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故
我从不知道Z市会有一年一度的商业酒会。
远处那个勾着玩味嘴角,眼里尽是随意的人,手里的香槟摇摇晃晃,带着股戏谑的味道。
身边高挑的林周愈发美丽动人了,依偎在他怀里一副和谐的佳人画面。
六年,余东信,好久不见。
我穿着很简单的白裙,躲在柱子后看着那个那么熟悉那么熟悉的旧人。
其实,不如不见的。
我曾经幻想过自己也许就是那个些许幸运的人了,其实秦葡献很有分寸,她一直就知道不是。
梁李轻挽过我的手,优雅地俯身问我,
“认识他?”声色低沉迷人,但我却想:远不及当年的余东信。
那时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同学关系。
班里有个讨厌的家伙叫李时,成天带头恶意地捉弄人,别人有一点弱点被抓到了都会被他不停地欺负,像我一直把夜盲症伪装的很好,免得他们老是故意捉弄人。
可毕竟也有疏忽的时候——放学后我发现楼道的灯坏了,别人都是可以隐约看见的,可我就跟瞎了一样,于是摸着墙走。
谁知道李时就在我后面看着我扶着墙,那家伙走到我身边往我脖子上吹风,我一巴掌呼过去。
他死掐着我的手,也不出声音,我不知道是谁,所以拔腿就跑,可他跑得比我快呀!楼道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跑到我后面一把勒住我,
“给我放开!”
“你听见没有!”
“给我滚!”
可他就是一点声音都不出,我是真的被吓到了,腿一软就坐地上了,我向后瞎打瞎捶着,他也没轻没重,使劲地勒着我脖子。
我没控制住眼泪就流下来了,但也不哭出声,就是头皮一阵发麻,我感觉眼睛都充血了,整个楼道只听得见我急促又无力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突兀,到快晕过去的时候,我听见了那个低低沉沉好听的声音。
自此余东信的声音刻在我的生命里。
“李时你干嘛呢?”余东信语气有些冷。
李时一下松开我,上前埋怨余东信叫出了他的名字,我倒在地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但我听见了余东信给了李时好几脚,还爆了好几句粗口。
“秦葡献……秦葡献?醒醒醒醒——”我被他扶着坐起来咳了好一会,李时已经走了。
“咳咳咳咳咳——”我嗓子里就是很痒,半天也缓不过来。
“真够笨的,有夜盲症不会带个手电筒啊?”他嫌弃的说道。虽然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不耐烦的样子。
“咳咳咳咳咳——”
“勒死你得了,免得拉低二班智商。”他语气似乎变得轻柔了些,但还是倔强的骂着我。
“咳咳咳咳咳——”
“……”
“咳咳咳咳咳——”我咳得昏天暗地,眼泪也呛出来好多。
“……好了好了,不骂你了还不行么,赶紧走,一会儿宿舍都关门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使了力气把我从地上扶起来。他的手掌很大,几乎攥住了我的胳膊,掌心带着暖意,从胳膊蔓延到我四肢百骸。
我不知不觉鼻子又猛地一酸,连忙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才知道已经过去八年了。我把这些冲动抑制住。
“不认识的。”我有些惊慌的眨了眨眼淡淡说,“第一次见。”
梁李微点了头,挽着我朝他们走去,这些年被锻炼的也算处变不惊,我拉下发绳,抽出手臂说,
“我去下洗手间。”很稳的声音,很稳的脚步,感受到身后两道目光,猜着许是梁李和他吧。
从洗手间出来时,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其实根本什么也掩饰不住。
一道美丽的身影闪过,“秦葡献?”
唯青站在我身边,她也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好久不见。”我简单寒暄道。
想起那时唯青和我尴尬的关系,也不知如今有何变化。
“他成天干什么去呀,跑那么急。”高中的日子里,我和连千一起走在校园的甬路上。
“哦,那是东信的女朋友。”他给我遥遥一指,远处一个聘婷的女孩子就冲着连千笑了一下,连千点了点头,我看着余东信拉着他女朋友一起走了。
“他的,女朋友?”我吃惊不已,虽然余东信长得帅气,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谈情说爱的人。
“唯青和东信交往三年了,东信对她挺好,我不喜欢她,人前挺娇弱的,人后就有些傲慢狂妄。”尽管连千淡淡的说,但我还是不禁吃惊,能让连千不喜欢的人,该是过分到什么地步了呢?
“哈,那还真挺配余东信啊~”我咧嘴一笑,瞎调侃了一句。
银杏叶开得正好,我走着走着揪下一片叶子把玩着。
那时根本没有多想,谁知后来会发生了一些让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
唯青早就有喜欢的人很久,后来被余东信发现时,我也在身边,而且还醉着,那是一场小聚会,揭开了许多不能说出口的事情,余东信扶我回房间,在她和那个男人身边目不斜视的走过,其实当时,我因为她伤害了余东信,非常的讨厌她。
第一次见到余东信哭,也是因此。
唯青从镜子里看我转到扭头看我,皱着好看的眉打量着我,不一会儿忽然说,
“你怎么变成这副淡漠样子了?原来那个口齿伶俐的秦葡献呢?”她好像没有原来那么讨厌了,这般旧人的语气让我感到很亲切。
我勉强勾勾嘴角,“你不也变得友善许多么?”
唯青撅撅嘴,“也是。”
**
我回到大厅的时候,梁李正在和别人说话,我看了他一圈没看到余东信,才准备上前。
忽然手腕被人狠狠扼住,猛地被迫转了身。
“秦葡献!”余东信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周围人都不禁转头看过来。
我看着手腕一圈边缘都泛起了红,但硬是没吭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余先生,”梁李缓步走来,手扶过了我的腰,“我的秘书哪里得罪您了么?”
余东信把我的手猛的甩开,右臂的疼痛竟然把眼泪都激出来了,旧伤旧人,真真是一把刀子。
“秘书。”伴随着一声冷笑,他寒着脸离开,我伸手理了下头发,却发现原来满头都是冷汗。
我的手不自然地垂着,梁李竟然有些察觉。
“还好么?”他轻捏着我的手臂,语气温柔的问着。
我简单点了点头,垂下了眼睑。
余东信走到门口,单手暴戾地掀翻了香槟塔,满场的人都止住了声音朝这边看来。
他冷峻的侧脸对着我,冰凉的声音传来,
“秦葡献,你过来。”在场的人把眼光聚集到我身上,我深呼了几口气,向梁李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小步走了过去。
余东信抓起我的手就走,短短几十秒就把我塞进他的车里,跑车像风一样滑出去,我不由抓紧了车门把手。
他就这样一直开着,我本来便有些晕车,强压下去胸中泛起的呕意,也是一言不发。
“秦葡献,”他终于开口,却没有看我,声音有些冷淡。“你去哪了。”
我从未打算再和他有交集,依旧不吭声的坐着。
他被我的不理睬的样子激恼了,发狠地沉声吼我,“我问你去哪了!”
依旧。
余东信嘴里逸出一声冷笑,猛的踩了刹车,我收不住头磕到车前,松开了扶手。
“下车!”他厌烦的说。
我没有犹豫,拉开门就下了车,关上门的一瞬间车就驶离了,我蹲在路旁干呕着,右臂使不出一点劲,无力地垂在身旁。
在路边的台阶上抱着膝盖坐了一阵,也没有一辆出租车来过,我就静静的等着,时光给了我伤痛,也给了我耐心的好习惯,更磨练成如今的淡漠样子。
大约坐了十几分钟的时候,梁李的车来了,他看见我埋着头坐在路边,打开车门急急地下来,
“脸怎么白成这个样子了?”他紧蹙着眉头,有些责怪的说着。
我抬头望着他弯弯嘴角,左手撑着地面准备起身,梁李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小心的放进了车里。
我胃里还是一阵恶心,眼皮都无力睁开,却在恍惚间看见了前方不远处那辆刚刚把我甩在路边的车子,余东信的表情我看不清,梁李已经发动了车辆。
“没有好好谈谈?”他忽然问我,语气亲昵,我依旧不是很习惯。
“没什么好谈的。”我轻吐一口气后,缓缓说出。心里却有些酸涩,这就算,陌生人了?
梁李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一声,
“秦葡献,别这么嘴硬,”他偏头看了我一下又转回去说,“看你把裙子都攥褶了。”
我听完回神,低头看着褶皱的裙摆,有些微微吃惊,但很快抚平了它们,装作无事一般。
梁李把我送至公寓楼下,简单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我看看表,下午三点,适合睡个好觉。
或许是警惕性太差,身后有人跟了一路我也没有发现。
进了家门就看见那张温馨的小床,我简单冲了个澡就钻进了被窝。
而此时在余氏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余东信正差人着手查着我过去的一切。可他只会查到梁李帮我做的假信息,比如,旅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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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李严肃的很我谈了很久,骏师在A市需要调动人力,而他是不二人选。
“你愿意和我回A市么?”他站在落地窗前,端着一杯烫口的咖啡。“如果还不愿意,我们就在Z市,也没关系的。”
对于梁李说的我们,我是很疑惑的,怎么会关系亲密到分不开的地步呢?
一句询问刚要脱口而出,想起梁李这两年多帮我的忙,简直无以为报,我凭什么要成为阻挡他事业的绊脚石呢?
就这样,短短几天,我打理好一切,2013年春天,我回到了这里,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