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裔巽走了。
或者说,裔巽被帝君驱逐了。
当陆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事情早已成为定局。他不知道裔巽去了哪儿,也不知道怎么离开属于帝君的领地。
这种遍布整个仙域领地的禁制,似乎比当初他刚来的时候还要多。
毛团子从他独身前往长殿找寻帝君时就消无声息的消失了。那跟随了他近千年的灵宠,虽然没有签订契约,可是突如其来的断了灵识的联系,一时也让他有些恍惚。
看着似乎益发热闹起来的长殿,那些属于帝君的式神们,丝毫不能打动陆衍。
这一切如同镜花水月,他知道他们不是真实,却又被天道认可而存在。没有更多生灵的气息,除了帝君,只剩下他。
答应留在他身边,帝君索性连他曾经住过的卧房都给销毁,而今,他每日每日,如同帝君一般,年复一年的停留在原地。
满殿浓郁的灵气,也失去了意义。
遥想当年,和师尊一起被迫修炼,为了吸收到更精纯的灵气,不得不撕裂时空到达修真界以偷取仅有的一个时辰。
为了成神,师尊更是上天入地为他夺取机缘和天地造化。
而后,有了小世界,灵石和灵气不绝,再也不存在紧迫和拮据,以至于,修炼上的停滞,心性上的不勤,导致了他连天雷劫都没有渡过。
或许还有着什么吧,冥冥间,那道不同寻常的九天玄雷……
尝试着呼唤一直以精神体寄宿在他识海最深处的大道尾巴,可惜,回复他的只有一室平静。
说是系统,却是天衍大道的万分之一,驱逐不了也消化不掉,就这么连痕迹都遍寻不着的待在他的识海深处。这种不是监视却更甚监视的举动,连带着,让陆衍也没了什么好心情。
接二连三的撞大霉,尤其是这个以实力说话的仙界,他区区一个连称号都没有的小仙,又算个屁!
阴沉着一张越来越精致的脸,陆衍正琢磨着,他必须得借势讨点好处。
既然他是仙界帝君的唯二弟子,这身份和头衔,再怎么也不能落魄到哪儿去不是?
还有,裔巽当初提到过的慕华帝君和司书仙君。既然仙界共有四位帝君相互牵制守护仙界,那么,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与其他帝君和仙君们取得联系。
裔巽的离开,对陆衍是份挺大的打击。没了他的牵线和引导,一切都将难上加难。
那么……
“子衍大人,帝君请您入长殿。”就在陆衍琢磨着进一步需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一个冷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门外一抹熟悉的气息,是帝君的式神。
“知道了。”应了一声后,门外的气息消失。
陆衍起身随意的看了眼摆放在书柜上的玉簪,推门而出。
相似的衣衫,相同的颜色和纹路,大片黑色与金色的暗纹绣在华丽的衣着上。帝君依旧一身层层叠叠的深蓝色华服,而陆衍,却着一身红似火的长衫。
太过繁复的衣服对他这种现代人来说,真的是一件挺麻烦的事。索性,帝君似乎也并不怎么强迫他,却唯独对于外穿的长袍,有着强硬的态度。
好在,两人衣服虽然同样,颜色不同也就随他了。
帝君坐于长殿之上,他轻轻抬手拍了拍身侧,陆衍直接上前坐下。
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举动,就连他,也不再惧怕这张华丽精致的帝君座椅。
“何事?”陆衍问。
对于陆衍这种随意的态度,帝君并没有任何不适。相反,他似乎心情不错。
“千年一次的仙界盛典即将来临,到时仙界各域将齐聚长殿。”帝君伸出手,递给陆衍一支小巧精致的令牌,“此令如我,希望你能贴身放好。”
独属于帝君的天衍令,陆衍不动声色的收好放进自个儿的小世界内。
啧啧啧,帝君好大的手笔。
他究竟是过于自大,以为他们两人独处于长殿已有百年就对他放松了警惕,还是说,他会以为区区百年时间,他就被磨灭了想要挣脱束缚的意识?
微挑的眉梢,在帝君看不见的地方,为他谋得了无限的生机。
只不过……
“师尊,仙界盛会,想必各路仙灵都会到来吧?”
陆衍如此问,帝君轻点头。
“那么师尊,您不打算给我安排个什么名号吗?无权无势还不够强大,真被欺负了,丢的可是师尊仙域的脸面。”
陆衍的打算,是想要帝君给他个能立足的封号。以这种得到帝君认可承认的称号,就算他区区一届法力低微的仙灵,也在名号上拥有实权。
虽然长殿内无人,却不代表其他仙域的仙灵不会看在帝君的面上,给他几分方便。
这千年一次的仙界盛会,就像似专门为他的计划而来,完全不用他主动出击就能通过这次的聚集,得到一些小小的人脉和助力。
“哦?是我疏忽了。”帝君说着,然后看着陆衍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这种如同被双头蛇盯住般的紧迫眼神,让陆衍不由自主的撇过了头,不再去看他。
“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帝君说完,微微移动着身体往陆衍身旁靠近。长殿的长椅虽然确实很宽大,却不代表陆衍会和帝君一样姿态随意的或靠或卧于其中。
被撩起的长发一圈圈绕上了帝君的指端,这种暧昧的气息,陆衍并不是第一次体会了。
自从裔巽离开后,他已经好久没有束过发,白玉的梳子和簪子,也只剩下了玉簪。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就连在这种看似暧昧横生的场面下,帝君那张完美如雕塑的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
微凉的唇最终还是触上了他的侧脸,陆衍却依然一动不动的坐着。
“退下吧。”帝君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很轻很轻。
陆衍静默了两秒,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殿。
他对于这种长达百年来若有似无的亲昵行为,没有丝毫动容。
不管帝君究竟把他当成了谁。
……
手中一只精致的纸鹤被陆衍来回反复的折腾了好一会儿,可惜,不管陆衍如何尝试把灵力导入其中,也依旧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裔巽的离开,是在他计划之外的意外。
当然,也不知道裔巽究竟有没有听懂他当时说的那几句话。百灵鸟百灵鸟,如果裔巽明白,为何这只纸鹤却没有反应;如果裔巽不懂,那么这只纸鹤又怎么会还存在。
陆衍有些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无法传音,就算纸鹤没有消失,也是毫无用处的。
收好纸鹤,陆衍把天衍令拿了出来。
和绣在帝君衣服上的暗纹相似的铭纹,这枚属于帝君的令牌,只要在仙界,就代表了帝君所统领的这一方仙域的势力。就算长殿之内无仙灵,却不代表这一方仙域没有其他仙灵。
懂得审时度势,才是成功的关键。
陆衍轻笑着幻想美好的未来,却在猛然一瞥间,停止了笑意。
万年的冰莲叶,夺天地造化的麒麟心,破碎虚空的幽冥石,天绝神兽的双白羽……这些东西,一样样的都是稀有的天材地宝,想要获取其一,所耗费的何止是区区仙道的法力。
就连那天衍令……
天道之下,帝君诞生,天衍归墟化为令牌。如果说仙躯神体既是肉身,那么,以精神寄托而生的天衍令,就相当于仙灵之魂魄。它不仅有相当于帝君般的强大防御法力,更是承载了所有的信仰和最纯粹的帝君之精魄。
这枚小小的令牌,是本命,也是最终的归处。
他不愿伤他,或许也没能力伤到他分毫,却终究没办法让自己永远停留在这里。无所谓替身或者其他,他只是自私自利为了自己,所以不愿被迫停下。
副本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妄,陆衍已经不想过多的去追寻结果。他唯一想要做到的,就是离开!
而如今,天衍令在手,帝君还真不怕他生出歹心呵。
撇撇嘴,陆衍把天衍令连同幽冥石一起贴身挂在了胸前。
不管帝君为何把天衍令给他,这东西有如此逆天的能力,贴身佩戴着,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来。
而帝君那头,既然生而为帝皇,天衍令不再本体内,也不会有什么能让他神魂受损吧。
只不过,帝君这近十来年,召请他的频率似乎也越来越少了。
沉睡,陷入深眠。
从式神口中所获得的寥寥讯息,却让陆衍大感疑惑。
啧,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么,还是等着即将到来的仙界盛会。
机会太少,为了他的自由,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利用的了。
微垂的姿势,让那头散乱在身后的发丝飘落在两侧。被馒头青丝所遮挡住的脸颊,陆衍那按不清楚表情的脸上,究竟是在犹豫,还是下定了决心。
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那么帝君,又是多情还是无情?
他陆衍自认不欠他,却……
带着一丝晦暗的气息从陆衍口中呼出,麒麟心和冰莲叶,终究还是欠了不该欠的人!
这些并非他所求,可终归是因他而起。以帝君的自傲,还给他怕是也会毫不怜惜的丢弃。
罢了罢了,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