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琪最了解弟弟,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此刻已经是雷霆震怒了,基本上就属于谁敢惹他,他就能把谁肋条骨踹折了那种。
心里也清楚:弟弟这副生气的样子,绝对能够“惹是生非”,这世界上除了米香儿……别人恐怕拦不住他了。
可即便如此,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要尽全力。
干脆张着两只胳膊,站在了门口,“老虎,你不许出去!”
云老虎对她的话听而不闻,仿佛也看不见她的人,目光有些发直……这也情有可原,从心理学上的角度来讲,他是突然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脑筋有点儿没回转过来。
云景庭这体格……都不用动手推云景琪,只迎着她走了上去,用肩膀轻轻的一撞,云景琪就踉跄的闪到了一边,再回头的时候,弟弟已经快步出了院子,上了车,她想追也追不上了。
急得在后面跳着脚的嚷,“你给我回来!”
可惜……
只吃了一嘴汽车尾气。
云景琪脑瓜也快,又比较了解弟弟的处境和心情……站在台阶上一琢磨,弟弟这肯定是去找顾千行了,她也比较关心最近的形势,所以知道顾千行在第三人民医院“装病”。
眼珠一转,赶紧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了童澈的号码,“童澈,我有件事麻烦你,我知道你离第三医院比较近,你能不能赶紧过去一趟,我估计老虎要去找顾千行算账,详细的情形以后再说,现在来不及解释了!”
她心里也知道……这世上能够拦得住云景庭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童澈算是其中之一。
童澈一听她语气很急,也真就什么都没问,立刻就答应了,“那好,我马上就过去!”
放下电话,真就奔医院去了。
云景琪像疯了似的,穿着警服在路上拦了个车……也只能权宜之计了,“对不起啊,司机同志,警察办案,你能把我送到第三人民医院吗?”
那当然没问题了。
那个年代的人多数都质朴,司机赶忙踩上了油门,送云景琪也去了医院。
她和童澈前后脚到了医院的大厅。
两个人一打听……顾千行的病房在住院处的二楼。
急急忙忙的上楼梯,云景琪一脚踩空了,还差一点摔了,童澈赶忙扶住了她,“小心点儿!这么急,到底怎么了?”
“不急能行吗?米香儿走了,老虎疯了!我活这么大,就没看见他那么生气过!”
米香儿走了?
童澈一听觉得头都大了,赶忙问,“那老虎知道她怀孕的事儿吗?”
云景琪瞪了他一眼,哑然失笑,“大哥,你糊涂啦?谁敢告诉老虎这件事儿啊?再说了,你也不想想,如果老虎知道米香儿带着肚子跑了,这一切都是顾千行造成的,我还用喊你来吗?直接就找我爸了!派个特别行动小组来都不一定管用……老虎能在医院直接就把顾千行弄死喽!”
话音刚落,就听得二楼走廊上一阵鬼哭狼嚎……声音凄厉刺耳,细一辨认,正是顾千行。
云景琪吓得脸都白了,“噔噔”就往楼上跑,童澈紧随其后,两个人到了二楼的走廊上,放眼一瞧……
哎呀妈呀!
云老虎脱了军装摘了军帽,大概是把这套“装备”都久在车里了……便装动手更方便。
他上身穿了件白衬衫,下面是配了条黄军裤,袖口高挽,手里拿着半个敲碎了的“吊瓶”,瞧那副样子,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冲到顾千行的病房里,光动“手”打他没解气,还要给他留个“纪念”。
原来……
顾千行装病在医院,说是重伤打点滴呢,实际上打的都是营养药,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躺在床上,一见云老虎红着眼睛进来了,就知道事情不好。
这厮反应也快,赶忙自己拔了点滴,“刺溜”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夺路而逃,饶是动作够快,也挨了云老虎两脚。
云老虎见他要跑出门了,情急之下,随手抓过床边的吊瓶……恨不得这是个手榴弹,“啪”的一声,就砸在了顾天行的背上,当时就碎了,顾天行屁也没敢放,就是一个杀丫子跑啊,边跑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云景庭随后就追,顺势俯身捡下了半个瓶口,倒握在手里……现在真有那个心呢,就算捅他十下八下都解不了气。
两个人到了走廊上这么一闹……病房里出来围观的人就多了:
“这怎么回事儿?”
“打架了?快报警!”
“……”
云景琪一见顾千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看他正往楼梯口跑,索性伸腿使了个暗绊儿,顾天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后的云老虎身上,没注意脚下,这一下“中了腿”,顺着楼梯“叽里咕噜”就滚下去了。
云景琪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下,也懒得管他,和童澈两个人一起向云景庭扑了过去,一个搂腰,一个拽胳膊,可算是把他给摁住了。
童澈比云老虎年长几岁,为人又沉稳,所以在他面前说话就比较有力度。
沉着嗓音低斥,“老虎,小琪为你担心,一路跑到这儿来!你想想,如果米香儿见到你这副样子,她会是什么感想?”
一提米香儿……
云老虎仿佛从懵懂的状态里清醒了过来。
云景琪连忙在弟弟的裤兜里掏出了车钥匙,连推带搡的把他推出了医院,塞进了车厢,发动马达,车子一路就驶回了军区的家。
进了家门……
云景庭和谁都没说话,一头扎进了客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云景琪瞧着房门,有些左右为难,想进去安慰弟弟,又觉得不是时候,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瞧了瞧童澈,“这……现在该怎么办呢?老虎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童澈淡淡的笑了,“你这是关心则乱!老虎会出什么事?他是在战场经历过生死的人,不会轻易想不开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只是,男人心里的伤……会更苦!”
一听这话,云景琪当然也感慨了,“谁说不是呢?老虎和米香儿走到今天,我是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心里最清楚:老虎把整颗心和整个人都给她了,我弟平时看着挺冷的,实际上感情最热,心思也细,这么突然间闪了一下……唉!真愁人!”
干脆坐在了一边,双手捂着脸,声音压得极低,“还有米香儿……自己都那样了,现在又孤身在外打拼,孩子到底保不保得住啊?也叫人担心!”
童澈坐到了她的身边,望着她单薄的脊背,想要安慰,手刚伸到她的肩头,犹豫了一下,又端端正正的放回到了自己的膝上,“小琪,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景琪这才敛了敛心神,从头到尾,把事情讲了一遍。
童澈叹了口气,“米香儿是傲气的,不想攀着男人的家势,也不想躲在男人的背后,就这么走了,既为了丈夫,也为了孩子,可唯独没想她自己!”
云景琪接过了话茬儿,“米香儿是傲气的,可老虎又何尝不是呢?他一辈子争强好胜,到哪儿都是人尖儿,本来想好好保护媳妇儿的,结果呢……唉!这两个人,傲气对傲气!我也真是没辙了!”
侧头转向童澈,“现在不管怎么样,你答应我,米香儿怀孕的事儿……千万别透露给老虎!我怕他雪上加霜,心里更难受了!”
话音刚落……
卧室的门“啪”的一声开了。
云景庭笔直的站在门口,也没和谁说话,直奔厨房去了。
云景琪马上站起了身,亦步亦趋的跟着,“老虎,你要干嘛?找东西?跟我说!姐帮你!”
云景庭没回答,在壁橱里拿出了一瓶五粮液,随手拧开了盖儿,嘴对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用袖子一抹嘴角,抱着酒瓶子又进屋了。
云景琪追过去想要抢下酒瓶。
童澈拦住了她,“小琪,男人真正伤心的时候是不会说出来的!憋在心里难受,就让他喝酒发泄一下吧!”
顿了一顿,“老虎是个意志坚强的人,知道以后该怎么做?是该找米香儿?还是该对付顾千行?他都会按部就班来的!伤痛归伤痛,他毕竟是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头脑清醒,也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放心吧!”
云景琪无声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
再不多说了,唯有在心里祈祷和祝福弟弟和米香儿一切平安。
夜里……
云景琪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的推开了弟弟卧室的房门……只闻到屋里一股刺鼻的酒气,暗黑中细瞧,见云景庭仰面躺在床上,一只手搭在床外,好像是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拉过被子盖在了弟弟的身上。
云景庭仿佛受了惊扰,皱了皱眉,缓缓的睁开了双眸,眸底拢着几分醉酒后的迷茫,面色潮红的拉着她的手,“香儿,是你?别走!留下陪陪我!”
云景琪听着揪心,“弟,我是二姐!”
云老虎好像有些明白了,愣了愣,撤回手臂,顺势搭在脸上,遮住了眼底的悲伤,可声音却藏不住秘密,低沉中竟然带着几丝哽咽,“我已经开始想她了!以后……我怎么过?”
云景琪捂着嘴,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活了这么大,她第一次见到弟弟无助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一早……
云景琪早早起来热了一杯牛奶,送到弟弟的房间,可推门一看,屋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了,床上的被褥叠得格外的整齐,仿佛根本就没人睡过一般,桌上留了张纸条,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廖廖数字,字迹遒韧,“我回部队了!别担心!”
云老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他是那样的男人……心里再苦,也不会说出来寻找同情,情势再难,也会一个人咬着牙硬挺。
云景琪愣愣的拿着牛奶杯,将视线投到了窗外,院子里梧桐树的叶子渐渐变得金黄,沙沙的随风而落,铺满了甬路。
九月在即……
金秋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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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老虎离开家回了驻地。
同一时间……
米香儿也在南下的火车上。
由军区大院出来之后,她也没犹豫,干脆就奔了火车站,买了一张最早出发的车票,也没问终点,直接就上了车,找了个位置坐下,将头倚在窗口,这才觉得整个人乏了,整颗心也累了,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连眼皮都不想睁。
火车一启动……
米香儿望着这个曾经快乐也心痛过的地方,眼眶渐渐的红了。
她赶忙用袖口囫囵了一下眼睛,不想把悲伤外露,额头抵着玻璃窗,心不在焉的望着窗外倒退着的风景……
忽然……
身边一沉,有人坐在了邻座,低沉着嗓音问,“米香儿?你想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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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谁来了?
ps,老虎可没打算放过顾千行……他们的故事还有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