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乌朗所言,所有在场之人也都脸色大变,目光不约而同望向了身后不足五丈和亲卫营混战厮杀、仿佛从天而降的黑骑兵,没有人会在这个昔日号称天下第一骑辅助缔造了一个强悍王朝的玄铁黑骑面前还能保持从容之态。
众人的心中同时出现了一个问题,销声匿迹的玄铁黑骑再现西域,这究竟预示着什么,头一次他们对原本十拿九稳的西域吞噬战起了忧虑之心。
乌朗稳住心神,大喝道:“慌什么,只不过一千人而已。”随即又大笑道:“灭掉天下第一骑,我等不日即可名闻天下。”
众将恍然大悟,纷纷附和。
乌朗招来旗语兵,将周围散乱的两万铁骑重新收拢列阵,将缓慢前行的玄铁黑骑团团围住,玄铁黑骑所成的洪流在乌朗帅帐五丈左右再难寸进。
于白羽知道吐蕃大军阵势已稳,再一味冲锋除了徒增伤亡以外再无奇效,当下指挥手下兵马布成一个防守大阵,正待寻找苏铃儿商量对策。忽觉眼前黑影飘渺而过,方向正是乌朗中军大帐。
苏铃儿人剑合一,脚下一撑便是五丈距离,剑尖直指乌朗,竟完全忽略掉了中间隔着的四个佩刀大汉。
负责守护乌朗安全的四人见对方只是来了一名女子,暗暗冷笑,同时抬刀出鞘,四柄长刀直直击向苏铃儿剑身。
下一刻,神剑无恙,四把长刀齐齐断裂,惊的四人有那么一刻愣神。
苏铃儿握剑的虎口微麻,知道这是诛杀乌朗的最好时机,当机立断放弃防守,以求全力一击。
昆吾剑虽去势不减,但有四把长刀阻隔一顿,让原本必死于昆吾剑下的乌朗有了反应之机。
乌朗一个赖驴打滚了出去,扑倒在身后的大帐一侧,回头望着将要被四名大罗宫高手团团围住的苏铃儿,心下稍定,却也不敢大意,起身朝前方密密麻麻的军阵掠去。
苏铃儿轻皱蛾眉,丝毫不顾弃刀用掌紧逼而来的四名吐蕃高手,将全身真气凝结于昆吾剑中,以剑意锁定乌朗,奋力一掷。
即将没入密集军阵中的乌朗刚舒了一口气,便被昆吾剑自后背直插前胸,以致这个吐蕃大将倒地之时脸上的轻松表情还未消散。
被旗语兵收拢正对着玄铁黑骑有序攻击的吐蕃铁骑看到主帅身亡,顿时乱了阵脚,反被于白羽率领玄铁黑骑趁机撕开了一个口子。
眼见乌朗吐血倒地的于白羽脸上还未有喜色,便又看到四双手掌吞吐着内力印向苏铃儿后背。于白羽顿时睚眦俱裂,却远水难救近火,想起厉天途昨日临行前的话,心下暗叹玄铁黑骑完了。
苏铃儿施展了学自昆仑奴阿贵还未完全掌控的大御剑术之后,全身虚脱,在半空中缓缓坠地。于此同时,她很清晰感受着身后那四股滔天杀意和那股似有若无的死亡气息,忍不住抬眼朝西州城一方被重重包围的陌刀骑望了一眼。入眼处尽是密密麻麻的铁甲之士,却看不到她想见的公子。
无奈轻轻摇头的苏铃儿无怨无悔,闭目待死。只是预料中的死亡未曾到来,反而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及时扶住了苏铃儿纤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苏铃儿睁眼,看到的是一双无比熟悉又满含自责的眼睛。
厉天途不去看一触即溃飞落别处的四名大罗宫高手生死,心疼低吼道:“傻丫头,我不是说过,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吗?你难不成要玄铁黑骑给你陪葬不成。”
慢了半步赶过来的于白羽打了一个冷战,丝毫不怀疑眼前新主人所说之语的真实性。战场无情,若不是厉天途及时赶到,即便乌朗死了,玄铁黑骑的第一战也算完败。
苏铃儿看了看站在远处唯唯诺诺不敢近前的于白羽,轻笑道:“公子,此刻若是玲儿已经气若游丝,一定会请求你饶过玄铁黑骑。”
失了主帅的吐蕃大军军心涣散,已经无心再战,慢慢已出现了逃兵。
李埠趁势集结城内剩余人马自南城门倾巢而出,势如破竹。
大队人马与厉天途带出的陌刀骑汇合之时,五千陌刀骑仅余不足三千之数,个个双眼通红,铁甲浴血,恍若杀神。
两军合一之后,吐蕃大军一触即溃,开始出现大面积溃逃,李埠命秦览带领一万骑兵追击吐蕃逃兵,自己立马于空无一人的吐蕃残破营地,望着十丈外那一千岿然不动呈椭圆形列阵的黑甲骑兵出神。而黑甲骑站立的地方正是吐蕃的中军帅帐。老将军有种预感,敌方主帅乌朗的死与厉天途和眼前的黑甲骑兵有关。
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埠的猜测,玄铁黑骑缓缓让出一个通道,厉天途和苏铃儿排众而出,眨眼之间便到了李埠身前。
厉天途淡然一笑,指着远处乌朗的尸身,轻声道:“大人,幸不辱命,玲儿她侥幸之下取了乌朗首级。”
李埠双眼眯成了一条细线,打量了厉天途良久,似乎要重新认识厉天途一番,又瞟了一眼不远处军容完整的玄铁黑骑,轻叹道:“那是为太祖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的天下第一骑玄铁黑骑吧。”
厉天途心知瞒不过曾与玄铁黑骑并肩而战的老将,点头道:“正是玄铁黑骑。”
李埠肃穆的脸上突然有了笑意,低声道:“我说今日怎么不见一向与你形影不离的玲儿姑娘,原来早被你留了后手。是昨夜暗中出城的吧。”
厉天途微笑道:“大人神机妙算。”
李埠摇头,颓然道:“你就莫要夸我了。能有今日之胜,是老夫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你居首功。”
完全放松下来的李埠忽然撩甲半跪于地,抬手止住厉天途倾身将扶的动作,沉声道:“我替西州城五万天朝子民谢你了。两万对十万,厉都护今日让我见识到了战争原来也可以这么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是我安西的救星。”
厉天途惭愧道:“大人,属下只是履行承诺而已。”
李埠一怔,想到了昨日城楼上厉天途那句话,欣慰道:“也许我能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