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诧异于季云流的诧异,亦停下了手,看她:“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季云流眼里含笑,一脸的桃花状:“七爷,咱们不如在紫霞山中寻一次宝罢,去瞧瞧到底是何物让您起死回生的。”
玉珩瞳孔猛然一缩:“你是说,我的重归一世不是天道为之的?”
“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季六侧过头,伸手掀起车帘,沉吟,“但能让七爷重活一世,定有灵物相助,灵物乃是世间千年乃至万年的奇物,修道人得之可增进道法,寻常人得之,可延年益寿。”
玉珩忽然有些茫然,他这些日子颇为忙碌,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儿,此刻忽然想了起来:他似乎从来也没有跟季云流说明白他乃是重活一世之人的!
那时在宫中,他请求季云流画道平安符于他母后,那时候季云流似乎就知晓了上一世他母后的不幸……而那时的她神情丝毫无诧异之色,似乎早就知晓的模样……
自己每一次同她讲自己前世之事时,都是那般的坦然无隐瞒,那般的信任眼前之人……
“怎么了?”正在观望车外的季云流蓦然感觉被握的更紧了,不解的转过来,看着玉珩,“七爷,您想到什么了?”
玉珩幽幽道:“牡丹花下死,我做鬼也不会悔的。”
季云流:???
……
一行人停在紫霞山北面山脚下,被君子念扶下马车的季云薇瞧着只有树木与野花的田园风光面带不解:“咱们停在这儿是要寻什么东西吗?”
君子念接过芃芃手中的伞,移到季云薇头顶,跟上她,左右瞧望道:“这儿是紫霞山北面,虽为官道却鲜少有人来此……诶,云薇,你且小心脚下。”
玉珩撑着伞,拉着季云流手,缓缓一转首,认认真真瞧了瞧四周景致。
来此不过两月而已,如今的景致却成了五年前的,五年前紫霞山北山脚与五年后的亦没有多少变化,可七皇子只觉得恍如隔世。
景依稀似旧,人已再轮回。
季云流见他伤感,似乎又入沉思,一手抱住了玉珩手臂:“七爷,莫要想其他,咱们只看今朝。”
玉珩转了首去看她,那漆黑黑的眸子中全是他,他笑了,放开手,单手拥着她:“好,只看今朝。”
君子念未听见七皇子六娘子的对话,只见光天化日之下,七皇子毫不避嫌的拥住六娘子,深深惊叹的同时转首瞧望了一眼身后的丫鬟小厮,他们,望天的在望天,观草的在观草……君三少于是一板一眼的学着七皇子,伸手揽住了脸色通红的四娘子。
一行人从山脚下边看边走,一路风光一路赏,后头坠着一群的小厮与丫鬟,远远瞧去就是少爷带着小娘子在晒阳踏青。
不远处,行来几匹马与马车,紫霞山北来人稀少,马蹄踏在官道上的声音十分醒目,马车上的人瞧见了停在官道上的马车,瞧见穆王府标志,停下整个马队来。
“大少爷,这是穆王府的马车,穆王殿下在那边儿。”跟班小厮伶俐,很快往前头的山脚一指。
坐在马上的正是前几日迎娶了宁伯府大娘子的佟府大郎,佟符生,此刻在这里看见七皇子,当下就下了马,快步向着他们过去,扬声喊道:“穆王殿下。”
马声传来时,行在寻花寻木的一行人也已停下脚步,看见佟大郎过来,玉珩站在那儿不慌不忙的等着。
他因前日邪法入梦再细细回想记起两月前的刺杀事儿后,便对佟家便充满了怀疑。
佟相到底是最后见他势单力薄选择的二皇子还是一直就是景王党派?
佟大郎下马去唤七皇子,坐于马车里的女眷自然也听见了,坐在后头马车内的佟大娘子听见穆王称呼,连忙掀开马车帘子,由楠木所制的方窗往外瞧去。
她所在的方位正正好能看见站在不远处伞底下的玉珩与季云流。
坐于一旁的苏三娘子自然也瞧见了季云流,再见七皇子在外头竟自降身份,亲手替季六娘子打着伞,她冷冷笑了一声,神情古怪,语声尖锐道:“真的是瞧不出来,那季府六娘子到底哪儿如了七殿下的意,竟然让穆王亲手替她打着伞。一个被张家退亲过的弃妇而已,七殿下竟然还当了宝,真不知是不是被狗屎糊住了眼。”
佟大娘子目光落在玉珩牵着季云流的手上,心头酸痛都不知道该与何人说。
她在佟府别院相住的几日,不知道是否是心有所念之故,夜夜都会入梦,梦中的她被皇后指婚给了七皇子,她清晰记得,指婚那日是皇后的寿宴,七皇子与她当众接了圣旨谢了恩,梦中的七皇子瞧着她,满满的眼中只有她,淡淡的微笑只对她……
一朝梦醒,回京路上,见到的却是七皇子拉着季六娘子站在前头的画面。
佟大娘子满嘴苦涩的转目瞧了一眼坐于自己身旁的苏三娘子,苏三娘子那明艳的眸子中全是妒意,原来妒意是这般的难看,原来满眼妒意的女子面目是这样的狰狞。佟大娘摸上脸深怕自己此刻也是这种神色。
她垂下眼,放下帘子,从马车里钻了出去:“大嫂嫂都下马车了,三娘子,咱们亦得下马车向穆王殿下行个礼。”
那头佟大郎也已经到了穆王前面,几人相见,各自见了礼。
两厢寒暄过后,佟大郎好奇问起了穆王这儿的原因,玉珩牵着季云流,神色只淡淡的:“我府中缺几株树木,紫霞山中的草木茂盛有灵性,我欲寻几株带回去。”
真是好烂的借口,堂堂皇家王爷几株树木还需要推迟府中的宴席来紫霞山中?佟大郎嘴角抽了抽,知晓穆王这是没有心思跟自己攀谈意思了,于是也不再做停留碍人眼,拱拱手告辞离去。
玉珩见佟大郎离去,目光从佟府相自己行礼的女眷身上扫过,在佟大娘子面上停了几眼。
他似乎记得这便是上世皇后指婚给他的佟大娘子,他上世在指婚后见过这女子几次。
上一世他记得谢飞昂还拿佟家的亲事调侃于他,说京城第一美人就这般被他娶到手了,碎了京中多少好儿郎的一颗芳心。
京城第一美人?
七皇子转目看向身旁的季云流。
季云流因自家男朋友瞧过来,习惯性的弯着眼角向他微微一笑。
玉珩耳根莫名红了红。
嗯,京城中的人……眼全是瞎的。
就算有了佟家的这个小小插曲,一行人上山的脚步也没有被打扰了多少。
君子念七皇子那句我欲寻几株树木带回王府只是玩笑话而已,却不想真的见得七皇子与六娘子株株植物都瞧过。
这下,两人身后的众人也不敢“踏青游玩”了,纷纷认真在身后一起找起花花草草来,虽然不知道七皇子到底中意哪一株。
大太阳底下满山的找一株草或花或树,十分有难度,寻了一会儿,季云流见自己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丝丝仙气飘飘的气场,干脆从荷包中掏出罗盘来。
灵物隐晦,说起来就是快要成精的植物,这种东西都会自我保护,不是有机缘之人可能过目也不认得,只觉这植物比一般这类品种长得更精神一些罢了。
既然她没机缘肉眼寻得此物,没事,就耗费一些道法,做个弊去寻找。
玉珩见此,放开她,撑着伞静静站在一旁。
季云流拿着罗盘,开始择灵位:“坐年向子,相兼丙王……”
罗盘就是凭借人物与特定事的磁场感受方向,罗盘中各圈层之间所讲究的方向、方位、间隔的配合都蕴含了磁场与气场的规律。
季云流紧盯着罗盘缓慢往前走,七皇子见她摆了摆手,知她是要自己收伞的意思,迅速收了伞,将伞扔给一旁的席善,自个儿又坠在季云流身后,寸步不离。
君三少第一次瞧六娘子神神秘秘,还会拿罗盘,疑惑的看着季云薇,无声询问。
季云薇也不清楚自个儿的妹妹为何就懂这些择方位之术了,但与自己曾经同生死的妹妹,哪怕季云流会飞天遁地,季云薇也只会有帮她隐瞒的想法:“六妹妹曾在离紫霞山很近的庄子里头呆了两年之久,后又在宫中见过几次秦羽人,莫约是秦羽人传授于她的罢。”
君子念低低“咦”了一声,顿时对六娘子惊为天人。
罗盘中的指针一路走来一直在震动旋转,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连在后的玉珩也瞧得出来波动很大,瞧了许久,不禁开口:“为何会如此?”
“这儿磁场很强,有干扰,便会如此。这儿,必定会有灵物!”季云流抬首,掐指算了算,得了一个大安,嗯,喜事在前方,没事儿,继续寻!
季六在前头带路,身后坠着七皇子、君子念、季云薇以及一系列小厮丫鬟。
各个四下眺望,步子都踩得小心翼翼,跟做贼一样大白天的深怕惊扰了什么。
季云流从荷包中掏出道符,夹在双指间,立地做法:“天苍地苍,诸天道祖无所不在,无处不到……请借弟子慧眼!”
玉珩只见她重重一闭眼,再一次睁眼,就听得季六指着东北方道:“往哪儿去瞧瞧。”
席善与九娘是见过六娘子道法实力的,此刻一听,立刻不耽搁,直往前面去。
季云流看着罗盘辩方位,同时想起了什么似的,抓住玉珩的手:“七爷,那里若真是灵物,许与你有些渊源,若那灵物是个能幻城人形的小妖精,七爷你定不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她顶着一张玉珩整日想着怎么把她拆骨吞肚的脸,一本正经的对玉珩说,不要被美色所迷惑……
玉珩注视了她一会儿,或许觉得这是生死关头,特别诚实的实话实说道:“那灵物若幻化成你,向我扑过来又亲又摸又吻,我想我阻止不了……”
“……”
季云流缄默了,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少年郎,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
姐姐告诉你,你这样不看我内涵只注重我外表,很危险的!
一切的担心在没有危险没有出现都是多余的,虽掐的是大安,但季云流自从穿到这里的所掐的卦来看,每次大安之前都要来一次会死人的磨炼,这次也不敢大意,更是让君子念与季云薇不如就待在原地休息。
季云薇哪里肯让季云流独自去涉险,如何都不肯,季云薇要随着同去,君子念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
一行人收拾收拾全部往东北方而去。
到了一处青草繁茂之地,罗盘内的锐针往前端一挑而起。
在道家内行看来,这就是有气入内,影响指针的缘故,就是不知这气是仙气还是阴气还是鬼气……
蓦然,席善朝玉珩道:“七爷,您瞧,这儿的青草与山下的那处青上许多呢,不如把这些草都移到咱们府中罢?”
众人只盯着前头的季云流,这会儿经席善如此一说,这才转首往地上瞧去,果然,这里不止是草,就连地上野花都比山脚下头的要有生气许多。
季云流环视一圈,蹲下来,摘了一片野花叶,放在鼻下闻了闻,这一片都受了灵气感染。
抬眼望去,前头似乎因灵气浓郁的缘故,整个白白蒙蒙起来,一时间,竟看不清楚了。
人人观瞧着不说话,若不是大白天,太阳当头照,各个都觉得自个儿的主子是在寻鬼……
见季云流面色越发凝重起身往前,所有人也都严肃的跟在后头,与她一起走。
日照紫霞山,顺着指针方位走了莫约一刻钟,一排排的红色美人蕉映入众人眼中。
“哇。”季云薇微微轻呼出声,真是想不到,在山中竟然能看见开得如此好的美人蕉。
“是这儿?”玉珩瞧着季云流。
罗盘指针不再动,直指前方,再有季云流瞧着那些美人蕉散出来的浓郁灵气,点首道:“正是灵物,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株,按理来说灵物会是其中开得最艳最好的一株。”
不知道那灵物有灵识没有,若还没有,移植回去放在自己房中,正是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提高道法必备之物。
“去找找。”玉珩吩咐左右侍卫,“你等且去瞧瞧哪株美人蕉开的最精神。”
侍卫应声而去。
季云流拿出一张道符,准备借此询问下这灵物,这灵物若没有灵识,她就准备带回去,若开了灵识可修得成仙,那就借人家几年寿命罢。毕竟灵物要修得千年才能有灵识,再修千年才能成仙,而七皇子所借的只是几十年寿命而已,想来与七皇子有缘的灵物也不会这么小气,不借寿命的。
正当季云流掏出道符,忽然她们所站的山中就狂风大作起来。
狂风突如起来,很猛很大,把众人的眼睛刮的都睁不开。
“云流!”玉珩头一个反应就去抓身旁的季云流。
“云薇!”
“七爷……”
“姑娘!”
“少爷……”
顿时,山中乱成一片,人人蒙着头,抵着风,抵着地上被吹起来的沙。
“七爷,你小心一些!”季云流手中的道符早已被风吹走,此刻她被玉珩抓住手臂,呼呼刮来的风却要把两人都刮起一样,全身都被刮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