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摇头:“主人去的太突然……”
“那有没有交代你什么事?”阿布追问道。
桑塔眼神游离,吱吱唔唔地说:“并没有。”
他说起慌来实在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好像脸上就写着“我在说谎,快来揭穿我呀”。阿布侧着眼盯着他看:“果真没有吗?看来,你真的不再是我魔族中人了,也枉我屈尊开诚布公地和你谈话。”
桑塔一听,魔歌陛下这是要驱逐他的意思呀,而且,他刚才的谎言让魔歌大人觉得失了面子,这是对魔歌大人多么的失敬呀,桑塔为难不已,一面是君主之怒,另一面有是主仆之义,哪一样对他来说也是命一样重要,如今该如何是好,这让他在地上焦急地打起转来。
这时,阿布只是轻微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让桑塔如履薄冰,阿布看着桑塔不时地用余光瞟她,一惊一乍的样子让阿布了然于胸,她语气失落地说:“人各有志,你把主人看得比君主还中,这也不能说是你的错,只能说你的心偏向于此,既然你如此为难,那就走吧,我不会为难你,你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就凭你那套假皮囊,我用鼻子都能闻出来,我想布莱恩也早就看出来了吧,他昨晚之所以与你虚与委蛇,应该也有他的用意,他既然带着防备的心思接近你,不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达到没?”
桑塔眼睛左右转着,一会紧张得尾巴竖起,一会又舒心地在地上踢脚,等阿布把话说完,他又谨慎地双手握在胸前,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阿布身边靠去,似打定了什么主意,谄媚地望着阿布说:“尊敬的陛下,您言重了,让我为了主人而抛弃国家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如今,我的主人已经不知所踪,如果我再失去我的国家,那我活在世上便如无根之草,这想想都会让我寂寞的发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您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阿布这才露出笑容,满意地点点头,恩赐一般在桑塔光溜溜地小脑袋上摸了两下:“真是一个乖孩子?那现在你告诉我,你的主人艾比利临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哦……哼哼哼……”塔忽然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尊敬的魔歌大人,看在小人如此悲伤的份上,求您别再说“死”字,否则小人真恨不得陪主人一起死了才好。”
“好了好了!”阿布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提就是了,你快说吧。”
桑塔这才抽泣了两下,止住说:“主人只向我说了三个字……”
“哪三个字?”阿布等不及桑塔慢吞吞的样子,焦急问道。
桑塔立即端正身形说:“真知草,她只向我说了真知草这三个字,大概是当时情况太紧急,她只有时间说出这三个字了,我想这一定是她复活的关键。”
“真知草……?”阿布虽然有些不信桑塔的话,但她看桑塔的样子就笃定他没有说谎,却又实在想不出这其中的缘由,便继续追问下去了:“那你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接近布莱恩?”
桑塔挠着头说:“这个嘛,因为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但就在我寻找主人的气息时发现了布莱恩,并发现他身上装着一瓶真知草,他有时会拿出这那瓶真知草边看边发呆,我想,这一定不是一瓶简简单单的真知草,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阿布嫌他废话太多,打断他说:“那你昨晚拿到那瓶真知草了吗?”
桑塔高兴又炫耀地点头说:“当然拿到了!噔噔噔蹬!”他在地上转了个圈,手里便多出了一瓶真知草,桑塔刚想打开盖子,就被阿布一把抢了过去。
桑塔着急地看向阿布,可怜兮兮地努着嘴,阿布也悲蔑地回望他,那眼神似在说:“你的王还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先看了?”
桑塔面色讪讪地收回了手,手指头在肚子上不安地绞着,眼睛却迫不及待地望向阿布要打开的瓶口,阿布也收回了视线,盯着瓶口,最终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噌!”随着一阵清脆的摩擦声,瓶盖被一下子打开了,幽蓝的液体晃了几晃,慢慢平复下来。
阿布对着瓶口闻了一下,不知所以然,桑塔早就着急的尾巴都快摇掉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君臣之别,双手把着阿布的胳膊凑上去闻了几下,眨眨眼睛,又不服输地使劲闻了几下,呆愣了几秒,木然看向阿布,阿布也呆呆地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
还是阿布先开口提醒这位不敢接受现实的忠诚的仆从,“你看,这与普通的真知草有不一样的地方吗?”
桑塔自负是地魁一族,什么药品没见过,怎么可能分辨不出这就是普通的真知草,哪里有一丁点的不一样,要非说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这瓶子上有点布莱恩的味道……
但他真的不敢承认,因为一旦承认了,仿佛就再也找不回一点与主人复活有关的东西了。
阿布知道他心里难受,把瓶子扣好交给他,摸摸它的头说:“拿好吧,这真知草提炼出的魔力与人自身产生的魔力毫无二致,这里面的学问玄妙深奥,慢慢研究,总能研究出名堂来。”
桑塔闻言,脑袋里不知道转了几转,又有了主意,坚定地说:“魔歌陛下说的对,我一定能解开其中的奥秘。”
阿布欣慰地点点头,不过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捞着。
阿布百无聊赖地走后,一只巨大的良居龟忽然从地面潜伏上来,他的出现让桑塔略感安慰,一下子就扑到了他坚硬的壳上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舅舅,你说这真知草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良居龟用爪子拍拍桑塔的后背,安慰他说:“乖侄子,进屋来说。”
桑塔抽抽搭搭地随良居龟进了他坚硬的壳子里,随后只见巨大的龟壳又潜伏到了地下。
地魁是一种由来已久的生物,好像自魔族创立以来就存在了,大家只知道这是一种孕育于泥沼的生物,却极少有人知道,地魁与良居龟本是一家。
初时,世上本无地魁,那时良居龟还能自然而然地生长于地上,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良居龟的龟壳坚硬无比,连炼金师都无法击破的壳子成了人们眼中的宝贝,无论是魔法师、骑士、军官还是普通百姓,都希望拥有这样一件无坚不摧的护盾,于是,良居龟遭到了大肆杀戮,本就不易繁殖的良居龟频临灭绝,终于,世上仅有的几十只良居龟聚集在了一起,做出了一个关乎生死存亡的决定,那就是堕入地狱,变成魔物,从人类的视线中永远地消失。
他们做到了,经过几十个世纪,子嗣也逐渐兴旺起来,但是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一直潜伏在黑暗的地下让他们失落寂寞到发狂,好多良居龟都在三百多岁正值青年的时候抑郁而死,为了让族人有事可做,良居龟的族长创立了学堂,组织大家学习无穷无尽的知识,如在汪洋大海中遨游,良居龟的世界又缤纷起来,但还是有许多良居龟不满于空学这些知识,却无用武之处。就在两千多年前,良居龟族出现了一只异想天开的乌龟,他舍弃了自己的壳子,来到了人类的世界,凭两条腿直立行走,他矮小丑陋,特别是那棕绿色的皮肤无法被人类接受,所以,他游荡到了魔界,那里千奇百怪的物种多得数不过来,相对而言,他变得平淡无奇,所以,他定居在了那里,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学识过上了日子。
自此以后,越来越多的良居龟羡慕地上的生活,他们陆续舍弃了最珍贵的壳子——永恒的住所,换来了人间的自由。失去了,却也轻松了。
桑塔就是这样一只为了在地上生活而舍弃壳子的良居龟,而他的舅舅显然是爱呆在地下的保守派。
良居龟之所以难以召唤,并喜欢刁难甚至将人类杀死,就是因为自古传承下来的对人类积怨万年的仇恨。
这只良居龟显然不再怀恨在心,因为他就是被艾比利召唤过的那只良居龟,说来也巧,他正好是桑塔的舅舅。缘分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埋下蛛丝马迹,随后越织越大,变成一张大网,把命运相惜的人网到一处。
随后几天,良居龟和桑塔便每日每夜地研究真知草,并冒险去红树河抓死去女巫的灵魂来做试验,结果,凭着渊博的知识,创世纪的重大发现随之出炉,原来,真知草竟然可以修补灵魂。
那么,他们只要有了艾比利灵魂的一部分,就可以修补好剩下的部位了,只是,这种修补方式极其耗费世间,这么说吧,他们发现如果要用真知草完完整整地修补一整个灵魂,大概需要二百年的世间。
“二百年……舅舅,我没问题,您现在六百多岁了,还能再坚持坚持吧!”桑塔忧伤地看着良居龟。
没有脱壳的良居龟都是地狱魔物的存在,所以他们都是没有名字的。
良居龟登时吹胡子瞪眼地在桑塔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我们良居龟活千年的都有许多,我再活个二三百年算什么?”
桑塔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舅舅,就让我们来完成第一具真知草制作的灵魂吧!”
良居龟也信心爆棚:“好,让我们爷俩大干一场吧!”
“嗯!”桑塔点头。
“嗯!”良居龟也点头,然后转向桑塔问道:“艾比利灵魂的一部分……你有吗?”
桑塔眨眨眼睛:“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