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有些下不来台,“死丫头,怎么就会吃里扒外。@ ”
“吃里扒外?哪边是里,哪边是外?”戎雀冷笑道。于她来说,跟她互相扶持风雨同舟的薛屠户等人才算里,一直想算计她的夏老太太才算外吧!
夏老太太闹了一个大没脸,想耍混打赖,又想起以前这么做的时候一次也没从戎雀这里讨到好处,她磨了磨牙,又把希望转向了戎安阳。
戎安阳的脸都没地方放了,“娘,你就少说两句吧。”说完,又对许二娘道,“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以为……哎,都是我的错,之前也没问清楚。”
想起许二娘的为人,戎安阳突然意识到,之前篮子外裹得棉布还有里面他喜欢的菜可能只是她习惯性所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夏老太太当时那么说,在那种环境里,他才会错了意,以为许二娘有心于他。
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制止夏老太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了。
许二娘摇了摇头,算是原谅戎安阳了。
戎安阳赶紧催戎景鹰,“还不把快扶二娘回家休息。”
戎景鹰当然乐得如此,过去就要帮许二娘拿包袱。
许二娘却阻止了他,小声而坚定的道:“我这些日子也攒了一些银子,想搬出去住。”
原来她根本没原谅自己。戎安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扒出来,让她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这样,我跟我娘搬出去,你留在这里。”说着,他回身就要去收拾东西。
“老大……”夏老太太傻了,她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啊!
戎安阳却根本没理她,当初住进来的时候他就想过,如果夏老太太再做出什么事,他就带她离开,现在是时候了。
“老大,咱们再商量商量,你别这样。你看我这身子骨,咱们要搬到哪里去?我不提这件事了还不行吗。”夏老太太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咱们还有老屋。”说到这里,戎安阳有些犹豫,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很快,他就坚定了神色,回身就要进去收拾行李。
那个老屋就是戎雀穿越过来生活的地方,房子其实还不错,可是跟竹楼比起来,那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让夏老太太从竹楼搬去老屋,就好比让一个刚吃上猪肉的人吃野菜,不难以下咽才怪。
“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就算死了,我也要在这里。再说,我有什么错,你们就这么对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你们都觉得这个女人好,我不嫌弃她,让她进门,你们也是同意的,现在倒好,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怎么这么命苦,自己生的养的儿子、孙子对我还不如一个外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就弄死我吧,省得我碍你们的事。”夏老太太抱着竹楼的柱子,开始撒泼打赖。
“娘,你……”戎安阳想去拉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立刻往他身上撞,一边撞,一边哭号,“弄死我,弄死我算了……”
戎安阳哪里敢真的伤害她,甚至怕她弄伤自己,还要伸手护着她的头。
他这样,夏老太太更加得寸进尺,专门拿头去撞他。
许二娘等人尴尬不已,戎安阳手足无措,夏老太太哭天抢地,这就是一场闹剧,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够了。”戎雀眉头直跳,“敬人者人恒敬之,你自己先看不起人,对人恶言相向,还要求别人把你当神仙一样供着,天下间有这个道理吗!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可是到底是为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不帮你?我们要是真的帮你,那才是一群混蛋,要被别人戳脊梁骨了。”
夏老太太咽了一口吐沫,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她想让戎安阳娶许二娘,其实是有她的小九九的。除了她跟戎雀说的那些,还有就是看许二娘好拿捏,如果他们俩结了婚,他们手里的股份还不是都属于她的。
到时等戎景鹰再长大一点,他们再一起对付戎雀,这个家业迟早会是戎家的。至于戎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高兴,就给她一份嫁妆,不高兴,就那样了。还有薛屠户等人,到时都打发出去,这个家全都是属于她的,她才如愿。
因为这个,许二娘不答应嫁给戎安阳,没她想的那么听话,她才会这么咒骂她,想让她屈服,想确立自己的地位。
夏老太□□静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有一种名为尴尬的东西在众人之间流转,大家都在等,在等谁先说离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件瓷器,一旦有了裂痕,除非回窑重造,不然很难完好无损。
戎雀其实早就在想这件事了,夏老太太的心思她能看出来一二,而薛屠户、韩老头等人何尝没有自己的打算。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可就算是一家人,也不可能永远不分离。
以前没有吃喝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现在有条件了,薛屠户难道就会一辈子不娶妻吗?如果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难道还会跟他们住在一起吗?
还有韩老头,他的儿孙都在京城,他自己说不想他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是每天午夜梦回,他自己流的那些泪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于许二娘……
他们这些人只是暂时在一辆马车上而已,等到遇到岔路,问题自然就会显露出来。
今天就算没有这件事,有些话,戎雀也想说了,“上次挖河开工的时候,我跟我爹已经承诺了,等到河一挖好,我们就要搬到河边去住,看守那些鳄鱼。”戎雀斟酌半天,说起了这件事。
众人闻言一惊,大家都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雀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一个女孩,留在家里。”戎安阳急道。
“爹,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戎雀斩钉截铁的道。
“可是……”
“我不去,怕大家心里也不放心吧!”戎雀说了一件事实。那么多鳄鱼养在村外,她不住在那里,只靠戎安阳,还不够分量。
戎安阳一跺脚,有些恼火的握住了拳头。作为一个男人,他真的很失败。对上,他不能让母亲笑逐颜开,对下,他不能让儿女无忧无虑,他当的什么男人,还不如一只狗熊来的好。
“我也去河边住。”戎景鹰挺直脊背,想要帮助戎安阳扛起这个家。
“我也……”薛屠户跟许二娘对视一眼,想要也跟去。
“村里离县里有些距离,咱们这么整天来回跑,也不是一个办法。二娘,我在县里看上了一处房子,就在裴远家附近,我想把它买过来,当咱们落脚的地方。店里你最忙,不然你就去县里住吧,也好照顾生意。”戎雀又一次语出惊人。
她什么去看的房子,或者什么时候生出的这种打算?众人都惊讶的看着戎雀,只觉得小小的身影充满了谜团。捕鳄鱼,抓犯人,凡事都能多想一步,多留一手,这哪是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就算是一个深谙世事的老人,怕也想不到。
不过,她的打算确实很有道理,就近居住,确实方便很多,许二娘想不同意,都没理由。
她去县里居住,她一个女人自然不是那么方便,薛屠户也应该去。他们一男一女,就这么住在一起,更惹人闲话,韩老头自然也要去,好堵住悠悠众口。
这下,戎雀等人去河边,许二娘等人去县里,家里就剩下夏老太太跟这竹楼,倒是随了夏老太太的愿,她不是死也要死在这竹楼里吗,现在没人跟她抢了。
可是夏老太太真的开心吗?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住在这竹楼里,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想说句话都没人跟她说,每天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她守着这竹楼有什么意思。
夏老太太傻眼了!她想跟着戎安阳,可是一想要去河边住,下面全是凶恶的鳄鱼,她就觉得腿软。可是若不跟着戎安阳,难道去跟着许二娘等人吗?更没有那个道理。
“这……有没有别的办法?”夏老太太欲哭无泪,这个结果跟她的本意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接下来的几天,戎雀很干脆的买了一个两进的房子,让薛屠户等人搬到了县里。竹楼少了一半的人,立刻变得冷清起来,尤其是没有许二娘做饭,家里的伙食一下子降低了很多水平。
接着,就引起了一串连锁反应。戎安阳不再回家吃饭,改在工地上吃喝。戎景鹰喜欢赖在饭馆里,跟许二娘说话,顺便吃饭,吃完饭还要跟她回家看看,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家。
戎雀也不爱待在家里了,有空就去饭馆里或者跟韩老头讨论工程的事。原本热闹的竹楼现在根本不像一个家,倒更像一个旅馆,大家回来倒头便睡,第二天又早早消失。
夏老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不过她往媒婆那里跑的次数倒是更多了起来,看来她铁了心要给戎安阳娶一个媳妇。
对此,戎安阳说过几次,说自己现在忙,不想这件事,可是夏老太太却依旧我行我素,弄的戎安阳头疼不已。
“爹也真是的,就不能反抗一次吗?我看等花轿到了门口,他娶是不娶!”戎雀对戎安阳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看不破一个孝字呢!
孝当然要孝,可是愚孝就一点也不可取了,他这样,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爹会娶别人吗?”戎景鹰有些失望的道。
戎雀知道他还惦记着许二娘,可是,“别说许二娘不喜欢爹,就是喜欢,他们俩那个脾气,还不知道要受奶奶多少气。要我说,许二娘不嫁过来也算对。”戎雀撅了撅嘴,有些生气的道。
戎景鹰的脸色更暗淡了,半晌,他忽然坚定的道:“以后我要是遇上喜欢的女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娶她,决不会看着她嫁给别人。”
“怎么?现在就想娶媳妇了,那我什么有嫂子?”戎雀哈哈笑了起来,在她眼里,戎景鹰根本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逗他玩还是挺有意思的。
戎景鹰的脸一红,“我说以后,以后。”
“那你脸红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了呢。”戎雀继续逗他。
戎景鹰的脸更红了,不过他却没继续辩解,而是有些失落的道:“我真的挺希望二娘当咱们的娘的,可是估计没希望了。不知道她以后要是嫁给别人,还会不会给我做鞋。”说着,他看了看脚上的黑色布鞋。
那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针脚细密,做工精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嫁人?又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戎雀突然道:“二娘要嫁给谁?”
“啊?我怎么知道,我没说什么……”戎景鹰吞吞吐吐的道。
“你不知道?你天天跟着她,你不知道谁知道。快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戎雀一脸八卦的道。
“我真的不知道。快到练箭的时候了,我去找景金。”说着,戎景鹰就要往外走。
戎雀一把抓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是薛屠户,对不对?”
戎景鹰瞪圆了眼睛,很吃惊的样子。
戎雀本来只是猜测,现在倒是有六七分把握了,上次许二娘要走的时候,薛屠户的表现可不止朋友那么简单,当时没注意到,现在想起来却很耐人寻味。
还有平时的一些事,比如许二娘身子弱,不能沾凉水,薛屠户总是帮她烧好热水,让她避免碰凉水。实在避不过,他会帮她做。还比如,许二娘的门有些晃动,大家根本没注意到,薛屠户就早早的找到工具帮她修好了。
而许二娘对薛屠户好像也不是没有感觉,不然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接受薛屠户的好。
他们两个都有意,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所以大家才没有察觉,这次这么一闹,倒成全了他们,也让戎景鹰看出了端倪。
上次差点乱点鸳鸯谱,戎雀轻出了一口气,为自己,也为戎安阳,看来,他是真的没希望了。
“这是真的了!”戎景鹰本来还有一丝幻想的,一看戎雀这个表情,也立刻破灭了。
“人家的事,咱们少管。”戎雀板起脸,一本正经的道。
刚才还一脸八卦的问他,现在又装成这样,戎景鹰真是服了她。白了戎雀一眼,他转身出了门。
等他走了,戎雀又想了一会儿,这才笑笑继续看起了账簿。还没看一会儿,戎景鹰突然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快救救景金,要出大事。”
“景金哥?他怎么了。”戎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们约好了今天在山坡上一起练箭,可等我到那里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只有这张纸,你看看。”戎景鹰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戎雀。
是一张草纸,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旁边还有一副画。画上画的是一个人背着包袱跟箭走了,旁边的字写得则是“不要找他”。“不要找他”四个字还写错了一个,好像是从哪里抄来的。
戎景金之前就被算命的先生骗走过一次,这次难道又?
“怎么办?我们去找他吧。”戎景鹰急道。
“去哪里找?他留下这张纸而不是亲自跟你说,就是怕咱们不让他走,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离开青山县了呢。”戎雀有些失神的道。
“那现在怎么办?”
戎雀也不知道怎么办,古代通讯这么不发达,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都怪二叔,要不是他,景金也不会丢了差事,也不会走了。不行,我要去找他。”戎景鹰说着,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说起戎老二,戎雀也是无语的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下好了吧,逼走了自己的儿子,看他怎么后悔!戎雀拿着那张纸,怒气冲冲的离开家门,直奔戎老二家,确切的说应该是戎家老屋。
自从夏老太太搬进竹楼,戎老二一家想跟着搬进去没成功之后,他们就堂而皇之的占据了这老屋,这也是之前戎安阳想带着夏老太太搬回来住却有些犹豫的原因,他可不想跟戎老二一家扯皮。
老屋本来不算破旧,在夏老太太的收拾下很干净利落,可是这么半个月没见,戎雀再见到它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他们家原来那房子吗!
门前、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大门半开,里面散乱的摆放着一些东西,就好像根本没人居住的荒宅一样,估计要不是里面还有人声,那些流放的人都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人都说过日子过的是一种气,一种向前向上的气,有了这种气,日子才会蒸蒸日上。就戎老二这样,估计给他一座金山,他也用不了几年就败光,怪不得戎景金又离家出走了。在这样的家里待着,人非要待萎靡了不可。
这么想着,戎雀已经来到了屋里。这间屋子是以前戎安阳的屋子,不过看这屋子的杂乱程度,就算戎安阳回来,估计都不敢认这是他的屋子。
“呦,稀客啊,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想起来我们这个小庙了。怎么,是不是想起你还有个穷二叔了。”戎老二恼恨戎雀破坏了他的计划,在那里怪言怪语。
戎雀当然不会受他的气,立刻道:“奶奶说想把这老屋卖了,让我来看看呢。”
“卖这房子?房子卖了,我们住哪?”戎老二立刻急了。
“那就要问奶奶了。”戎雀不慌不忙的道。
戎老二还真怕夏老太太,一听说她,立刻偃旗息鼓,搓着手,有些讨好的对戎雀道:“你们现在这么有钱,还差这卖房子的几个钱?能不能跟你奶奶说说,让她把这房子留给我们住。”
“奶奶的脾气你最清楚,我们能劝的了吗!”戎雀说的煞有其事。
“她不听谁的,也会听你的,你就帮我说说呗。”戎老二涎着脸,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那股尖言尖语的样子了。
戎雀的气出了,也懒得再骗他,不再说这件事,她将戎景金留下的那张纸拿了出来,“景金哥走了,你看怎么办?”
“那个臭小子又走了?!”戎老二接过纸,看了起来。他不认识旁边那几个字,但却看得懂那幅画,画的正是戎景金的打扮。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他自己要走,就让他走好了。我说让他再去求求裴捕头,他非不去,能怪谁。他还长脾气了,说走就走。走了正好,省得我看见他就心烦。”戎老二怒气冲冲的道。
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这样?现在反倒还怪别人!戎雀后悔了,她觉得她就不该来。本来还以为戎老二会着急,会反思自己的错误,把戎景金找回来,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混蛋一个。
既然人家父母都不关心,她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消息告诉你了,我走了。”说完,没等戎老二叫她,她就离开了老屋。
外面晴空一片,戎雀的心情也似乎明朗起来。怪不得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场,在乐观积极的人身边,你也会受到影响,变得乐观积极起来,在消极的人身边,也会变的消极起来,戎雀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回到家里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戎景鹰才一脸失落的回来了,他果然没有找到戎景金。戎老二似乎也像他所说的,根本不在乎戎景金的离开,倒是戎安阳,听说之后带着人又找了大半夜,但却一无所获。
就这样,戎景金的离开就像一颗打在湖面上的小石子一样,只溅起几圈涟漪,便归于平静。
又半个月过去,眼见着夏天已经过去,河堤已经初具规模,戎雀颇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鳄鱼肉的名声越来越大,现在不止青山县,就连其它几个县的人都听说了她的饭馆,特意坐车来品尝,她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
等这河提正式修好,养殖鳄鱼的产量稳定,也许她该考虑去府里开饭馆了。
也许还能开到京城去,那里的有钱人才多。前不久韩老头接到家里的回信,不是还说皇上款待卫国使节,一顿饭就花了上万两白银吗,那她去那里赚钱,应该更容易吧。
想到钱,戎雀又想起一件事,最近戎安阳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朝她要钱。虽然那些钱都是他应得的,可是以前他都是放在她这里让她保管的,现在他这么做,可是有点反常。
前前后后加起来,他要的银子有二三十两了,这么多银子,都够买两头耕牛了,他吃喝都在工地上,怎么花的这些银子。
“雀儿,你在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戎安阳神情躲闪的走了进来。
“嗯,爹没去工地?”
“一会儿去。”
“哦。”戎雀没接话,她觉得戎安阳有事,就等着他说什么事。
戎安阳四下看了看,似乎想找一个话题。看到清晨来饭馆里吃饭的人还挺多的,他道,“饭馆最近生意不错吧?”
“挺好的。”
“那,那……是不是赚了银子。”
“赚了一些,不过大家一分,也就没有多少了。”戎雀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戎安阳一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站在那里不时的瞄戎雀。
戎雀就任由他看,看谁能拖得过谁,她今天非要问问,戎安阳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太阳越来越高,戎安阳也越来越急,那个人还等着他呢,工地上也有一堆事等着他,他不能总在这里待着。
咬了咬牙,他道:“雀儿,我还有多少钱,能不能全给我。”
“全给你?你要做什么。”戎雀早有准备。
“这,你就不用管了,给我就是了。”
“好,我不管。”戎雀道,戎安阳刚要高兴,她又道,“那我以后也不会管了。”
戎安阳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雀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戎雀抬眼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戎安阳欲言又止,最后一挺脊背,拿出了做父亲的样子,沉声道:“你把属于我的钱给我就是了,有些事,还是不要管了。”
“不要管了?”戎雀有些难以置信,更有些受伤。她这么逼戎安阳,无非是怕他又做烂好人,最后惹到什么麻烦,至于这些银子,她还真没放在心里。可是他竟然让她不要管了,也就是说他又一次选择了其它的人或者事,放弃了她吗!
戎安阳看到戎雀的脸有点冷,也有些不好受,可是……“把钱给我。”他真的等不了了,又怕自己会说出什么,所以直接将手伸到了戎雀的身前。
“给你,都给你,不就是要银子。”戎雀将柜台里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狠狠的放到了戎安阳的手上,桌子上,甚至有些还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这样,饭馆里的客人还有戎景鹰都朝她看来。
伸手向女儿要银子,还被这么多人看着,戎安阳的脸胀的通红,恨不得地上能有条地缝让他钻进去,更恨不得立刻转头就走。可是他不能!
将桌子上的银子都划到手里,他拿着银子,好似屁.股后面有火在烧一样垂着头走了出去。
竟然真的走了!戎雀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眼圈差点都红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图的什么。
“雀儿?!”戎景鹰走过来,将地上散落的银子捡起来,放到戎雀的身前,然后如此喊道,那声音里的关切,不安,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也许自己就是图的这个吧!图有人会关心自己,照顾自己,万一自己有什么事,那人会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边。戎雀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泪意忍下,对戎景鹰道,“快跟上爹,看他拿那些银子去干什么。”
戎景鹰就怕戎雀伤心,现在她没事了,他立刻有了精神,“好,我这就去。”说完,他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等了没一会儿,戎景鹰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看到什么了?”戎雀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戎景鹰喘了几口气,这才道:“我出去的时候爹已经走远了,所以只能远远的跟着他。等到走到东街的时候,他见了一个女人,跟她说了两句,就把银子交给她了。等她走后,他又去找裴远,好像在说借钱的事。”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你认识吗?”戎雀觉的有些奇怪。
“离的太远,我又只看到那女人一个背影,所以看不出来认不认识。”
“你说爹找裴远借钱?”
“嗯。”戎景鹰赶紧点头。
“爹要这么多钱干嘛?”戎雀更想不通了。
“我也不知道。都怪我跑的太慢了,不然就能看清那女人的长相了。”戎景鹰懊悔不已。
戎雀也着急,但也不能怪戎景鹰,她自己也有责任,要不是她忙着自怨自艾,早点叫他去跟着,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
“现在怎么办?”戎景鹰问道。
“爹既然去借钱,就说明钱不够,他下次还会跟我要,到时我们就……”戎雀刚说到这里,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老大借钱?他借钱做什么。”
戎雀跟戎景鹰都是一震,他们没想到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话,更没想到那个人是夏老太太。
“说啊,老大借钱干什么。”这些日子夏老太太憋了一肚子气,乍然又听见戎安阳借钱,立刻有点暴走的趋势。
“不知道,就知道是为了一个女人。”夏老太太气势太强,戎景鹰竟然反射性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为了一个女人?哪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这么祸害人,勾搭汉子,让我知道,非抓花她的脸不可。”夏老太太这些日子为戎安阳说亲,真应了戎雀的话,那些大户人家根本看不上他们家。
媒婆给她说的,不是腿瘸的,就是眼瞎的,甚至还有没出阁就传出不好名声的,把她气了个半死。跟媒婆争论,媒婆还把她好一顿抢白,说她癞□□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等等。
她这么委屈,戎安阳却给一个野女人钱败坏名声,她如何能忍得。
“那个女人呢?”夏老太太张牙舞爪的,好似要找人拼命一般。
“走了,好像进了东街第三家的门。”戎景鹰道。
“好,好。”夏老太太咬牙说了两句好,迈开两条腿就往东街走,那速度,绝对不是一个老太太能有的速度,简直如同小旋风一般。
不好,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闹的不可开交,到时候怎么收场。戎雀暗叫糟糕,赶紧喊着戎景鹰跟上了夏老太太。
东街是一条居民街,夏老太太“咚咚”一敲门,引得周围的人都打开门,往外探头看着。
被敲的那家门里,一个一脸忧愁的小姑娘从门缝往外看去,一见是夏老太太,她开了一半的门又嘭的一下关上了。
她这样,夏老太太更认定她有鬼,立刻拍门道:“我看见你在里面了,给我开门,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小姑娘哪里敢开门,只装做听不见而已。
夏老太太更气了,“你给我开门,不然我就把你的丑事说给大伙听,看你以后还有脸在这里住。”
“老太太,怎么回事?”旁边那个门里走出来一个妇人,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边把瓜子皮吐的满天飞,一边很感兴趣的问道。她这样,一看就是一名长舌妇。
“这家住的什么人?”夏老太太问道。
“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前不久才搬来的,整天躲在家里不见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妇人嘻笑道。
竟然是一个寡妇,还有一个女儿,夏老太太肺都要气炸了,戎安阳竟然被一个寡妇勾搭了,还给她那么多钱,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你给我开门,小娼-妇,有脸勾引汉子,没脸见人吗?出来啊,让大家看看你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夏老太太又开始啪啪拍门。
历来这种男盗女娼的事最能引起大家的兴趣,她这么一骂,周围所有的人都聚集了过来,指指点点的看着。
门里,那个小姑娘听夏老太太这么说,羞愤的脸都快着火了,想跟夏老太太分辨两句,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还是忍了下去。
夏老太太却越发觉得自己拿住了把柄,嘴里骂人的话如同流水一样骂出来,而且句句不带重样的,骂的周围的人都觉得开了眼界,从来不知道还能这么骂人的。
“出来把钱还我,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去,我们家的钱可不是你这种破鞋能花的。你不觉的烫手吗?靠勾搭男人赚钱,你比窑子里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怪不得整天躲在家里不见人,是怕见了人,被人吐一脸吐沫吧。呸。”夏老太太朝门上吐了一口浓痰。
也赶巧,门里的小姑娘正好听不下去了,想打开门跟她理论,结果这一口浓痰正好吐到了她的脸上。可怜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就被黏上了一口黄痰。
“啊!”小姑娘用袖子挡住脸,尖叫出声。
夏老太太却得意的笑了,“怎么,用手挡着脸,没脸见人啊?”
“雀儿,这个人好眼熟啊。”戎景鹰仔细打量小姑娘,可是小姑娘遮着脸,他也看不清。
戎雀也在看,不过戎景鹰都认不出来,她当然更认不出来。
小姑娘似乎忍受不了脸上的浓痰,转身往里跑,想进去把脸洗干净。
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戎景鹰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也想起了她是谁,“堂妹。”
夏老太太当然不会放过小姑娘,也想追进去,却听戎景鹰喊道,“奶奶,她是堂妹,三叔的女儿,你可能没见过,我认得她。”
他这么一喊,周围可炸了锅。这个消息可够劲爆的,里面的人竟然是这家的媳妇,那不是弟妹勾-引哥哥吗。
戎景鹰喊完,也发觉自己喊的时机不对,立刻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夏老太太也傻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家的人,兄、弟妹爬灰,这个名声要是传出去,别说戎安阳娶不上媳妇,以后戎景鹰等人的婚事都有哎。
“不是的,不是的,我认错人了。”她急忙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大家会相信她的话才怪。
“哎呀,你个小丫头,我在外面喊半天,你是死人吗,出个声会死吗?”夏老太太把理由归结到了戎珠的不辩解上。
戎珠刚从屋里出来,脸上的浓痰虽然已经被她洗干净了,但她却总觉得那里好似有什么一样,黏黏糊糊的,听夏老太太这么一说,她心里也是委屈不已。
她们向戎安阳借钱,要是被夏老太太知道,她容得下才怪。她本来打算躲躲就躲过去的,却没想到夏老太太骂那么难听,引得众人都来看。
现在被大家误会,夏老太太没脸,她更没脸。要知道,她可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出了今天的事,谁还敢娶她。
父亲进了牢房,家里的房为了交罚款也卖了,自己现在又坏了名声,这还有什么好活的。戎珠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看着那门柱,都恨不得一头撞上去,撞死算了。
戎雀一听里面的竟然是戎老三的女儿,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戎老三家的钱都被强盗抢走了,他还要交罚款,还要打点狱卒,自然缺钱。能借到钱的,也只有戎安阳这里。戎安阳怕她反对借钱给他们,这才没跟她说。
明白了,也晚了,现在可怎么办?
戎雀正急着,何氏跟戎安阳一前一后的来到了现场。他们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众人立刻有了话题,开始议论纷纷。
“娘……”戎珠可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几乎哭晕在地。
何氏这些日子心力交瘁,但也养成了她坚韧的性格,赶紧抱住戎珠,她怒视众人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戎安阳看见夏老太太跟戎雀等人都在,本来还有些心虚,可是听到众人的议论,一身皮肤都红的发黑了,完全是被气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全是误会,误会,大家散了吧!”他压着火气,对众人道。
众人哪里肯散去,都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一边往这边瞧着,一边去添油加醋了。
戎安阳不怕强盗,可是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中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大家进屋再说。”戎雀不想再让别人看他们的笑话,将大家都推进了门,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屋子里,夏老太太坐在炕头上,低垂着眼皮一语不发,何氏拉着戎珠坐在炕角,戎安阳跟戎景鹰、戎雀坐在椅子上,屋里有六个人,却静的连呼吸都能听见。
大家谁也不想说话,或者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半刻钟,夏老太太突然一抬眼皮,对何氏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哪生出这么多事。要我说,你就是一个害人精,原来勾引的老三不认我这个娘,现在老三进牢房了,你还继续害我们家。”
她这话也不算错,但何氏却也不是乖乖听着的主,“要说害人精,谁比得上你们。本来我跟老三过的好好的,你们一来,老三就进了牢房,我们家也卖了,现在还坏了我们的名声,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
“你们是活该。”
“那你也是活该。”
到现在,大家还在互相伤害,戎雀真是无语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了。至于那些谣言,只要我们不理会它,过一段日子,大家也就忘了它了。”
“过一段日子?那要过多久,我家珠儿都十三岁了,正是议亲的时候,过了这个时间,哪还有好的。”何氏越想越气愤,戎珠更是低泣出声。
“那你说怎么办?”戎雀反问。
何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本来也议不上一个好的,爹坐牢,谁会娶一个犯人的女儿,倒是连累了老大,本来城南的周员外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了,嫁妆有五车呢,现在怎么办!”夏老太太还觉的自己委屈呢。
戎安阳最烦夏老太太说他的亲事,尤其这个时候,立刻道:“我不娶了,这辈子都不娶了。”
“你敢?!你要是不娶,别人不笑话你,都笑话我,儿子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夏老太太高声道。
“我说不娶就不娶。”百折终断,戎安阳终于选择了反抗。
“你……你不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夏老太太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戎安阳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推门离开了房间,没理夏老太太。
“站住,你给我站住。”夏老太太想哭闹,可是戎安阳早就出了院子,她哭闹也没人看,立刻如同变脸一样,收住了神色。
“以后别再来我们家,也别再找老大,不然别怪我让你没脸。”对着何氏留下这句话,她也跟着戎安阳离开了。
何氏冷哼一声,明显没把夏老太太的话当一回事。
他们走了,戎雀跟戎景鹰对视一眼,也赶紧离开了这个尴尬之地。
第二天,整个县里都传开了这件事。当然,大家有的相信,有的不信,但这都不妨碍他们当一个新鲜事互相谈论。
戎家的人都脸上无光,尽量避免外出。但饭馆还是要开的,饭馆又是大家聚集的地方,所以自然没少听闲话。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戎景鹰急急忙忙的挂上门板,众人还没等离开,何氏领着戎珠就来了。
今天夏老太太说身体不舒服,没来店里,所以大家见面之后,倒是没那么重的火药味,只是有些尴尬而已。
“弟妹,有什么事?三弟的病好点没有。”戎安阳第一个开口。
对戎安阳,何氏还是很感激的,语气也变得好了很多,“给足了银子,狱卒允许大夫进去看了,不过能不能降温,还要看看情况。”
原来,戎老三竟然在狱中生病了。古代不讲究什么人权,你在狱中病了,能熬过去,算你命大,熬不过去,那是你的命,根本不会请大夫给你看。戎老三想要看病,自然要使银子,所以戎安阳今天才这么急。
“那明天再请大夫去看看。那你现在是不是又没银子了?”
何氏点点头。
戎安阳手里也没钱,只能看向戎雀。</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