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人?”潘睿皱了皱眉,慢条斯理扶扶官帽, 并抻了抻官袍。
潘奎讶异望去, 顿时有些担忧, 明知故问:“那位是知州大人吧?莫非也是你家亲戚?”
郭弘磊不由得也皱眉,想了想,缓缓答:“都中世交之子, 数年未见了。”
“哦。”潘奎眼珠子转了转, 默默盘算。
今日,廖小蝶身穿水红衣裙,脂粉未施, 乘坐一顶肩舆, 苍白虚弱,病奄奄;龚益鹏则步行, 疾步走向郭弘磊。
下阶相迎时, 潘睿率先拱手,笑容满面,热情洋溢道:“下官拜见知州大人。真巧, 上午才在府衙见过, 现在又碰面了!您想必是来巡察牢院的吧?炎天暑热, 快请进厅里坐,喝杯茶解解乏。”
郭弘磊面色沉静, 略躬身, 拱手道:“世兄, 许久未见了。”
“龚大人。”潘奎一本正经地施以抱拳礼。
龚益鹏一一还礼, 军中百户长众多,故他并不认识潘奎,拍拍郭弘磊肩膀以示安抚后,对潘睿说:“确实巧,潘知县为何在此?”
“哦!”潘睿抬手一指堂弟,解释道:“这位是赫钦卫的一名百户,奉命来牢院接领流犯新兵。唉,您是清楚的,北犰贼子常南下偷袭,下官押着几万斤粮种回县,为避免遭抢掠,便约定与将士们同行,互相照应。”
龚益鹏赞同道:“好,你这样做很对,必须确保粮种不出闪失。否则,受灾的乡民将无粮可种。”
“大人所言极是。”潘睿面上毕恭毕敬。
龚益鹏端详两眼,笃定问:“二位恐怕是亲戚吧?”
“大人好眼力!”潘睿笑答:“我们是堂兄弟。”
“原来如此。”
与下属客套几句后,龚益鹏迫不及待把郭弘磊叫到一边,歉意问:“弘磊,等急了吧?唉,实在抱歉,今日愚兄家里出了事,忙忙乱乱,直到如今才来探望你们。”
既谈及,郭弘磊少不得关切询问:“不知世兄家中出了什么麻烦难事?可解决了?”
龚益鹏登时流露喜色,旋即又隐下,仔细解释答:“今早我上衙门之前,把文书交给了你表姐,因着始终无法把郭家弄进边军织造局,我惭愧,她更是歉疚,拿上文书急冲冲赶来安排世伯母等人去城郊屯田,谁知途中又中暑了!”
“什么?我家与‘边军织造局’有何关?”郭弘磊听得发怔,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龚益鹏沉浸在喜悦里,自顾自地说:“你表姐暑热昏迷,被下人送回家歇息,忙乱请医诊治,结果大夫说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因最近奔波劳累,动了胎气,幸亏及时服药,才转危为安。”
“既那般危险,表姐怎么还敢外出?她应该待在家里休养才对。”郭弘磊茫然之余,疑虑陡生。
龚益鹏却对妻子深信不疑,无奈答:“小蝶重情义,时常念叨老夫人慈爱照拂之恩,故自打靖阳侯府出事,便忧心忡忡。今日身体不适,可她坚持跟随,说是想亲自送老夫人去城郊田庄。”
郭弘磊定定神,略一思索,歉意道:“郭家给二位添了麻烦,实感不安。”话锋一转,疑惑问:“但不知世兄为何提起织造局?”
龚益鹏叹了口气,解释道:“唉,此事都怪世兄无能。陛下责令郭家流放西苍,我们一得知消息,便早早开始为你们琢磨去处,依小蝶的提议,我本欲把世伯母等人安排进织造局,织布裁衣做针黹,免受田间风吹日晒之苦,谁知一直无法求得知府大人首肯!无奈之下,只能委屈世伯母受苦了,现把屯田文书交给牢院过目,稍后我派人送她们去城郊农庄。”
郭弘磊心思一动,诧异问:“是表姐提议安排郭家老弱妇孺进织造局的?”
“对。她总怕老夫人年迈体弱、受不住农桑劳作之苦。”
郭弘磊不可思议,端正身体拱手,严肃表明:“郭家有难,多谢世兄全力奔走相助,此情谊小弟铭记于心!但我们已沦为流犯,骂名远扬,理应尽力赎罪,从未设想过逃脱充军或屯田之苦。因此,即便世兄顺利谋得织造局文书,我也不敢收。”
“啊?”龚益鹏愣住了。
郭弘磊冷静道:“流放是刑罚,意在使犯人受苦。倘若郭家老弱妇孺进了织造局享清闲,一则骂名愈深,二则恐连累世兄的官声与仕途。何苦呢?此举万万不妥。”
“实不相瞒,我也明白欠妥,但——”龚益鹏话未说完,廖小蝶却催促下人抬着肩舆靠近,虚弱致歉:“弘磊,让你们久等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无妨,表姐不必道歉。”郭弘磊不动声色,疑虑重重,客气道:“听说你身体欠安,却硬撑着赶来探望,真是太费心了。”
廖小蝶苦笑了笑,唇无血色,哑声说:“靖阳侯府于我有恩,可惜如今却帮不上什么忙,我真没用。”
“哪里?”郭弘磊目光炯炯,仔细观察对方神态,“郭家落难之时,幸得众亲友相助,感激不尽。”
“这是我和鹏哥应该做的。”廖小蝶被看得抿唇,情不自禁地含嗔,“弘磊,你呀,总是太见外!”
龚益鹏以宽大袍袖为妻子遮阳,嘴角弯起,眼里饱含爱意,关切说:“你身体不适,别待在毒日头底下,快去见老夫人罢。”
“嗯。”廖小蝶与丈夫并未目睹郭弘磊拜见潘奎,顺从乘坐肩舆去见王氏。
一切皆是她故意为之!
寄人篱下的那几年,虽锦衣玉食,但廖小蝶始终不满足。她生性高傲,且贪慕荣华,可惜命不如人、娘家贫寒且父母双亡,便一心渴望借助侯府觅得如意郎君。
然而,王氏虽肯收留,却不肯帮她高攀权贵世家,最终草草给挑了个七品小官龚益鹏。
并且,当年王巧珍贵为世子夫人,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廖小蝶没少挨冷脸白眼、尖酸讥讽,嫉愤之下,她恨入骨髓,憋了一肚子的火等着报复仇人!
郭弘磊若有所思,目送表姐远去后,才正色道:“世兄,小弟有一要事相告。”
“哦?你快说。”
郭弘磊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潘氏兄弟,和缓告知:“因久无回音,小弟误以为世兄被难住了、无法取得城郊屯田的文书,故只能另寻去处。其实,小弟已经拜在赫钦卫百户长之下,待申时四刻,郭家将跟随潘大人北上,先送老弱妇孺投靠长平县的穆世伯,然后去赫钦。”
“什么?”
“这怎么行?”龚益鹏大惊失色,当即反驳道:“弘磊,你不能去赫钦,老弱妇孺也不必去长平!稍等,我立刻叫人把文书交给牢院管事过目,尽快送世伯母她们去城郊田庄!”
郭弘磊却摇摇头,平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小弟已经和家人商量定了,一切无法反悔,请世兄见谅。”
“你太冲动了,唉!”龚益鹏措手不及,急出一脑门汗,眉头紧皱,愠怒道:“依我猜,估计是那名百户长见你年轻、不谙世事,故意哄得你乐意追随。”语毕,他不等对方回答,便大步走向潘氏兄弟。
郭弘磊急忙说:“世兄误会了!事实上,小弟是主动去投的。”
潘睿恭谨微笑,斯文从容;潘奎义正辞严,大嗓门嚷道:“郭弘磊,你初到此地,恐怕并不了解赫钦,那么我告诉你:赫钦位于西苍最北、紧邻庸州,战火频频,十分危险。你主动来投,究竟有没有考虑清楚?若只是一时兴起,我可不收。”
“在下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求大人收留!”郭弘磊咬咬牙,毫不含糊,依照军中礼仪,再次欲单膝下跪。
潘奎强忍着洋洋得意,一把搀住道:“无需多礼,起来起来。咳,如果你确实考虑清楚了,那就赶紧收拾收拾,天色不早,我们马上要启程了,赶着回去复命。”
“是!”郭弘磊身姿挺拔,英气勃勃。
龚益鹏目瞪口呆,“弘磊,你、你——”
潘睿在旁打圆场,赞道:“好一个胆识过人的小伙子!我们大乾国的疆土,正是需要这样的年轻人保卫。”
另一侧
姜玉姝垂手站立,嗓音清亮,娓娓禀告:“老夫人,家里不少人自告奋勇前往赫钦,经考虑,我挑了翠梅、小桃、潘嬷嬷,以及弘磊平日得用的四个小厮,分别是彭长兴、彭长荣兄弟俩,以及林勤和邹贵。共七人,您意下如何?”
“怎么才挑了七个?哪里够使唤?”王氏靠坐圈椅,衰老病弱,由长媳服侍梳头。
姜玉姝解释道:“郭家今非昔比,我不敢抽走太多,毕竟您管着一大家子,更需要人手。再者,依我的浅见,赫钦兵荒马乱,哪怕带上几百家丁也没用,只会令当地人侧目。万一真有难,应该请求官府和卫所保护才是。”
“唔,你说的有些道理。”王氏揉揉太阳穴,想了想,吩咐道:“但七个实在太少了。这样,你把周延两口子和方胜也带去,凑足十个。”
王巧珍梳头的动作一停,惊讶道:“方胜?咱们家里,只有他一个大夫啊。”
姜玉姝大感意外,忙道:“也只有方大夫熟悉三弟的病!老夫人,还是让他留在长平吧,平时若有个头疼脑热的,便无需外出求医。您放心,赫钦肯定有药铺和医馆的。”
“这——唉,罢了。那就添上周延两口子,留下方胜。”王氏心力交瘁,烦恼说:“阿哲那个病,真叫人头疼!从前以侯府之富贵尚且无法治愈,如今落难,更麻烦了。”
王巧珍漫不关心地说:“愁也没用,养着呗,至于能活多久?全看他的造化。”
姜玉姝听得直皱眉,正欲开口,却听婆婆喃喃问:“我们即将启程去长平了,小蝶和益鹏却仍不见人影。到底出什么事了?”
“姑妈哎,您怎么变糊涂了?”王巧珍“啪”地一撂梳子,纳闷问:“事到如今,您还指望着廖小蝶呀?依我看,她和姓龚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真心相助,即使帮不成,也该给个回音,免得咱们干焦急,白白苦等。”
王氏立刻板起脸,不悦地告诫:“今时不同往日,巧珍,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必须改了!”
“屋里又没外人,怕什么?”王巧珍气不忿,鄙夷道:“难道您忘了?廖小蝶心眼儿忒多,她曾搅得侯府乱了两次,先觊觎世子,后勾引二弟,寡廉鲜耻,嘴倒甜——”
王氏心浮气躁,挥手打断道:“行了行了!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姜玉姝无暇听陈芝麻烂谷子,清了清嗓子,打岔说:“其实,我倒觉得郭家应该远离府城。”
“此话怎讲?”王氏反复揉太阳穴。
王巧珍幽幽叹息,惆怅道:“在西苍,府城是最繁华安稳的。”
“嫂子此言差矣。”姜玉姝直言不讳,提醒道:“这几天,郭家寄去长平的信犹如石沉大海,拿了好处打探消息的几个人也一去无回,明摆着的,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害得我们孤立无援。”
“可恶!究竟是哪个卑鄙小人干的?”王巧珍咬牙切齿。
王氏猜测道:“会不会是万知府?他在西苍只手遮天,既有理由、也有能力整治郭家。”
“哼,明明是北犰敌兵杀了他儿子一家,冤有头债有主,他再悲伤也不该无止境地迁怒郭家吧?”王巧珍气愤填膺。
姜玉姝擦擦汗,干脆利落道:“无论是谁,总之,确实有人跟郭家过不去!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流犯惹不起权贵,只能避开,咱们去长平投靠穆世伯。”
话音刚落,仆妇恭敬禀报:“老夫人,廖姑娘来了。”
“啊?”王氏眼睛一亮,惊喜道:“快叫她进来!”
王巧珍却勃然变色,怒道:“她还敢来?”
郭家有了着落,姜玉姝不再焦急,气定神闲地喝解暑茶。
廖小蝶是被两个丫鬟搀进来的,虚弱得直不起腰,步履迟缓,人未到跟前,沙哑嗓子便歉疚说:“小蝶来迟了,让老夫人久等,简直该死。”
王氏眯着眼睛细看,诧异问:“怎么?你这是……病了?快坐。”
廖小蝶落座,捂着小腹摇了摇头。她的丫鬟会意,代为告知:“老夫人,今早我们夫人拿着文书赶往此处时,半道上中暑昏迷了,回家请医。结果,大夫一号脉,诊出三个多月的身孕,而且有些动胎气,煎了安胎药服下才好转。所以才匆匆来迟。”
“哦,原来如此!”瞬间,王氏的一个心结便解开了,她对长平怀着期待与惶恐,无暇深思,感慨道:“你成亲至今,终于有了身子,不可操劳。唉,我们马上要去长平县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聚,各自保重吧。等孩子生下来,记得寄个喜信,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廖小蝶一呆,猛地直起腰,错愕张着嘴,唇开开合合,少顷才失声问:“长平县?老夫人,您说郭家要去长平?”
“没错。”王氏举起巴掌大的菱花镜,左照右照,扶了扶发髻。毕竟当了大半辈子的侯夫人,纵无法周身绫罗、珠围翠绕,也会竭力保持衣衫和发髻洁净整齐。
姜玉姝好奇打量对方腹部,温和道:“表姐动了胎气,却还赶来探望,真是难能可贵。”
“哟,三个多月的身子,此前你居然一无所察?入夏已久,暑气逼人,你早不昏、晚不昏,偏巧今天中暑昏迷?”王巧珍懒洋洋,踱步凑近弯腰,把人逼得缩进圈椅里。
廖小蝶了解对方个性,早有准备,有气无力地解释说:“天太热,今早我没胃口,只吃了半块糕。当时坐在马车里,我又热又饿,眼前忽然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王巧珍啧啧称奇,睁大眼睛惊叹:“天呐,既中暑又动胎气的女人,竟有体力奔波赶到这嘈杂脏污的牢院?简直太叫人佩服了!”语毕,她歪着头,使劲拍掌,笑吟吟地说:
“哎,表妹,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姜玉姝绷着脸皮,一口解暑茶含在嘴里,吞不下,又不能吐,咬紧牙关,艰难忍笑。
贱蹄子!
你已经不是高贵的世子夫人了,仍是这般尖酸刻薄、阴阳怪气,惹人憎恶……
廖小蝶气得胸口发堵,却只能憋着,柔顺道:“表嫂又说笑了。唉,不亲自接老夫人离开牢院,我怎能安心?老夫人,长平偏僻混乱,您千万不能去,还请留在府城。益鹏正在办文书,天黑之前,您便可到达城郊田庄,安安稳稳。”
姜玉姝一听,忙咽下解暑茶,正色告知:“多谢表姐和表姐夫相助,但我们因久等佳音无果,已商议决定去长平,稍后便启程。辜负了二位的好意,实在抱歉。”
“你们为何突然想去长平了?那么老远,怎么去呀?”廖小蝶装懵扮傻。
姜玉姝目不转睛,微笑答:“幸得贵人相助。”
“啧,府城虽好,可惜多小人,我们不敢待。”王巧珍撇撇嘴。
王氏一声长叹,精疲力倦道:“我老了,疾病缠身,家中大事只能交给儿子,让弘磊去办。那孩子生性固执,轻易不肯改变主意的,我没精力劝,任由他做主罢,去长平。”
“可是——”廖小蝶嗓音沙哑。
王氏却扭头吩咐:“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快点儿,别耽误时辰。”
“是!”
我苦心积虑,逼得你们狼狈不堪,原打算:千钧一发之际,从天而降,解救郭家于水火之中,获取仇人信任与感激,以便谋划下一步复仇。不料,截住那封信之后,你们仍能去长平?
刹那间,廖小蝶阵脚大乱,几番欲言又止。
下一瞬,王巧珍突然发问:“小蝶,上次你拿去的二千两,够使吗?”
廖小蝶以尖指甲戳掌心,迫使自己冷静,忿忿道:“别提了。这几天,我满城地搜寻,接连给知府夫人送去首饰、玉雕和老参,她笑脸相迎、一一收下,实际却不通融,叫人好不恼火。”
“是么?”王巧珍意有所指,嗤道:“收了好处却不办事,贪婪无耻,迟早会遭报应的。”
廖小蝶浑身一僵,硬着头皮颔首附和。
姜玉姝看够了热闹,起身道:“几位聊着,我回房看一看。”
这时,郭弘磊昂首阔步迈进门槛,朗声道:“文书俱已办妥,潘大人他们要启程了,咱们快跟上!”
申时四刻,炎阳西沉。
几万斤粮种被一长溜马车装载着,潘睿乘小马车,潘奎及其手下则骑马。
其中,郭家的伤病患及老弱和车夫们各坐一边,遮阳吹风,倒也舒适。
姜玉姝抱着包袱,朝廖小蝶夫妻挥手道别:“二位,来日有机会再见。”
“告辞!”郭弘磊向龚益鹏一抱拳,跃上马车。
姜玉姝好笑地问:“原来你居然会赶车?”
郭弘磊伤势未愈,单手握着缰绳,神采奕奕答:“会骑马便会赶车,这有何难?”
潘奎打头,马鞭凌空“噼啪”一甩,高声喝令:“启程!”
旋即,马蹄声嘚嘚,满载粮种的马车吱嘎吱嘎,溅起尘土飞扬,往北前行。
龚益鹏汗流浃背,沮丧愧疚,大声道:“老夫人,保重!”
王氏靠着包袱,眺望破旧的牢院大门,百感交集,暗暗庆幸次子的果敢,由衷松了口气,欣然答:“你们回家去吧,改日再见。”
不多久,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出了西苍城门,匆匆北上。
边塞辽阔,风光壮丽。
姜玉姝吹着夏风,优哉游哉,忽然心血来潮,转身摸索颗颗分明的土豆,畅快极了,神采飞扬,眉开眼笑。
郭弘磊余光一扫,无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