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积年拿起笔,思忖了一下,又放在一边。
他情急之下本想写封信到京城主子那里求救,可是转念想想,京城来回也需要七八天的功夫,等主子那边回了信儿这边三角眼早就审完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一时烦躁的在屋子里直打转。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匆匆走下楼去。
上午已过,那些乞丐也慢吞吞的吃完了饭,准备往外走了。秦积年嫌恶的看了他们几眼,出门上了自己的马车。
“福来,去县城!”秦积年吩咐一声,便皱着眉头靠在车子上。车夫一抖缰绳,朝县城开去。
李宝常送走了客人,翠微才恢复正常的样子。
“你呀,差点连我都骗过了。”孙权笑着说。
“是啊,我就说怕她伤着自己,这孩子非是不听。还好,那三角眼算是被官差带走了,咱们也可以清静清静。”李宝常擦擦额头的冷汗,觉得事情终于可以过去了。
“暂时可以清静一段了。舅舅,你去看看荟萃酒楼那边怎么样了,今天中午的生意一定不错,明天让他们继续光顾。”翠微玩着大眼睛,说道。
却说秦积年因为是坐马车,倒是比三角眼先一步到了县城。
他一到县城就直奔县衙而去,通报了一下说是要见县衙的李师爷。这个李师爷是上一任县令留下的,高数臣也就一直用着。和秦积年见过几次面,这时候也就命人把他叫了进去。
“秦老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不知道这次来有什么事?”李师爷五十来岁,长得面皮白净,只是眼神飘忽,总是有些心术不正的样子。这时候正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下一口茶,不冷不热的问道。
秦积年虽然平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可不敢做大,忙陪着笑脸走过去,左右看看。
“你们下去。”李师爷心领神会,摆摆手屏退了仆人。
秦积年见人都退下去了,才谨慎的关好门,转过身来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和李师爷见过几次却从一直没机会登门拜访,今天特地来拜会师爷。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师爷笑纳。”
李师爷端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皮看了那银票一眼。心中暗暗吃惊,足足一白两银子!是自己好几年的俸禄呢。
不过这是只老狐狸了,心中虽然吃惊,脸上却一点也不显露出来,仍旧是懒懒洋洋的说道,“秦老板客气了。无功不受禄,这银票你速速拿回去。这多亏高大人不在衙门,不然你我都要被治罪的。”
秦积年也是个人精,见李师爷和他打官腔,当下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说道,“李师爷真是清正廉洁,但是我与师爷这是私人交好,想来高大人也不会怪罪。况且师爷私人的事情也不必事事都禀告高大人。”
李师爷听了秦积年的话倒是面皮动了动,扯出一抹笑来,“即使如此,李某倒是却之不恭了?”
“那是那是。”秦积年一听有门,忙不由分说的把银票强塞进李师爷的袖口,才放心的坐下来喝茶。
两人胡扯了一会酒楼生意之类的话题,便心照不宣的转入正题了。
“李师爷,听说今天有两位官差到我们桃花镇上拿人去了?”秦积年试探着问道。
“嗯,那人到别人饭馆儿故意滋事,讹人饭钱,高大人特地派人去抓。这又与你有什么相干?不会你和那家饭馆儿是一家?”李师爷就知道秦积年有事相求,却原来和这件事有关。
“不满师爷说,那人是桃花镇出名的地痞无赖,与我素有些过节。而且那个小饭馆儿里有个叫翠微的丫头也一直嫉妒我家酒楼的生意红火。这不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我是怕说了牵连。”秦积年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自己和三角眼的关系,只怕落了把柄在李师爷手中。
可是李师爷是什么人?岂肯让他蒙混过关,嘴角一抖,冷笑道,“秦老板想多了,他们一个是原告一个是被告,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你这般遮遮奄奄,是信不过李某?”
“李师爷严重了,我怎么会信不过师爷?事情是怎么回事……”秦积年见无法蒙混,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还请李师爷拉小弟一把,你的恩德我一定不会忘记的。”秦积年愁眉苦脸的哀求道。
李师爷这才和缓了脸色,挤出一个奸诈的笑容。
想跟我打马虎眼,你还嫩了点儿!而且,这么大的是事情老子不多讹你点银子怎么说得过去?
当下嘬一嘬牙花显出为难的神色,“这事情可不好办,既然是你幕后指使,那么三角眼犯下的事儿可有你多一半的罪责。高大人的为人你也不是没听说过,那时相当的公正廉明,执法严厉,你这事不好办。”说着掏出袖口的银票放到桌上,“这些银票你拿回去吧,赎李某人无能为力。”
秦积年一看他这是嫌事大钱少啊,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脸上却仍旧堆着笑,狠狠心又掏出一白两银子,连同桌上的一百五十两一起塞进李师爷的袖口。
“总要李师爷帮帮忙才是,这些是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好吧,那我就试试。”李师爷见秦积年如此上道,也便答应下来。
捋捋嘴边的胡子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王翠微人不大,心计倒是不小,最近几个案子都和她有关系,整了不少的人。还有一个是井口村的村长,也被她整倒了。”
“说的就是,这丫头简直就是个狐狸精转世,处处算计的周到,不给人留点活路的。眼看握着酒楼就要被她挤垮了,唉——”秦积年趁机添了把火。
李师爷自从高数臣到了清水县做县令几乎就捞不到什么油水了,本来张越同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十五十六的还送过一些猪肉布匹什么的,现在换了新村长愣是一次都没来过了。心中自然对翠微不满意。
“呵呵,你一个经营了十几年酒楼的大男人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实在是窝囊。”李师爷不屑的叹道。
秦积年惯是个会见缝插针的,现在忙接过话去,“只怪小弟无能,如果李师爷能帮小弟摆平了那臭丫头,小弟一定会重重感谢师爷的。”
李师爷的目光闪了闪,“你且别急,这事情还得一件一件的办。现在先把你眼前这事办了,给那丫头一个下马威。”
秦积年得了李师爷的承诺,心里自然高兴的紧。连声拍着马屁。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便有一个官差禀告,“师爷,挑花镇上闹事的人被押回来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李师爷冲秦积年使了个颜色,叫他躲到一边,说道:“带进来。”
两个衙役押了三角眼进来,李师爷简单审问了几句,便佯装大怒,“这等闹事作恶之人一定要严惩!高大人今日出门回来大概也累了,这等恶人就不必等来审了。这人行凶伤人,先打五十大板丢进大牢!”
两个衙役见李李师爷发了话,又处置的颇为公正,当下便拉起三角眼就往外走。
“老爷,小的有话要说!小的是受人指使的!”三角眼挣脱不开,只一个劲儿的大叫。
“拉下去!做了恶事还想要拉人下水,这等败类早该抓起来免得扰乱治安!”李师爷生怕他说出秦积年的名字,忙不迭的下了死命令。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三角眼的哀嚎,渐渐的再也没有力气喊冤了。
秦积年这才从后面出来,擦擦额头的冷汗,顿时觉得自己那二百五十两银子花的一点都不冤了。
而且这李师爷果真是好手段,既免了自己的罪责还落了一个办案公正,为主分忧的好名声,便是高县令回来也只能赞他能干勤勉。
有了这人帮忙,心里不觉对搬到翠微更加有了底气。
“李师爷,你看翠微那事……”
“急什么?对付那丫头可不能掉以轻心,你看看,她这一阵子扳倒了多少人?要整治她的人多着呢,咱们大可以善加利用。要整就整的她全家不得安宁,到时候她还有什么心思跟你斗生意?”李师爷从柜子里取出一叠卷宗放到桌上,拍一拍。
秦积年拿起卷宗简单看了看,不由暗暗心惊,那臭丫头竟然这么厉害,多亏今天自己早一步找到了李师爷,不然写信到京城再等回信儿,恐怕自己也早被她整治的下了大牢了。
“怕了?”李师爷看着秦积年变了几变的脸色,问道。
“怎么会?这丫头这么遭恨正该打打她的气焰。现在在没进大牢的也就是剩下那个寡妇和那丫头的大叔一家,师爷的意思是……”
李师爷收起卷宗放好,呷了一口茶水,说道,“你过来,我与你细说。”
这一说大半个下午就过去了,在豆腐坊里李宝常和两个伙计正专心准备第二天的食材,翠微则在一边拿着笔在一张纸上写着最近想要添加的新菜品。
写好后,便拿过去给李宝常看,“舅舅,你看看我新加的这几样菜式。热菜加了两个,一个粉蒸肉,一个宫保鸡丁;凉菜两个,一个茶香白切五花肉,一个棒棒鸡。汤品两个,一个纹丝豆腐汤,一个什锦酸辣汤。你听怎么样?”
李宝常不认识几个大字,翠微就在一边解释给他听。
李宝常等着眼睛看着翠微,这丫头肚子里怎么有这么多的东西,好像什么都知道是的。这些汤呀菜呀别说他一辈子都没吃过,就是听也没听过。
“好,好。这些菜一听名字就好听,吃着也保准好吃。你尽管教给舅舅,明天我们就做了出来。”
翠微见舅舅一脸又惊又喜的样子,不由好笑,“舅舅,你别拿那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又不是什么新奇物种。”
“新奇物种是个啥东西?”李宝常也憨憨的笑了,“舅舅就是觉得你这丫头心思忒大,比我这干了一辈子小吃的人都见多识广。”
翠微笑笑,其实心里蛮惭愧的。
这些菜在现代不过是即简单的菜式,自己仗着晚出生了几千年到了这里倒成了奇人了,哈哈。
不过也亏了上一世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不然今天也不能做的出来了。
“舅舅,你再夸我可要飞上天去了。我是盘算着既然咱们也供应午饭了,怎么也要有几个招牌菜,不然怎么跟别人竞争?等这些菜打响了,我再做些其他菜式,争取年前这二十多天把装修铺子的本钱赚回来。”翠微信心满满的挥挥手,“别说了,明天一咱们就去买食材,我先做了来,舅舅慢慢再学不迟。”
“好啊,那就紧着今天多准备些明天早饭的东西,省出时间上肉市去。”李宝常加紧了手中的活计,一边细致的吩咐活计做豆腐皮需要注意的事项。
第二天一大早,翠微和李宝常就到了肉市。
这肉市必须早来,不然新鲜的肉都被别人买走了,就只能买人家挑剩下的不好的位置和或者是前一天的剩肉了。
天色太早太冷,翠微穿的像个棉花球似的,带着一顶棉帽子和耳套,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巴掌大的小脸。两人一路来到肉市,几道菜都用到鸡肉,所以第一个就想先买几只肥大的母鸡。
这是翠微第一次来肉市,镇上的肉市虽然比不得现代的超市,可是鸡鸣鸭叫,犬吠猪嚎倒是出奇的热闹。
很多动物都是现场宰杀的,热腾腾的拔毛水,散发着腥味,还有动物的尖叫,还有人们选肉的声音,砍价的声音,倒是一副活生生的市井图画。
“宝常兄弟,你看看这头猪才刚拉过来,两年猪刚好是肉肥肉嫩的时候,你要不要买个后座?”一个大汉站在一头白条猪旁边殷勤的问道,却是杀猪的牛二。
“牛大哥的猪一向是最好的。今天要半扇猪排和半个后座。”李宝常也笑呵呵的说。
“好咧!”牛二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在磨石上来回的蹭了两下,一刀扎进旁边一只褪的干干净净的白条猪的动脉,旁边牛二的婆娘赶紧拿了桶子接住喷出的猪血。
便有一个比翠微高半头的少年在一旁帮着收拾各种工具。
只见那牛二利索的放了猪血,让后把猪放到地上,从猪脖子的地方切下刀去,把一头整猪剖成两扇,猪头割下来,分别用大铁钩子挂到肉案上边。
而旁边牛二老婆却端着满满一大盆猪血绕到棚子后面去了。
翠微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来没见过舅舅做血豆腐,连忙说:“再要二斤血豆腐。”看着刚刚放出来的猪血做的血豆腐肯定好吃。
“血豆腐?那是个什么东西?”牛二迟疑了一下,忙冲后面喊道,“婆娘,猪血先别倒了!”
“你倒是早说,刚刚正倒了一半出去。这腥气哄哄的东西留着可有啥用?”牛二老婆唠叨着走出来。
“丫头,你倒说说看,这血豆腐是怎么回事?”牛二朝翠微问道。
翠微心中吃惊,原来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血豆腐的,真是没有口福。
不过她也不打算把这做血豆腐的法子保密,因为实在是没什么技术含量,自己就是不告诉别人,他们只要把猪血放置一段时间也会发现窍门。
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把猪血放些盐和水,放置一段时间就会凝固成块状,这时候再放进水里煮一煮就成了血豆腐了。”
“真的?可是做成血豆腐可吃的吗?那不等于是在喝血?”牛二老婆脸上的神色有些恐怖,仿佛翠微是什么不正常的异类。
“牛婶,你是没有吃过才这样想。我们每天吃肉里面可是一点血都没有吗?如果你相信,那些猪血我买了,回头送你两块尝尝。”翠微淡然的笑笑说道。
可是那婆娘摇摇头,还是不肯相信,“反正这猪血我也是要倒掉的,丫头你想要尽管端回去。可是做成血豆腐我可不敢吃。妈呀,都听说犯人砍了头用那血做血馒头可以治,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了谁肯喝血?”
牛二倒不以为然,打从宝常的豆腐坊重新红火起来,街头巷尾翠微的名声早就传开了,那些新鲜的豆腐皮,鱼豆腐可都是这丫头想出来的好东西。估计这血豆腐也是难得的美味,想一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丫头,你大婶说的是,这猪血不要钱你尽管端回去。可是如果你做了血豆腐,大叔我可想尝尝呢!”
“没问题!”翠微做了OK的是收拾,“大叔放好了,我一会儿过来端。”
“成,我把这猪肉和猪血都一并放在旁边,你们买好了别的东西过来取。”牛二麻溜的把切好的猪肉称好放到案板一边。
李宝常和翠微就接着往前走去,打算买几只鸡再回来。
没走出多远,翠微见前面不远处一个鸡笼子里的鸡毛色顺滑,鸡爪子细长伶俐,一看便是好鸡,就拉着李宝常走过去。
“姑娘,买鸡吗?”小贩见有主顾过来,热情的问道。
翠微看了看鸡笼子里的七八只鸡,用手指点着,“这只黄色的,这只,对这只黑花的,再有那边那只腿上长着些毛毛的。对了,就要这三只。”
小贩按着翠微的指点抓出三只母鸡就要去褪毛。
“喂,小师傅,给我抓这只鸡。”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带着一阵浓重的脂粉味道。
翠微抬头去看,面前站着一个高挑苗条的女人,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只是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白粉,头上金银首饰把脑袋都要坠歪了。一身大红的裙子外面披着一个火红的披风,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似的,那长长的裙摆拖在这满是腥水的地上染上了一圈污秽。
“好咧,秦姨娘等等,我这就来抓。”小贩答应一声,把翠微的鸡交给自家女人,自己回过身来给这女人抓鸡。
“王小,你今天生意不错哦,一早晨就卖出去四只鸡了。”对面一个鸡摊子的男人羡慕的说道。
“嘿嘿,今天的运气是不错。”王小高兴的咧着嘴,那叫一个高兴,手已经伸进鸡笼子里去了。
“等等,这只鸡我要了!”他的手才刚刚碰到鸡脖子,一个中年女人风风火火的跑了来,圆脸圆身子,一双大眼睛瞟了那位秦姨娘一眼,转过来死死的盯着小贩手里的那只鸡。
翠微眨眨眼睛,这个女人她认识啊,可不就是秦积年的老婆吗?听这中气十足的是声音看来已经把刀疤的事儿忘了。
那么这位秦姨娘大概就是秦积年的小老婆了。
看来今天这场热闹挺有意思。
“秦夫人……”小贩的手握着鸡脖子,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刚才的高兴劲儿一眨眼工夫全跑光了。
“你这死肥婆要买几自己挑,这只是我挑好的!”娇滴滴的秦姨娘脸上一绷,粉末都要簌簌的掉下来了。
“你选的?你给钱了吗?你叫它一一声它答应你吗?”秦积年的老婆足足比秦姨娘高出一个额头,这时候手叉在腰上,居高临下的反问,忽然又鄙夷的笑了,“对对对,我倒是忘了,你们都是鸡,你说的话它也听得懂。”
哄——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出一声大笑。
“反正就是我选好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娇滴滴一跺脚,嚷道。
“先来后到?我倒是先来的人,还不是被你这个狐狸精把老爷抢了去?才进门几天,就献这种殷勤,一大早的跑出来给老爷买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什么打算。我告诉你,你个窑子出来的贱货别妄想老爷会把你扶正!有我唐桂花在一天,你就别想爬上这大夫人的位置!”唐桂花唾沫星子满天飞。
“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肥猪德行,谁想跟你争什么大夫人的位置。大夫人有什么用,老爷还不是天天在我房里过夜?让你这个大夫人日日守活寡。我也告诉你,有我雪梅在一天,你就甭想再让老爷沾你的身子,哼!”雪梅不愧是妓院出来的,说起话来口无遮拦。
唐桂花被气的脸通红,骂道,“还雪梅?我看是雪鸡差不多!你也就是个共老爷玩乐的婊子。你知道荟萃酒楼一个月多少进出帐目,赚多少银子吗?这些老爷都跟你说过吗?别自己当跟葱了,说到底这家里当家作主的女人还是我!”洪亮的女声也不是吃干饭的,一句句都戳在娇滴滴的痛处。
“掌柜的,这只鸡跟我宰了,快点!”唐桂花也不再废话,直接从小贩是手中抢过那只母鸡,眼睛死死盯着雪梅,泄愤似的说道“给我拔了她的鸡毛,砍了她的鸡头,卸了她的鸡腿!”
“你非要跟我抢是不是?”娇滴滴也不让分,上前去扯住了鸡的一个翅膀。
只把那杀鸡的小贩弄得左右为难,可怜那只鸡也被两个女人扯得咯咯乱叫。
跟着两个女人的丫头也都剑拔弩张的对视着,随时准备替主子助威。
过往的路人都停下来看个热闹。
有女人小声议论:“你说说那秦老板要是知道了自己两个老婆大家会向着谁?”
“哼,我看一准向着小老婆,这小老婆才娶了每一个月,正在热乎劲儿上呢。”旁边一个女人小声说。
“我看不一定。秦老板怕老婆可是镇上有名的怕老婆。我听说是前一阵子糖桂花好像是得了什么疯病,总也不好,秦积年才敢娶这个窑姐回来,说是冲喜。这不糖桂花好了就开始挤兑这小老婆了吗?我看有这个雪梅的苦日子过了。”
“嗯。要说秦积年一肚子花花肠子,这些年可没少逛窑子,却一直没敢娶二房倒是真的。现如今偷空子娶了也不会得消停。反正两个人都不是吃素的。有钱人家的事咱也管不着,由着人家折腾去呗。”
两个人议论一阵也就不再看了,径自做自己的事去。
可是这边糖桂花和雪梅仍然吵得不可开交,那只鸡快要被他们蹂躏死了。
人们看得厌倦了,一大早晨的又有一脑门子的事情等着去做,慢慢的也都散了,只留下那小贩站在一旁苦着张脸。
小贩的老婆这时候已经把三只鸡打理好了,用绳子绑了鸡腿给李宝常递过来。
一边递过鸡来,一边叹气:“今天真是倒霉,遇上这么件腌臜事儿。唉,今天恐怕只能卖掉这三只鸡了。”
翠微思忖了一下,接过话来,“这位嫂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你得赶紧把那只鸡卖出去,不然一会要死在那两人手里了。”
女人没有皱的更紧了,“你这丫头说的轻巧。你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一个得宠的姨太太,一个正牌大夫人,我当然想卖出去,可是卖给谁呀、我得罪了谁将来都影响荟萃酒楼来我这里杀鸡。”
翠微看看这女人想事情倒也挺周到,看来也是个精明的,便转身对李宝昌说:“舅舅,你先走吧,我和这位嫂子说会话。”
“翠微……”李宝常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把秦积年雇的地痞无赖都解决了,他可不想再惹到这姓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他又知道翠微是个有注意的,自己的话估计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翠微看舅舅为难的脸色,便走过去宽慰他说,“舅舅不必担心,我不会惹事的。咱们还得好好做生意呢。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李宝常见翠微这么说也只好提着鸡先走了。
翠微这才拉拉那女人的袖子,把她扯到一边,低声说道:“你没听见那大老婆说嘛,荟萃酒楼的进出帐她都一清二楚,恐怕酒楼的生意她也在插手。那个小老婆不过就是个姨娘,对酒楼生意插不上手的。”
女人吃惊的低头看看翠微,像是要从她的小脸上瞧出一朵花来。“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那就是要卖给这个大老婆了。”
翠微点点头,看来这女人倒是一点就通。
可是女人又蹙起眉头,“卖个大老婆当然是好,可是我也不想明面上得罪那小老婆,怎么说她现在正得宠,枕边风硬着呢。”
翠微小嘴一抿,大眼睛亮闪闪的笑道:“嫂子想的也周到。我倒有个法子你看行不行。”
“什么法子,你尽管说。”女人高兴的拉住翠微,盯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心想,这丫头一看就是个伶俐的,说不定真有好法子呢。
“我们这样……”翠微伏在女人耳边小声是说着,那女人一个劲儿点头。
可是另一边,秦积年的两个老婆已经由斗嘴上升到了武斗。
“我打死你个小贱货!敢跟我争东西,你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吗?”糖桂花一手蒿住雪梅的头发,边骂另一只手边伸过去打。
雪梅这是也顾不得形象了,她在妓院出身,这种女人间的打架有丰富的经验,只低着头就这糖桂花的手势倒过去,一头撞在糖桂花身上,两个人齐齐的倒在地上,反倒是雪梅压在唐桂花身上,拳打脚踢的动起手来。
“死丫头,还不上来帮忙!”糖桂花被压在下面,虽然死死揪着雪梅的头发却施展不开拳脚,只好大叫自己的丫头。
跟着她的是两个丫头,这时候一齐冲过去就要厮打雪梅。
雪梅的两个丫头见状,生怕回头被雪梅打骂,也冲过来挡住两人,四个人一起撒打起来。
糖桂花一时占了下风,丫头又不能几时过来帮忙,只好发挥嘴上的功夫,小佳人,浪货,娼妇的大骂起来。
可是身上脸上却结结实实的被雪梅抓挠的不轻。心里早就气的炸了肺,恨恨的大骂秦积年不是个东西,老色鬼,下流胚子。
地上那只鸡终于摆脱了两个女人的折磨,瘸着腿在地上咯咯的叫个不停。
翠微看火候差不多了,悄悄推了女人一把,“嫂子可以过去了。别忘了我嘱咐你的事。”
女人笑呵呵的答应一声,不动声色的打开了自家关着鸡的笼子。暗地里往旁边已到。
糖桂花和雪梅就在鸡笼子旁边撕扯,那七八只鸡同时动鸡笼子出来,乱飞乱跑,有的踩在雪梅的头上,有的踩在她的背上,有的从她脸颊旁飞过去。只把她吓的哆哆嗦嗦,急急忙忙的那手护住自己的头脸。
糖桂花正好偷了空子,一翻身把她压在身子底下,一顿饱打。
边打边骂:“我让你个小娼妇打我!你以为秦积年个下流胚子娶了你你就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以后的日子刹那长着呢,我不会饶了你这个贱货的!娘的,一个窑子出来的连崽都怀不上的东西还跟我呲牙,我打死你!”
然后又对着旁边撕打着的四个丫头喊道:“那两个眼皮子虚的丫头,你们再不住手一会回去我就把你们卖到窑子里去!”
雪梅的两个丫头吓的立时住了手,一个劲儿像糖桂花求情告饶。
糖桂花打累了,面子也找把回来了,才站起身子,“你们两个,把这*带回去,别让她在这丢我们老秦家的脸。一个姨娘敢跟大夫人抢东西,我呸,瞎了你的狗眼!”
那两个丫头这才敢战战兢兢的扶起雪梅一瘸一拐的往家走去。
雪梅耷拉着脑袋,心里去不甘心。
早晚老爷回来我要告你一状,把今天吃的亏找回来!
可是她转念一想又有些沮丧。自从她嫁给秦积年做小老婆将近一个月了,每天秦积年都会想法设法的到自己房里过夜。唯独昨天没有过来,看样子也不像是去了糖桂花那泼妇屋里。
所以她怀疑秦积年在窑子里又有了相好,今天一大早才来肉市买鸡想要讨好秦积年,没想到却落得这一身晦气。
雪梅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却不知道昨天秦积年是连夜去了井口村就一直没有回来。
糖桂花见雪梅那副了狼狈样子,心里得意,扑扑身上的泥土,发现身上都是些脏水脏泥,根本就扑不掉,又觉得不太解气。
卖鸡的女人趁势递过去一条干净的麻布,恭恭敬敬的说道:“秦夫人快擦一擦,小心着了凉。”
糖桂花这时候正是又尴尬又伤心,被女人这么贴心的一关心反倒很是感动起来,接过麻布,“唉,谢谢大妹子了。”
“写个啥?大家都是女人,那个不恨那不要脸的窑姐?秦夫人尽管放心,她斗不过你的,你可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她可算个什么东西?”女人一张嘴也很伶俐,几句话就说到了糖桂花心里去,看女人的脸色就更加友好起来。
那女人一看见糖桂花的脸色就知道有门,不由暗自叹服翠微的推断,这些话都是翠微提点她说的,那丫头简直比算命先生还灵。
当下有按着翠微的指点,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唉。我家男人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数落我呢。”
“怎么,你男人也要娶二房?”糖桂花看看这破烂的小鸡摊子,不敢相信的问道。
“不是。我家这么穷他就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力气。只是,刚才我见那雪梅压在秦夫人身上气不过,又不好过去阻拦,只好把鸡笼子里的鸡都放了想着给她天天乱。这不,七八只鸡都跑了,我当家的费了老劲才捉回来。”女人的脸色又是义气又是为难。
“大妹子,我去跟你当家的是说,以后我家荟萃酒楼买鸡都到你家来买,这样他就不会责怪你了。不过也真亏了你想的出这样的主意。”糖桂花当时就表了态。
“嗨,这还是我家小表妹想到的。你看就是她。”女人一招手,把翠微叫过来,“微微,快过来见见秦夫人。”
翠微扬起脸,绽开一片天真的笑容,甜甜的喊道:“秦夫人。”
糖桂花直直的瞅了翠微半天,看着丫头现在虽然瘦小,但是模样却很周正,长大了也是个漂亮的,不由有了几分喜欢。
“小小的人儿能像出这样的主意,倒是个聪明伶俐的。没事儿的时候跟你表姐到我家坐坐,我给你拿好吃的。”
“微微年纪小胡乱想的,没给秦夫人添乱就好了。秦夫人才真正的是女中……女中……”翠微迟疑着,好像在努力想着什么。
“女中豪杰,对不对?”糖桂花听书听多了,也知道翠微想说什么。
“对!就是女中豪杰,把那个坏女人打的蝴蝶喊娘的。真是威风。”翠微眨眨眼,不着痕迹的拍拍糖桂花的马屁,只把她夸得乐成了一朵花。
“你看看这张小嘴,还真是招人喜欢。得了,今天我还得回去看看那小婊子别生出什么事来。那天还过来找你们姐俩解闷。”
“秦夫人一定要常来光顾啊。”卖鸡女人笑容满面的说着。
翠微也扬起小脸说道,“秦夫人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坏女人,把秦老爷夺回来!”
糖桂花一愣,反倒笑了,“你这丫头说话真对我的心思。好,我这就回去接着找那狐狸精算账。”
卖鸡女人见糖桂花大步流星的走远了,才小声对翠微说:“这秦夫人平时可最瞧不起我们穷人,今天怎么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翠微目光沉了沉,女人在被男人冷落的时候最习惯寻找安慰,糖桂花看上去彪悍,其实内心却很需要别人的支持和理解,所以才会表现的这么友善。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会对别人说,当下只是笑笑,“大概是突然转性了也说不定哦,呵呵。”
“不管了,反正今天我是占了妹子的光。我当家的叫王二,你以后啊就跟我叫二嫂子就好了。”王二家的亲昵的拍拍翠微的肩膀。
“二嫂子。”翠微也高兴的点点头。
不过她用余光扫一眼糖桂花远去的背影,到时候很期待秦家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候肉市上人渐渐多起来了,也快到吃早饭的时间了,翠微和王二家的道了别也匆匆忙忙的跑回豆腐坊去。
而在井口村通往镇上的路上,秦积年正坐着马车从井口村出来,脸上挂着满足又得意的奸笑。却不知道家里正有一场暴风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