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时分,一切善后事宜都处理完毕,尸体被丢弃到山中掩埋,地下迷宫里的东西能搬的搬,不能搬的烧,集结在疗养院外的车辆乍一看就像一支高逼格的搬家公司。
离开以前,阿妙回头望了一眼废弃的疯人院,来的时候这里是一座萧索的花园,去的时候依然是萧索的模样。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曾发生怎样的故事。
女孩转身上车,见盗风还站在路边,正蹙着眉头望向鬼楼般的废弃疯人院。
“喂,走了!”阿妙拍了拍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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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在窗户后笑了笑,目视朋克头青年转身上车,庞大的车队徐徐驶向山下。
“那孩子直觉不错。”男人笑道,低头点了一根烟。
“这些人不像来自‘守护者’,”身后的红发女人表情凝重地皱着眉头,“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手刃黑寡妇?”
男人抽了一口烟,夹在指间,轻描淡写道:“不是这群人杀的。”
红发女人愣怔:“不是他们?那是谁?”
“不清楚。”男人环抱双臂,“我只是偷听到的,似乎是一个士力架的狂热粉丝干掉了你的黑寡妇。”说罢侧头,看见红发女人难看的脸色,“怎么,很心痛?”
“恨不得把凶手碎尸万段。”
“你们到底在这些怪物身上花了多少钱?”男人饶有兴趣地问。
“这和钱无关,”女人没好气地回复,“那是我的心血。”
“所以盗走你心血的人就是那个自称治愈师的家伙吗?”男人撇嘴,“这家伙不过是个‘新手’。”
“他以前是六角基地的实验员,六角基地多的是他这样的新手实验员,但是他的好奇心太重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我们准备处死他,没想到被他逃走了,竟然还带走了黑寡妇。”红发女人说着,显得有些泄气。
男人的眼神有点怀疑:“只是一个新手,怎么有能力盗走黑寡妇?这些战斗力爆表的异形都这么天真好控制吗?”
红发女人没有作答,只瞥了男人一眼:“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继续留在庚林查线索?”
男人叹了口气:“被这位治愈师闹了这么一出,恐怕会很麻烦,毕竟我们进入庚林市以前没有去拜会过领地的主人。按照他们的习俗,这是非常冒犯的行为。”
“拜会塞勒斯特亲王?”红发女人哼笑,“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传说中的避世者,可是几百年来没有人见过他吧。不过既然是避世者,又为何拥有这么大一片领地,这相当的说不通啊。”
“塞勒斯特并非寻常意义上的避世者,他只是两边都不想打交道,自己玩自己的罢了。”男人挑眉,“所以你的这位实验员其实很聪明,他远渡重洋将黑寡妇走私到塞勒斯特的地盘,因为知道我们即使查到这里,也不敢贸然行动。他要是一直只是小打小闹,那么亲王殿下原本是可以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惜他这次的篓子捅得太大,也牵连了我们。”男人将烟扔在地上碾灭,转身道,“走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我最好都低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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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大道尽头的一处海崖上,坐落着一栋紫顶别墅,许多人开车经过此处都会忍不住停下来拍照合影,甚至有人大着胆子上前询问是否能入内一观。原因无它,这座别墅不但分外气派,而且造型复古得很彻底,远看如同一座城堡端坐在风口浪尖的海崖上。站在巍峨的雕花铁门外,城堡高低错落的哥特式尖顶颇有让人高山仰止的气魄。不过尽管造型复古,城堡本身倒是长得格外甜美,雪白的外墙,华美的庭院,背后便是碧海蓝天,像迷你版的天鹅堡,浪漫得可以。
时常有人打听这座城堡的主人,通常这时,知情的人们就会回答这是某个有钱人为某部电影投资修建的城堡,当初本来是要用作电影的主要场景的,可惜后来电影流产,结果此处便成了这位有钱人的行宫了,以及他似乎不常来这里,等等等等……这样的说法口口相传,最后演变成了民间的真相。
fox此刻就坐在城堡的会客室里,落地窗外依然可见几个在城堡外拍照的年轻人,他们热热闹闹地拍完照,顺便将铁门内不苟言笑的两名黑衣守卫也拍了拍,而后满足地跳上一辆复古跑车扬长而去。这番情景不禁让人联想起观光客们在白金汉宫门外流连驻足的场景。
没有人怀疑过城堡的来由,其实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电影拍摄场景这说辞根本站不住脚。就算真有人阔绰到为了拍电影一掷千金盖一座城堡,这座城堡怎么也该盖在国外吧。
fox听见走廊深处传来阵阵钢琴声,不知是肖邦李斯特的钢琴曲,还是某部协奏曲中的钢琴华彩,他对古典音乐并不感兴趣,但也认得出这不是来自任何钢琴家的演绎,因为这人弹得磕磕绊绊,自以为优雅……
钢琴声优雅陶醉地磕巴了一阵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着干练黑色西服套装的黑长直美女走进来:“亲王在图书馆等你。”
fox起身,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倒映出一身细兰格衬衫,浅灰色马甲,戴着一副复古眼镜的青年男子,他的酒红色长发束成细细的一绺垂于脑后,胳膊下再夹一本书,就像刚刚从牛津的校园里走出来。这样就不至于冒犯文艺青年(老年?)塞勒斯特了。
“觉得我今天长怎么样?”fox问黑长直美女。
“我都快不记得你究竟长什么样了。”对方道。
图书馆是真的图书馆,四面都是足有三层楼高的书架,这些书架贴着圆形的图书馆饶了一圈,书架下方有梯子,再高一点的地方是一圈环形的走道,方便取书用的。图书馆中央放着一架深咖色的贝希斯坦钢琴,看造型很有些年头了,据说是富特文格勒弹过的。塞勒斯特非常喜爱富特文格勒,据说在二战时期还曾亲临现场听过富特为希特勒指挥的贝多芬第九。fox偶尔听亲王大人谈起拜罗伊特的那个夜晚,言语之中那股骄傲的调调,简直好像那场贝九是指挥给他听的,关元首p事。
阳光从图书馆上方的天窗洒下来,洒在那架钢琴上,不过钢琴旁并没有人。fox抬起头,听见上方的环形走道上慵懒的脚步声。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塞勒斯特站在背光的阴影处,背对着他取下一本红皮的书本,fox只能瞧见亲王大人高挑俊逸的背影,他一身雪白衬衫,黑色长裤,衬衫的袖口挽起,微卷的金发即使在暗处也十分耀眼。
“这个治愈师只是无名小卒,无需挂心。”fox道,“不过他养着一只我从未见过的怪物,看起来反而有点来头。”见塞勒斯特似乎对此兴趣缺缺,问道,“您对这个真的感兴趣?”
“真的不感兴趣。”塞勒斯特叹了口气,将书本插回书架,又漫无目的地搜寻起有意思的书来,“但有人在我的地盘上搞小动作,总得关心一下吧。”亲王大人的背影微微侧了下头,对下方人道。
“在您的领地上,现在不单是个别血族蠢蠢欲动,猎魔人也混得风生水起呢。”fox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阴谋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展开。
“只要不太过分就由他们去吧,我就当是建了一座塞伦盖蒂,让这些两脚小幼兽自个儿好好玩。”慵懒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塞勒斯特步履优雅地从一处阴影走进另一处阴影里,“不过这件事告一段落,最近大概又要无聊一阵了,我打算找一些老朋友来,开一场钢琴演奏会,你看怎么样?”
fox问:“您手上拿的是什么书?”
“这本吗?”金发青年垂首看书名,“叫《影帝们的公寓》,好像是明星的同人本,奇怪的书。”
“是挺奇怪的。那么,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fox笑着,趁塞勒斯特还在蹙眉打量那本同人本,退出了图书馆。
门无声地合上,塞勒斯特在安静下来的图书馆里翻开了书的第一页。
——那就即兴来一场床戏吧。
“庸俗。”金发的文艺老年合上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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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望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冯医生的诊所。
冯医生是个地下医生,没行医执照的那种,但是宁望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挺信任他。再说这么多年在冯医生的诊所看病,感觉这个医生也就是长得不靠谱了点,但是技术还是十分流弊的。(折扣也是十分划算的……)
现在他坐在冯医生笼子一般大的万用小诊所里,伤口都包扎处理好了,血液顺着输液管流进体内,人一下就觉得好多了。
“对了,我的地中海贫血不是很轻微吗,为什么我这次去穆云山郊游,好几次差点晕过去?”
“差点晕过去不是没晕过去吗?”冯医生年方四十,戴一副特别忠厚的复古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有几分奸邪,“你去郊游有好好吃饭吗?”
宁望一想,是啊,超过四十八小时没吃饭,就只吃了半块士力架,可能真是饿得发晕了,不过还是有一点想不通:“虽然饭是没怎么吃好,可是我的同伴都好好的啊。”
“你的同伴有地中海贫血吗?”冯医生漫不经心清洗着器械,挽着袖子如同在洗碗槽里刷盘子。
宁望一想,是啊,雷克思他不贫血啊。这么两下思量,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晕倒那两下特别合理了,要是不晕那两下,那才是耸人听闻呢。
刺猬头青年长呼一口气,倒在手术椅上,两分钟后就甜蜜地睡了过去。
冯医生翻了个白眼,咕隆了一句:“心有这________________么大。”
睡饱一个小时后,宁望在黑诊所外同冯医生快乐地挥手道了别,黑医师转身回诊所,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冯医生挑了挑眉,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听见低低的呼吸声。
冯医生叹息一声:“好了我知道是你,放心吧,已经给他输过血了。倒是你,什么时候来诊所啊?”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片刻,然后“嘟”地一声挂掉了电话。
冯医生耸耸肩,哼着歌儿进了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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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黑色套头帽的俊美青年从电话亭里走出,跟着走出来的还有兴高采烈的萨摩耶,这座电话亭对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套头帽青年和他的大型犬来说显得有些局促,但好在一人一狗挤在里面还算暖和。电话亭外淅淅沥沥落着雨,雨水冰凉,一出电话亭他就拉上了毛衣的高领,遮住下巴和嘴,即便如此依然有路人频频侧目。
他蹲下来,揉了揉萨摩耶的脖子,牵起绳子,朝夜晚的中央公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