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将领举剑大喝:“尔等何人!”
一洪亮粗犷的声音回道:“山间草寇而已,兄弟们,杀!”
劈劈啪啪的兵器相撞,间或夹杂痛哼和惨叫。◆.ww. ?陈娆白着脸,正慌乱间准备掀开帘子跑出去,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猛的出现在她面前,正是护卫统领。她一声惊叫哽在喉咙里。
“女郎……”统领话还没说完,一声惊叫从身边传来,随后她便觉得脸上溅到了温热的液体,车夫嘭的扑倒在车辕上。护卫统领转身一刀将扑上来的一人砍到在地,满脸鲜血的转过头看着陈娆道:“女郎,匪徒势大!在下多有得罪!”
“啊……”陈娆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世界天旋地转,等她终于从愣愣的状态回过神,才觉自己身在护卫统领的马上。
她脑袋沉沉,双眼泛花的坐在马背上,披散着的头遮住了她半张雪白的脸。等她看清眼前的场景,脑袋又是一空。只是几须臾间,前一刻还言笑晏晏的地方,顿时尸横遍野,鲜血密布。她看着不远处树下匍匐在血泊中的吴潜,霎时间愣愣的,什么都想不了了。
护卫统领护在马匹前,连连斩杀几人,浑身是血的翻身上马。猛一拉缰绳,“叱——女郎!抓紧!”他带着陈娆踏马而出,希望冲出重围。剩下的骑兵们也都纷纷向陈娆靠拢,几乎不要命的想杀出一条血路。陈娆感受到背后的血腥味,胃里隐隐作呕。她闭上眼睛,努力忽略那种不适感,紧紧抓着马项上的头套。
处于重围中的将领怒喝一声,打马就往前奔,踏过几人尸体直奔前而去。陈娆在混乱中听到先前洪亮粗犷的声音:“放箭!”
不对……不对……
盗匪怎么会有如此严整的纪律统帅,而且还丝毫不见他们劫掠财物!
陈娆在马上颠簸之时忽然想到,那令之人口音如此耳熟,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看见她们离开,贼匪似乎很激动,直喊到:“快追上去!”可是那些骑兵们拼死挡住不让他们前进。那施令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出包围圈。
她紧紧的抱着马背,跟着马一起颠簸。??▲? ★大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不能松手。那些骑兵们挡在她们的后面,用尸体给她们开辟了一条生路。她只知道,马一停她就完了。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那马渐渐的慢下来,逐渐力竭嘶鸣一声倒地。马上的人跟着马一起摔在了地上。她急切的喘息,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无比的悲伤而又庆幸。她慢慢用手撑着坐起来。大脑逐渐有了自己的意识后,忽然一怔。一只断箭血淋淋的插在马臀上。
将她救出来的护卫统领还没有坐起来!
她转头一看,他倒在地上,闭着双眼,背后几只羽箭射中后腰,左胸,肩胛……竟然身中数箭!腿上还有拔箭后留下的鲜血痕迹。他倒在地上,仍然脊梁挺直,手指紧握着缰绳。
陈娆双眼一热,用手捂住惊恐的呼喊,突然想起听到射箭二字时,他突然调整坐姿将她护住……
远处传来马蹄声,陈饶白着脸,咬咬唇,迅扯下他腰间的身份令牌,和他怀里的干粮,转身就往树林里跑。
不久一队劫匪就追上了,其中一个领头的上前看了看,恨恨一声,“可恶,给跑了,四处搜搜。”
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没有这样跑过,一个时辰里,期间被绊倒无数次,但是她不敢停下,马上又爬起来再跑,最终还是在一条河边力竭了。
她跪伏在岸边,大口大口的喘气,又就着河水急急的喝了几口。等她心跳慢慢平复后,看着河水中自己狼狈的面孔,眼睛一红。
乱糟糟的头和着汗水和血水粘在她脸上,眸间尽是慌乱而失措。
她急急捧起一把水,洗掉自己脸上的头上的血迹,咬着牙忍着没有掉下眼泪。
而后她靠着一棵树静了下来,想起这几天生的事情,蓦然觉得处处都透露着不正常。
陈娆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鲜血,冷静的理自己的思路。阿翁暗杀当朝大将军梁冀,失败,计划败露,但是阿翁手握重兵,驻扎扶风。于是梁冀派兵攻打扶风,捉拿阿翁。⊥,阿翁平日里不喜她抛头露面,这一次却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让她去说服盖勋的请求。包袱里多出的许多盘缠金银。不取财物的劫匪。拼死相护的护卫……
阿翁到底瞒了她什么?
洛阳……陈娆蓦的抬头。那贼匪领是洛阳口音!
陈娆从小到大跟着陈嵩,跟着他搬了许多次家。她小时候在洛阳城呆过,洛阳的人口音独特,她不会记错的。不取财物的劫匪,洛阳口音的领,这一切,会不会是一个巧合?
陈娆一向有急智,事时不见慌乱,可是事后却是阵阵的恐惧后怕。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终于意识到,她现在是一个人了,而且是在荒郊野外。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天黑,如何独自一人在野外生活?她白着脸,试图确定自己的位置。但是她能对着地图分析的头头是道,真把她放在野外,她却不认路了。她本来方向感不好,再加上自己乱跑一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跑哪儿了。
她起身顺着河水往下游走,因为不是官道,只能顺着小路走,看着日渐沉落的太阳,只能安慰自己,有路有水的地方总应该有人家。但是放眼望去,只有大片的树林和草地。何处可见人家?
饶是她平日里并不似一般的闺阁少女,但是长时间的跋涉还是让她筋疲力尽。脚掌和膝盖生疼,她知道是脚被磨破了。她行路太慢,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也不过走了几里路。
天渐渐的开始暗了,她不由的额头冒汗,拾起一根枯木,撑着努力加快自己的脚步。终于在太阳完全落下的时候到了树林的尽头。前方似乎是一片平原丘陵,水流经过两处丘陵形成的谷底。
她欣喜过望,似乎还看到了袅袅炊烟!此时天已经很暗了,却还在以可以感觉到的度缓缓变暗。那山麓处离她看着近,实际上尚有几里路程。
陈娆咬紧牙齿,握紧手中的枯枝,在一片昏暗中踽踽独行。
天终于还是彻底黑下来了。天空没有月亮,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点星光。她已经完全看不清路只是凭着感觉走了。明明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却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终于,在黑暗中一个踉跄,脚下一个不稳就摔在了地上。
她终于达到极限,再无力起身。趴在地上的她觉得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她努力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天空。
阿翁平时就最喜欢看天象,他常常会在庭院中把盏一壶,望着天空,边喝酒边对她说话。
“天象所示,天意天兆也。”然后告诉她,那一颗是什么星星,那一颗又是什么星星。
陈娆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想从几点光亮中找到一些安慰,可是除了黑暗一片,什么都没有。陈娆眼睛都快睁红了,却什么也没感受到,反而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一些她看不到的东西,在暗处注视着她,随时会扑上来将她吞噬殆尽。
她实在是走不动了,却也不知道这附近是否有人家,她仔细听着身边的动静,忽然听到一两声狗吠。她安心呼了口气,她没有看错,这个地方是有人的,有人在的地方,总是让人安心的。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冷不冷饿不饿,危不危险都被抛在脑后了。
已经精疲力竭,再也想不了许多,心一放下就眼睛一花,脑袋一空,就着地面,疲困的昏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安然静好。
清晨的雾气渐散,一缕阳光透过陈娆头顶的树茬映在她的一只眼睛上。她皱了皱眉,用黑乎乎的手揉了揉眼眶,本来灰扑扑的脸上骤然多了几条黑印。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有点懵。这是哪儿?
她坐起身,眼神渐渐清明。昨日的厮杀逃亡印进脑海,让她心里觉得顿时一痛。
她闭上眼睛,待自己清醒了以后,慢慢起身,走向小路不远处的河岸。
逃亡了一天,即使她有心理准备,但是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还是吓了她一跳。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捧了一把水将自己的脸洗了。
流水过处,面目清秀,陈娆却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倒影,良久才在岸边蹭了一手的泥土,又仔细的在自己脸上,脖子上,手上抹了抹。
陈娆检查了一下,头蓬松散乱,中衣已经看不出颜色,外袍却染满鲜血。她脱下自己的外衣,撕下一根布条,将沾满鲜血的外袍埋在土堆里。用布条将自己散乱的头束成男子模样。
她最后低头看着自己的鞋,用泥土抹了抹。
看着水中的自己,苦笑着心道,灰头土脸,一身破旧衣裳,这下是看不出自己是个女孩儿了,倒像个落魄的少年。
她吁了口气,拿着自己的拐杖,起身继续向昨天看到炊烟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到终于看到山庄的影子时,已经是快到正午了。她扔掉拐杖,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快步走向山庄的方向。
她已经又累又饿,身上的一点干粮也用完了,若不是遇上这一山庄,她毫无野外生存经验,又手无缚鸡之力,可能真会饿死在山野中。
山庄有些安静,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吠。陈娆走进山庄,来到一家紧闭的门前,上前敲了几声,无人回应。
陈娆蹙着眉推开门,竟是空无一人!门后挂了一件宽大的男子衣袍,她想了想,事急从权,取下衣服就披上了。宽大的衣袍掩住了她瘦弱的身躯,这下说她是少年倒是可以以假乱真了。
她退出来,打开旁边的一户大门,还是没有人。
她到处看了看,走到靠里的一间看起来很富丽的屋子外面,敲敲门,还是无人回应。她推门而入,屋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怪道山庄如此静谧,竟然空无一人么?陈娆的心越跳越快,她干着嗓子,额头微微冷汗,突然想到那名护卫统领的话。
“附近有一黑云寨,经常劫掠路过商队。”
她腿一软,扶住身边的门框,难道这就是那贼匪山寨?刚刚逃出虎口,自己竟然跑到虎穴送死来了么?想着昨日那贼匪领一心想置她们与死地,此时寨中无人,必是外出寻她了,她不即刻离开,遇上昨日的劫匪,只有死路一条!
陈娆刚想提步离开,却突然听到她刚刚进来的山寨口的“嘶嘶”马鸣声。
一壮声大汉高声怒道:“方圆二十里都跑遍了,那女娃娃跑哪儿去了?”
陈娆站在房屋里,脸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