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人陪他玩?也不知他愿不愿意换,这是我无权决定的事情。”顾珏清道,“陛下拿他当贵客看待,总要给他三分脸面,他要是不愿意换人,陛下又怎么会勉强他?再说了,我今天得罪了他,他要去陛下面前告我一个招待不周,陛下大概会叫我继续招待他,将功补过。”
“这人明显不怀好意,还招待个什么呀。”蝶王蹙了蹙眉,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吧,你装病!”
顾珏清挑了挑眉,“装病……”
“我认为这个办法可行。”蝶王说道,“回头往脸上擦点白粉,痕迹不要太明显,假装脸色苍白,派人去跟皇帝说你病了。皇帝平时不是挺看重你的么?总不会叫你带病出门吧,他大概会让你在府里好好歇着,挑别的大臣去招待天域国太子。”
“这一招恐怕不好用。”顾珏清略一想,摇了摇头,“孟昊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明知道我对他有警惕,又怎么会相信我是真的生病?说不定要假装关心我,派大夫来我府里给我看病,到时候一把脉,不就露馅了吗?难道我应该去请教神墨,患病的办法?我可不想为了躲一个孟昊轩而受罪。”
长公主故意生病,是不得已而为之,为了躲避联姻愿意吃苦。
可她跟长公主情况不同,她只不过是当个导游,被孟昊轩刻意找茬,又不是非得跟孟昊轩捆绑在一起,她才不学长公主受那个罪。
“先别纠结这个问题了,回去再想吧。”顾珏清转身迈出了步子。
“卫长琴说,让你去一趟卫府。”蝶王跟了上来,说道,“他脑子灵活,会帮着你一起想办法对付那混账太子,咱们这个时候过去,他应该已经下朝回来了。”
顾珏清应道:“好。”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由顾久驱使着马车前往卫府。
三人到达卫府的时候,卫长琴果然已经下朝回来,正坐在大堂里吩咐下人沏茶,准备午膳。
顾珏清等人踏进了大堂。
卫长琴吩咐其余的人全都退下,大堂内只留他和顾珏清,以及蝶王。
“情况如何?”卫长琴询问二人。
“情况不太妙。”顾珏清挑了一下眉头,“幸亏你有先见之明,派蝶王跟踪我们,蝶群一出来,便吓跑了孟昊轩等人。”
卫长琴目光微凉,“他果然找你麻烦了?”
顾珏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你们从前认识他吗?”蝶王的脸庞浮现出疑惑,“咱们都是祁国人,这天域国的太子,应该也是头一次来祁国吧?”
“我从来不曾认识过他。”顾珏清道,“也就这两天才见到,所以我很疑惑,他为何要找我的麻烦?”
“如果我告诉你们,我调查到的事情,你们就不会觉得疑惑了。”卫长琴面无表情道,“我知道天域国太子要来,前几天就派人去打听他的事迹,我们身为左右丞相,跟邻国客人免不了要有接触,总要对他有些了解才行,调查到的结果,让我觉得十分震惊。”
顾珏清顿时好奇,“什么样的结果?”
“孟昊轩在天域国还是有美名的,民间传闻他仁义温和,常常行善,又是文武全才,是个合格的储君。非要说他哪里不好的话,就是性情有些风流,怜香惜玉,有无数贵女为之倾心。”
卫长琴淡淡地讲述着,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笑意。
“仁义温和?”蝶王觉得身上有些冒鸡皮疙瘩,“这民间的百姓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身为储君,在百姓眼里塑造仁义的人设并不奇怪,你想,调查结果显示他常常行善,那么他应该就是真的做了这样的行为,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这是皇室子弟为自己塑造形象的惯用手段。”
顾珏清说到这,笑了笑,“每当国家里出现天灾人祸时,皇室成员们都会捐赠银两,用来布施、接济灾民,你以为所有人都是出于真心才捐钱吗?大多都是做给百姓看的,让百姓知道他们有多么高尚的品德,记着他们的恩惠,把他们的美名宣扬开。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真心的,只是,这些做善事的人里,总是不缺少假仁假义之徒。”
孟昊轩在民间有美名,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身为太子,建设自己的形象是应该的。
蝶王撇了撇嘴,“好恶心。”
“是你太耿直了,不懂人心虚伪。”
“你们没有注意到我所说的重点。”卫长琴淡淡道,“除了强调他假仁假意之外,我后面还有半句话,是说他风流。”
说到这,他看向顾珏清,“而且,他并不是一般的风流。”
“特别风流吗?”
卫长琴道:“嗯,这就是他找你麻烦的原因。”
顾珏清惊讶,“我是个‘男人’啊!跟他是同类,你可别告诉我,他好男风?”
孟昊轩总不会识破她的伪装吧?
卫长琴当初都没识破出来,她不觉得孟昊轩的眼神有那么好。
除非孟昊轩是个断袖。
“好男风有什么奇怪的吗?不少富人都有这样的癖好,豢养美貌的男宠,称不上多稀奇。”
卫长琴顿了顿,又道,“他不只是好男风,对于十分美貌的女子,也是喜欢的。调查他的人回来禀报,说他的后院里,有不同国度的美妾,有西域的、漠北的、塞外的,他是个很会享受的人,那些侍妾的姿色也都是上等,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不喜欢女人。”
“好恶心。”蝶王拧起了眉头,“怎么会有这种人……”
顾珏清:“……”
蝶王是个钢铁直男,取向十分正常,爱好女。
“他毕竟是一国储君,想要调查他的私密事也不是容易的,因此,有些情报在民间打听不到,需要去黑市打听。”
卫长琴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与一些贵公子私交甚好,其中有几位长相白嫩秀气的,接受了他的很多馈赠,他白日里从来不逛青楼,但是到了夜里,某家的花魁公子会去他府上与他相见。坊间传闻,有几家小倌馆的头牌卖艺不卖身,不管客人出多高的价格,也不接客,而他们经常夜里出行,谁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
“都被孟昊轩给包养了么?”顾珏清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位太子还真是多情。”
男女通吃,处处留情,以貌取人,又庸俗又花心。
天域国皇室,是怎样培养出这么一个储君的?
行径简直比龙祁世还要荒唐。
龙祁世身上的缺点不少,作为一个帝王,他不励精图治,缺少公平公正,沉迷玩乐,又十分以貌取人。
但他不流连青楼,更不会豢养男宠,他对小白脸可没兴趣。
不像孟昊轩,四处猎艳。
没有最荒唐,只有更荒唐。
更可笑的在于,这样荒唐的一个人,是卫长琴同父异母的兄弟。
如果沈家没有遭逢巨变,沈皇后没有被迫逃往异国,今日坐在储君位置上的就不是孟昊轩。
孟昊轩根本不配与卫长琴相提并论。
云泥之别。
“他居然打你的主意。”蝶王冷凝的声线传入耳中,“他是不是疯了?你可是堂堂丞相,一品大员,你不是普通人,他怎么有勇气对你起歹心?他就不怕伤了两国之间的和睦?他想风流,咱们这帝都的青楼也不少,他怎么不去那里搜刮美色呢。”
“他也是挑剔的,如果不是上等的姿色,他也不会动心。”卫长琴淡淡道,“顾相当然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此人会生出歹意,不奇怪。”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眸底却是寒光流转。
顾珏清扮作男人,算是成功的。
她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又把眉毛修成英气的剑眉,再加上平日里言行举止像个爷们,身上的确有几分阳刚之气。
她甚至比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更像爷们。
可她秀气小巧的五官却是改变不了的,如果只看容貌,不看气势,她确实很标致,有雌雄莫辨之美。
身板纤细,总令人觉得文弱。
在孟昊轩眼中,她就是一块香饽饽。
“岂有此理。”蝶王站起了身,冷声道,“我要去刺杀他。”
此话一出,顾珏清与卫长琴齐声说道——
“冷静。”
“冷静什么呀,人家都要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呢?”蝶王阴沉着脸道,“幸亏我今天跟踪上去了,要不然……”
“你别鲁莽,先坐下来说。”顾珏清道,“我今天跟他们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打不过就跑,我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了些佐料吗?佐料的用途,可不单单只是给食物增添味道的,里面有瓶辣椒粉,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朝他们的脸上撒过去,不管怎么说,都不可能让他得逞。”
她那时候也完全没想到孟昊轩的心思。
她一直在顾忌着,不能伤了孟昊轩,否则要受到连累,可如果真的走到难以反抗的那一步,她肯定要拿佐料刺激孟昊轩那帮人的眼睛。
蝶王的蝶群及时赶到,确实给她省事了。
“他在皇宫里,我刺杀不了他,有本事他别出门,他出门,我就跟他没完。”蝶王冷哼了一声。
“目前要考虑的问题,是你应该如何面对陛下的指责。”卫长琴冲着顾珏清说道,“孟昊轩恶人先告状,陛下总要给他几分面子,你必须想出一套合理的说辞,能够让陛下消了气。”
顾珏清道:“我正在想。”
“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卫长琴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就这么说……”
……
“太子不是出宫游玩了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焚香缭绕的寝殿之内,龙祁世喝着刚沏好的碧螺春,冲着对面的人说道,“这是本国上好的茶叶,太子尝尝。”
他本以为,孟昊轩至少也要傍晚才回来。
皇妹的病情没有好转,他让顾相带领天域国太子出去玩,就是想多拖延几天时间,如果皇妹不能康复,就要和大臣们商议,另换联姻人选了。总不能让慧阳长公主出来丢人现眼。
“陛下,我本以为,顾相会是个好相处的人,哪知道他脾气那么恶劣,对于本宫这个客人,丝毫不尊敬,竟然为了一个区区下人与我闹翻,我不得不找陛下讨个说法。”
“什么?”对于孟昊轩的说辞,龙祁世颇为惊讶,“你说顾卿脾气恶劣,对你不尊敬?”
“陛下不相信我的话吗?”孟昊轩叹息了一声,“也是,顾相是能信赖的臣子,您这心里,总是难免要偏帮他一些,本宫毕竟只是一个外人,三言两语,就想让陛下惩罚顾相,还真是不太容易呢。”
“太子何必这么说话?以后皇妹嫁到贵国,咱们也算是亲戚了,朕怎么会把太子当成外人?可你说顾卿态度恶劣……朕确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顾卿向来是个讨喜的人,朕以为,他招待你会很周到,你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印象之中,顾珏清不曾忤逆过他,从上任以来,对他忠心不二,是个很有眼力劲,又很会说话的人。
他有些想不通,顾珏清怎么会得罪了孟昊轩?
“陛下,您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我来给您说说。”
孟昊轩说到这,脸色有些阴郁,“此次游玩,路线是顾相决定的,他说要去郊外花田踏青,本宫同意了,我们一路行至郊外,顾相提议要烤鱼来吃,本宫也同意了,还让随从们给她打下手,我指挥他的一个随从去捉鱼,哪知道那小子笨手笨脚的,抓了鱼上来连路都走不好,把鱼甩到我身上,弄脏了我的衣服,我一怒之下要罚他,顾相不同意,还与我顶撞。”
“此事当真?”龙祁世额头上的筋跳动了一下,“在朕的认知里,顾卿可不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陛下是这祁国的天子,掌握着文武百官的荣辱,影响着他们家族的盛兴与衰落,顾相受到陛下看重,平步青云,他对陛下自然得百般奉承,绝不敢得罪了陛下,他如果敢惹陛下不痛快,那就是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可本宫是异国客人,不会给他任何利益,他即使讨好我,也没什么好处,我又怎么能指望他拿对待陛下的态度来对待我?”
龙祁世闻言,蹙眉道:“你的意思是,顾相对朕好,只是因为朕能够给他带来利益,若朕不对他好,他就不会对朕好,不会对朕忠心耿耿了吗?”
“陛下,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您对他不够好,他应该也是没有二心的,本宫并不是想要挑拨你们君臣关系,陛下千万别误会,本宫只是想要给自己讨个公道罢了。”
孟昊轩长叹一口气,“本来,我对这位顾相还挺有好感的,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并不会过分责罚他的随从,只是觉得他那随从太笨拙,想让他滚远点,省得看了心烦,可顾相就是不依,他说,本宫把他身边的人都赶走了,是不是想对他不利?陛下,他怎么能这样揣测我呢?我跟他素无恩怨,有什么理由伤害他?”
“此话确实过分。”龙祁世冷声道,“太子放心吧,朕绝不会包庇他的,他如此无礼,朕若是不责罚他,岂不是显得朕不重视两国之间的友谊?”
“我当然是相信陛下的,打扰了陛下,这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太子言重了,你既然是贵客,有什么不痛快的自然要说出来,招待你的大臣对你无礼,本就有错,该罚。太子先回宫殿去休息吧,朕会把顾相叫来责罚的。”
孟昊轩站起了身,“好,对了陛下,如果可以的话,本宫还是希望能够跟顾相冰释前嫌的,您责罚过后,他要是知错,就让他继续招待本宫吧,将功折罪。毕竟他是您看重的臣子,本宫不想跟他闹得太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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