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小筑二楼靠近大门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隔间。
隐藏在隔间中的颜梦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美人嘴角微翘,右手端着酒杯自嘲道:“婆婆,你猜厉天途他还会出来吗?”
鱼婆婆笑意盎然道:“公主,你吃醋了!”
颜梦雨当然不会真的承认自己吃醋了,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和他之间以前不可能,以后还是不可能。我楼兰一族的目标是天家江山,而他现在是天家的守护者。他的性子,我太了解了,没有一丝反戈相向的可能。”
鱼婆婆深以为然,忍不住道:“那公主何不先下手为强,厉大人已经被皇上割了官职,现在可是他最落寞的时候。”
颜梦雨瞄了鱼婆婆一眼,终究还是无法从姆妈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口中模棱两可回了一句,“杀厉天途,代价太大了。”
话到最后,颜梦雨的目光又不自觉转向了对面,原本迷离的目光突然有了一丝喜色。
鱼婆婆好奇之余顺着珠帘的缝隙看了过去,对面客房的门开了大半,厉天途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
厉天途出了房间,回到一楼大厅原来的酒桌坐下,又问店小二要了一坛美酒,自斟自饮。
一人独饮了有那么一会儿,令狐无辜出现在他对面。
厉天途端着空酒杯,仔细端详了一阵,淡淡道:“无辜,你若是再不来找我,我都以为细雨楼的楼主又要换人了。”
令狐无辜嘴角抽搐,似乎对厉天途的话有些不满,讪讪道:“楼主,您是一身轻松,带着美人到这喝酒消遣。统领府和细雨楼那边还有一大堆善后事需要属下去擦屁股,这已经算快的了。”
厉天途一愣,自天道真气掉落了一层之后,再加上龙门镖局的事情,他倒是忽略了这些。为了掩饰尴尬,他伸手摸着酒坛慢慢推到了桌子对面,苦笑道:“无辜,其实如果你要为细雨楼换一个主人,我也不会怪你。”
令狐无辜将盛满湖泊色液体的酒杯端在手心,面带迟疑道:“楼主,可否容令狐说句心里话。”
厉天途重重点头。
令狐无辜缓缓道:“令狐倒是觉得眼前的便是最好的结局。以前因为统领府的缘故,细雨楼真的被边缘化太久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细雨楼再落寞也是曾经的武林四大帮派之一。这下好了,楼主以后可以精心经营细雨楼了。”
被人一语中的,厉天途忽然有了一丝愧疚之色,曾经不可一世的细雨楼再这样下去确实要被自己玩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从他的脑海中浮出。昆仑神殿外门四大守护家族因使命职责,势力范围仅仅局限于一城一地,紧缺的正是细雨楼那由令狐无辜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网,不如索性把细雨楼并到昆仑神殿把情报这一块弥补上。厉天途深思过后,认真道:“细雨楼要精心经营,不过西州城那边好不容易促成的和谈局面,到京师这被一把否定了,我们还是得先去西州城把烂摊子收拾了再说。”
“一切听楼主吩咐。”
令狐无辜心情舒爽之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后又压低声音道:“李埠李尚书要见你,马车我已经为楼主您备好了,就在外面。”
厉天途闻言笑骂道:“你啊你,是吃准了我一定不会拒绝!”说完抬手指了指二楼正对面的房间,又道,“看着点,有个喝醉的姬女侠在里面。”
令狐无辜成年板着的面孔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厉天途放心而去。
在尚书府守门兵丁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兵部李尚书与眼前的年轻人勾肩搭背,入了府门。
李埠过正厅而不入,将厉天途引到了左首边的书房里,小心翼翼关上房门,一脸羞愧道:“厉老弟,都怪老哥哥我揽了你的功劳,否则现在的局面也不会如此被动。”
厉天途望了望老尚书简洁朴素的书房,答非所问道:“在这里,我怎么感觉出了来自西域的清苦味道。大人,您为国操劳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远的不说,您看吏部侍郎朱文武,那小子走到哪恨不得把家里的金银都搬出来铺成路。”
“过惯了。”厉埠轻声叹息,“兵部尚书四个字,听着跟兵沾个边,实则毛事没有,整日早朝一上,衙门里再逛一圈,就算完事,至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早被左右侍郎那两小老儿处理个妥妥当当,到我这只剩盖印的份了。你看看,说起来老哥哥我巅峰时期也是曾掌兵十多万的一方统帅,到了京师手底下就剩看门那几个兵娃娃了。”
听完李埠的满腹牢骚,厉天途只是淡然一笑,莞尔道:“大人找我来,不止是为了发发牢骚吧。”
李埠呵呵一笑,一拍脑袋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忘了。”
老尚书整了整衣冠,表情严肃起来,“传皇上口谕,着内务府拨银十万两,茶叶一吨,丝绸千匹,由羽林军校尉李青率一百精骑押运,随前安西大都护厉天途即刻启程前往西州城,辅助薛礼副大都护抵御吐蕃大军。”
厉天途吃了一惊,想不到天玄都竟留有后招,这算意外之喜吗,他不慌不忙跪地道:“微臣领旨!”
李埠传完皇帝口谕,又郑重道:“厉老弟,你需记得,这批物资是皇上从自己嘴缝里扣出来的,只是归你调配使用而已。”
厉天途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接着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埠心下了然,笑道:“李青可不是我让他去的,这趟差事需要保密,羽林军能信的过的也只有这小子了。”
李青是老尚书的独子,这也是厉天途心有顾忌的原因所在。
厉天途被李埠一句话堵死,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强行咽了下去,“那天途告退了!”
李埠眼望着厉天途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就让儿子代替老子为国为民守护这片极西之地吧,否则老夫即便进了棺材也难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