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四万乌桓骑射抵达大汉边郡敦煌,入驻边塞军镇休整,等待汉军主帅颁布军令。
汉军三大精锐骑营更是早已抵达,加之原本就囤驻于此的羌骑,若再算上各骑营的诸曹辅兵,敦煌城及数处边塞的汉骑已超过十万之众,这还没算尚未抵达的胡骑校营的两万余骑。
饶是在边塞集结了十余万大军,汉军却没太大后勤压力,即便是他日进入西域亦如此,盖因去岁赵王刘彭祖借着巡视西域的由头,彻底打开了大汉向西域贩运粮食的销路,以皇室储备署为首的大汉粮商们,早已络绎不绝的往西域运粮。
西域胡人的饮食习惯如何,汉人是无需考虑的,总之西域诸国的君主都承诺会每岁向汉商购置大批小麦和面粉,尤是和皇室储备署签订了契约,还纷纷在上头盖了王印,若是毁约,无疑是打了赵王的脸,也就等若往大汉皇室脸上狠狠甩巴掌,不要命了么?
皇帝刘彻觉着大汉对西域诸国算是厚道了,虽有些强买强卖的意思,然比起后世欧美对华夏掀起的鸦片战争,大汉卖的可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啊。
消化国内过剩产能,与藩属国和谐共赢,这可不是一带一路的核心理念么?
况且大汉近年不但从西域诸国大量进口宝石和香料,更是对牛羊等牲畜需求极大,寻常的西域百姓却消费不起大汉提供的丝绸和陶瓷等奢侈品,使得大汉对西域诸国渐渐出现了贸易逆差,长此以往可不行。
光凭西域贵族们的消费力,以及西域诸国的生产规模和生产力水准,压根无法满足汉商对境外市场的渴求,亦无法为大汉提供足够的境外物资,积极开拓境外市场,掠夺更多的资源用来促进大汉国内发展,成为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
西域胡人不习惯吃粮吃面,这饮食习惯不好,得改!
少食荤腥,多吃粮面,才能活得长久!
赵王刘彭祖传达了大汉皇帝对西域百姓的真切关怀,西域诸国君主皆是识趣,晓得要从贵族阶层以身作则,引导治下百姓迅速扭转过往“短命”的饮食习惯,否则谁都“活不长久”!
好在大汉挺厚道,卖给西域的粮食虽比汉境粮价高出少许,然百余钱每石的小麦价格,还是比西域百姓自身耕作出的粮食便宜得多。
汉代还没甚么倾销的概念,西域胡人更是不懂此事的严重性。
短短大半年光景,大批小麦和面粉从汉境贩运到西域,借着低廉的价格和各国贵族的撑腰,疯狂抢占粮市,将西域本土农业活活拍倒在地,农人产出的粮食除了留着自己吃,再也卖不出半粒去。
各国官府也不再敢收取粮食做为赋税,而是跟着大汉学,要求治下农人也缴钱为税。
若要说大汉在西域最大的“教化”之功,无疑是为西域诸国统一度量衡,且强推汉话和汉隶,正是后世所谓的官方语言和官方文字,进而要求各国皆使用大汉钱币,且不提过往尚处在以物易物阶段的落后国度,便是有本土货币的较大国度,都必须改用汉钱。
少府钱庄自是抢占先机,紧随蜂拥而至的汉商们也进入西域布局,连带四大商团也在西域开设了规模较小的私人钱庄,还是如过往般,皇室实业与联合制衣联手,田氏商团和清河百货联手,跟在少府钱庄后头喝些肉汤,默契的瓜分利润。
一车车汉钱从汉境运往西域诸国的钱庄,在西域经商的汉商们着实方便不少。
远在长安的大农令东郭咸阳倒是不担忧大汉市面流通的大钱短缺,盖因虽着金票,银票和钱票的逐年增发,愈来愈多的民间交易交割用纸票进行,尤以大笔的财货交割更是如此,故而市面对铸钱的流通需求量也在逐年递减。
皇帝刘彻还不忘嘱咐东郭咸阳,应当将旧有的朝廷铸钱逐步回收,最终让市面留下小部分提供百姓日常的小额交易即可,譬如随手买个煎饼果子,买樽豆浆甚么的。
东郭咸阳谨遵圣谕,却又有些发愁,回收铸钱不难,关键是回收后如何处置,瞧陛下的意思,国库里的铸钱今后怕是难以再花销出去了,不是留在钱库里长铜锈,就是要销毁,回炉熔炼以作他用。
这特么是大钱啊!
数十亿,数百亿的大钱!
国库再宽裕,可也不能这般浪费吧?
恰是在东郭咸阳愁眉不展之际,朝廷逼迫西域诸国皆改用汉钱,少府和四大商团又迅速跟进,在西域诸多大城设立钱庄,东郭咸阳真真是乐坏了。
正如陛下曾念的词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有一村。
东郭咸阳将心中想法向皇帝刘彻奏报,刘彻觉着这主意着实甚好,着实甚妙,张嘴又“偶得”妙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东郭咸阳闻得此等佳句,忙是赞颂陛下文武盖世,文采斐然,文曲星下凡都比不得陛下的一根小指头。
刘彻抚掌大笑,分外谦逊的嘱咐道:“低调,低调!”
东郭咸阳更是敬佩不已,心道我大汉天子心心念念皆藏拙,若教那些终日附庸风雅的文人骚客知晓,必让他们无地自容啊!
于是乎,大汉借着强大的军力和政经实力,对西域诸国展开了文化入侵和经济入侵,非但极力摧毁其本土农业,更是牢牢掌控着各国的政局和经济命脉。
刘彻倒不是想搞甚么民族融合,更不愿和西域胡人搞民族融合,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最佳处理方式,除却抢掠和奴役,就是通过所谓的“教化”,为他们洗脑,让他们潜意识里觉得低人一等,进而掌控他们的思想。
后世华夏不少崇洋媚外的公知精英,为欧美白皮摇旗呐喊,仿似恨不得华夏再难复兴,以此证明他们的“真知灼见”,即华夏百姓有劣根性和奴性,无论如何都比不得“滋油开放”的欧美人。
我呸,狗奴才!
刘彻虽极度不屑此等人,却是乐见西域诸国多出现些“崇华媚汉”之人,狗奴才愈多,西域就愈是大汉最忠实的附庸。
话说从头,正因西域现今已被大汉牢牢掌控,且汉商向西域诸国大规模运粮,故汉军此番西征压根没甚么后勤压力可言,至少在兵发大夏前是如此的。
不错,汉军将兵发大夏,而非出兵攻打康居或大宛!
大月氏弱么?
不弱!
否则史上的大月氏不可能轻易灭掉大夏,建立起贵霜帝国,羁縻康居与大宛等国,且屡屡南侵身毒,雄霸中亚。待到东汉时,贵霜帝国更和罗马,大汉,安息并称为当世四大帝国,甚至到得唐代,大幅衰落的贵霜帝国还能与盛唐抗衡。
西迁至今数十载,大月氏之所以尚未露出真正的獠牙,除却是要默默舔舐伤口,暗中积蓄势力,也是出于忌惮西面的安息帝国。
然依着原本的历史进程,大月氏本也已要南渡沩水,覆灭大夏了,只不过被大汉出兵威吓住了。
刘彻身为穿越者,本就是故意借机压制大月氏的,他岂会允许出现甚么贵霜帝国?
现下大月氏没办法,只得将嗜血的双眼投向北方的大宛乃至康居,却仍忧心若此战旷日持久,被安息帝国乘虚而入,举兵东侵。毕竟康居不是大夏,虽说大月氏装了好些年孙子,让康居君臣颇为轻敌,但康居南部的农耕区有不少城池,大月氏短时间内怕是攻不下的。
大月氏君臣本是想接回原本分裂出去的月氏族人,略微增强些实力,在戒备安息的同时,出兵劫掠大宛,同时袭扰康居,牵制其出兵援救大宛,压根就没奢望将康居灭掉。
不料大汉竟有意出兵相助,意图分一杯羹,这就使得大月氏君臣既惊喜又惊疑了。
据派往长安的使臣遣快马回报,汉廷的提议非但可行,更是极为诱人。
汉军将遣十余万铁骑出征,却许诺绝不踏入大月氏领土半步,而是直接进入大夏,陈兵于大夏和安息帝国的接壤处。
倒不是要入侵安息帝国,而是摆出阵势,为大月氏牵制住安息人,使其得以全力征伐康居。
虽说康居和大月氏兵力相当,然大月氏若真倾全力,就能纠集控弦之士十余万,而康居的常备兵力顶多七八万,且因其国土广袤,又分为北方游牧区和南方农耕区,想在短期集结兵力甚或全力征兵,在这没有电报电话,也没有公路铁路的年代,那是根本不可能。
大月氏以有心算无心,奇袭轻敌大意的康居,可行性无疑非常高,回报也必定可观。
大汉自也不会白白出力,十余万骑军的吃喝拉撒及赏金,加上祁连山南那二十余万月氏族人的赎买费用,索性凑个整数,要大月氏支付百万金。
大月氏拿不出,可暂且赊账,反正大汉不怕大月氏赖账,顶多让十余万骑军亲自去取。
若想还账,更是不难。
事成之后,大月氏要康居,大汉要大宛和……大月氏!
没错,要大月氏,或是说大夏原本的北方领土,也就是从沩水北畔直至与大宛相连的地域。
反正大月氏是游牧民族,昔年占据沩水之北后,也没将大夏的旧城好生经营,大多都被废置了,日后若攻下国土广袤丰饶的康居,难道不迁徙么?
别特么说故土难离,沩水之北是大月氏的故土么?
汉廷丝毫没掩饰自身盘算,间接掌控沩水流域,以大夏和大宛作为缓冲区,免得大月氏和安息帝国插手西域事务。
至于大月氏迁徙至康居领土后,与安息帝国是战是和,大汉就管不着了,只要他们别踏入大夏和大宛半步,大汉也不吝于继续交好两国,巩固邦谊,大举通商,和谐共赢嘛。
大月氏君臣商议数日,终是应下此事,甚至派出储君亲赴长安,立下密约,且再度互换国书。
大月氏人深信汉廷会信守国约,事实也确是如此,大汉君臣本就没想借机灭掉大月氏。
驱虎吞狼,驱虎吞狼,谁是虎,谁是狼,大月氏怕是没有想透啊,游牧民族论起军政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