好!”
米香儿心疼了,“你吃饭了吗?”
“我不饿。”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啥也没吃。
米香儿磨叽上了,“训练也要吃饭啊!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那是得不偿失,你知道吧?”
云老虎态度倒好,向媳妇儿敬了个军礼,“知道!知道!我下回注意!保证全听媳妇儿的。”
米香儿瞪了他一眼,“你就会玩嘴儿哄我!”
边说着话,边进厨房烧水。
云老虎坐在沙发里脱鞋,“老武通知我了!哎,家里出事儿了?”
米香儿点了点头,也没急着说,“等你换完了衣服再说。”
“嗯!”云景庭开始脱裤子了,也没背着她,就站在客厅里脱得就剩个大裤衩。
米香儿望着他笑,“你傻啊?别冻着。”
赶忙俯下身,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收了。
云景庭顺势揽住了她,“来,让我亲倪一口!”
米香儿的头抵在他的胸口……满目皆是男人的大长腿,古铜色的肌肤,还有强健结实的臂膀。
她的心就像是受惊的小鹿似的……“怦怦”地乱跳了起来。
------题外话------
年代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