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夫人手上拎着一篮子上坟用的物品,与蔡士常一同走到了顾相的衣冠冢前。
蔡士常低头看了一眼坟前还未烧完的纸灰,“方才也有人来祭拜过。”
“顾相在世的时候人缘好,前来祭拜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少,眼瞅着太阳快落山了,这个时间段来上坟的人不多,咱们就不用担心碰上认识的人了,赶紧上完坟就回去吧。”
蔡夫人说着,已经开始烧纸元宝了。
蔡士常则是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坛酒,倒满了一杯,朝着眼前的墓碑敬了敬。
“你在世的时候,咱俩总是不合,朝堂上见面少不了要针锋相对,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比我出色,对你,我不仅仅是憎恶,更多的还是羡慕与不甘。不是有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吗?我以为像你这样手段好的人一定会活得长,却没想到你竟然就这样突然地离去了。”
蔡士常说到这里,叹息一声,“这事要是发生在从前,我指不定还会幸灾乐祸一下子呢,但是如今的心态与从前真的不一样了,当我发现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可恶时,你的离世,让我觉得遗憾。”
面对着顾相的衣冠冢,他把心里话全都吐露出来了。
“我一直拿你当成敌人看待,你也从未给过我好脸色,我也想要一片锦绣前途,所以,被晋阳王那边的人怂恿了几句,我就鬼迷心窍地想要跟晋阳王混了,我已然失去了初心,最初入官场,我也想做个好官,扬名立万。”
“可我发现这官场真不是好混的,许多事情我都左右不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越来越重名利,甚至为了名利,连道德都罔顾了,我从前总骂你是小人,如今想想我自己的行为,我有什么资格说你是小人呢?”
“我总认为自己比你高尚几分,可事实却是你比我宽容,你明知道我犯下死罪,本可以冷眼旁观,可你听了我夫人的央求,竟心软了,给她假死药保我一命,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助我逃过一劫的人,竟然会是我一直以为的死对头,我惭愧,总觉得自己欠下你一个人情,可惜,这个人情还没还上,你就不在了。”
“我已经想通了,此次大难不死,算是我走运,以后我也不再求名利了,我该好好珍惜以后的时光,与夫人一起过平淡日子便好。”
“这杯酒敬你,愿你九泉之下能安息,来世投生一户好人家,得长寿。”
蔡士常的话音落下,把杯中的酒水缓缓倒在墓碑前。
“我们欠下顾相大人情,却没有机会报答,实在是遗憾。荣华名利与长寿比起来,真的算不上多好,你看顾相风光无限,却只得了双十年华的寿命,还不如平平淡淡活到白发苍苍呢。”
蔡夫人烧完了纸元宝,站起了身。
“夫人放心,我今后不再重名利了。”蔡士常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咱们走吧。”
“嗯。”
二人相携着离开了。
顾珏清眼见着二人走开了,瞅了一眼周围,除了花草树木之外再无人影,眼瞅着天快黑了,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上坟。
她这才挽着卫长琴的胳膊,走向了前方的衣冠冢。
清风卷起还冒着火星子的灰烬,拂在了顾珏清的裙摆上。
“早知道就不穿一身白过来了。”顾珏清说话时,已经走到了墓碑前。
“长琴,你看这座墓碑多气派。”顾珏清伸手抚上了眼前的白玉石碑,“手感还蛮好的。”
卫长琴:“”
就算是诈死,望着这座衣冠冢,也总有让他有种别扭的感觉。
用顾珏清的话来说,这座衣冠冢埋葬的是顾相,她以后不再是顾相了,就当作挥别过去的身份。
可是这墓碑上刻着她的大名,让他不能直视。
顾珏清瞥见了卫长琴微妙的表情,笑道:“你看看你一副很无语的样子,别不高兴嘛,你就当做这是前顾相的坟,她确实死了,我的降临意味着她的离开,她的确应该有个墓碑不是吗?”
“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通。”卫长琴顿了顿,道,“那咱们也给她祭一杯酒?她若不离开,也就没有你我之间的这段缘分了。”
“行啊。”顾珏清望着地上的酒坛子和酒杯,这是蔡士常夫妇留下来的。
顾珏清捡起了酒杯,也倒满了一杯酒,对着墓碑一敬。
“你这辈子活得不容易,还英年早逝了,我得谢谢你给我创造的好条件,若是没有你,我也不能一来这世上就过了当大官的瘾,我真心实意地谢你,人要是有下辈子,希望你下辈子过得好些,别这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