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风的流动,都在这一刻凝滞。
一切音的回响,都在这一刻停顿。
刺眼的光以苏情为中心,向四周爆发开来。
而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样的金色下凝固,而下一刻——无论是被迦勒老头扬起的浮尘,还是被风吹来的草叶,还是被直升机卷起的烈风……甚至于空中的轻云,都在被一扫而空,消失无踪。
金光似乎无缝不入,无处不在。
它拂过高空,那在工业社会下变得昏暗的天空顿时变作澄澈的蓝;它拂过大地,那被迦勒老头破坏的大地顿时恢复如初。
绿草重生,美丽再临,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金光恩泽。
然而迦勒老头却并不。
只见在金光的照射下,迦勒老头脸色狰狞,只感到这一缕光都像是刀子一样,一点点一寸寸地在自己身上游移,让他忍不住想要躲避,想要大声哀嚎起来。
但他却叫不出、躲不开,甚至连眼睛都无法闭上,只能被这过分耀眼的光刺得泪水连连,眼前白茫茫一片,痛得额头青筋迸出,丑态毕露。
而与之相反的是,同样是在金光包围中的苏情,却并不像迦勒老头那样痛苦,反而觉得像是浸泡在温泉中似地,暖洋洋的感觉弥漫全身。
她看着对面的迦勒老头,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她只是微微笑着,鲜红的神官袍无风自动,眉心圣痕变得越发浩淼,那缓缓流动的金色,竟像是演化了世界的开始直至湮灭。
“神与我同在——”
苏情曼声说着,手腕翻转,轻轻一托,那四散的金光就蓦然收拢,在她手中化作一个滴溜溜的金色光球,轻盈地在她手心上空跳跃。
没了这像刀锋一样的金光的折磨,迦勒老头一下子瘫软在地,满头大汗,喘息嘶哑,嘴唇颤抖,看着苏情手中的金色光球眼里满是恐惧。
“这是……”迦勒老头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古怪的咯咯声在他喉咙中徘徊。
看出了苏情手中金色光球象征的东西,迦勒老头吓得抖如筛糠,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然而迦勒老头能认出的东西,其他人却未必能够认出。
在旁人眼里,刚刚只发生了一件十分简单直白的事:冷酷无情又暴力残忍的苏情,打倒了德高望重慈祥和蔼的迦勒。
于是,当迦勒老头瘫软在地的时候,直升机上的人,和被这金光吸引过来的人不由得大惊失色,望向苏情的眼里满是严厉憎恶,还有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恐惧。
“你竟敢伤害迦勒大人!!”
一声怒吼响起,而后,一个身影就像曾经的迦勒那样,从高空跃下,沉重地落在地上,与此同时,那人奋力一投,一柄沉重的剑脱手而出,撕裂空气,带着厉风刺向苏情的心脏,几乎眨眼间就出现在苏情的面前。
也正是在这时,苏情慢悠悠地说出了未完的话:“——而我与神共生。”
金色的光球投入苏情眉心圣痕,而后,她抬起手来,似慢实快,纤细柔软的指尖与漆黑锋锐的剑尖轻触——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声势,就好像时间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下一刻,时间再度流动起来,那气势汹汹所向披靡的长剑,就在这样轻描淡写的一触之下毫无预兆地化作灰烬,簌簌落下,与大地融为一体,再无分别。
苏情收回手,站在原地,微微一笑:“还有谁想要拦我?”
“砰!”
“砰!”
苏情周身的神力鼓动起来,发出了奇异如同心跳的声音。
然而周围的人却再也没有心思注意这奇特的一幕了——他们都吓傻了!
只是一个触碰,就将那经过神力加持,被戏称为“可拆高达”的圣剑化作灰烬……这是怎样的无匹威能?!这是怎样的骇人神威?!
这样的事……果然只有真正掌控着神的能力的人才能做到吧?
而这时,迦勒老头终于吐出了一直含糊在嘴里的颤音:“……神降术……是神降术!!”
这就是神降术?
这就是神降术!
众人看着苏情,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跪拜了下去,而后那原本对苏情充满了责难、憎恨、恐惧的教徒们,也纷纷拜了下去,眼中再度换上了苏情曾经见过的狂热信仰,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眼神更为炽烈。
并不习惯这样的场景,苏情眉头微皱,想要辩解,但在对上这群人的目光后,她却明白,对于狂信徒来说,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除非她在这群人面前变身黑暗御使者,否则她就是圣女,说不是也没用。
——算了,反正她马上要离开了,圣女不圣女也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苏情不想同这群人再做过多纠缠,看他们再没胆子拦她后,转身就要离开,但走出两步却又停下,抬头看着天空的直升机,露出一个“纯洁”的笑容。
十分钟后,苏情坐在舒适的直升机里,前头是“为圣女大人开直升机的我真是超荣幸超幸运超幸福\(^o^)/”的信徒甲,左边是“哦艹阴沟里翻船心如死灰累不爱(;′⌒`)”的大主教迦勒老头,右边是“要命这一关我都死六次了为毛还不让我过o( ̄ヘ ̄o#)”的备选光明御使者美少年奥斯汀。
苏情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道:“我只需要驾驶员在这里就行了,你们跟来做什么?”
驾驶员:“\(^o^)/”
迦勒老头:“……”
瞪了一眼旁边游戏玩得正high的奥斯汀,迦勒老头干巴巴地笑着,道:“圣女大人想要远行,我们当然要侍奉在大人左右。”
奥斯汀:“同上。”
苏情无视了奥斯汀,道:“你是想要自己走还是让我把你丢出去?”
迦勒老头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微妙,然后他继续用干巴巴的语调说着:“圣女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这架直升机的动力源并不是普通人用的燃油,而是以神力为核心,经过特殊的处理后,用作直升机的动力源,而这个处理方法,里教廷里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所以——”
奥斯汀头也不抬:“我会。”
迦勒老头:“……”
苏情:“^_^”
迦勒老头:“q^q”
苏情:“你是想要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想要刺探苏情来历打探苏情消息的迦勒老头,含着热泪,打开机舱门,含恨跳了出去。
世界变得安静而美好起来,苏情松了口气,开始享受这个奢华机舱里的惬意。
然而迦勒老头拜拜了,奥斯汀却还在,并且坚持不懈地玩游戏,外放的噼里啪啦哒哒哒的游戏音效,在这机舱里简直就是噪音污染。
苏情一忍再忍,三忍四忍,忍无可忍——这家伙除了玩游戏就不能有点别的追求吗?!
作为高大上的神秘圈,为什么你竟然比普通人还要精通宅之一道啊!
就在苏情虎着脸,打算收缴奥斯汀的手机的时候,在她并非刻意放出却也浩瀚如烟海的感知中,她“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从地面出发,向着她所在的直升机一头撞了过来。
——这是什么?
苏情感到这个奇怪的东西上头,似乎带着什么令她——或者令她身上的神力——十分厌恶的东西。
然而还不等苏情细想,那东西就撞在了直升机上,软软地黏在直升机的外壳上。
直升机上的其它两人毫无所觉,而唯一一个有所察觉的苏情,却因为并没有感受到这个东西的危险和恶意,便出于好奇,任由它黏在外壳上,准备一会儿仔细研究一下,毕竟国外的神秘圈里,似乎有些很好玩的东西,就像是那个出产自魔法师协会的同人周边产物,霍格沃兹的魔杖。
然而下一刻,苏情就为自己一时的大意后悔了。
“咚!”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就好像有什么破壳而出,危险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机舱。
直升机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脸色一变,就连奥斯汀都放下了手中的游戏,面露警惕,然而他们都无法找到危险的来源,唯有苏情才能够“看”到,直升机外壳上,那前一刻还被她认为无害的东西,这一刻就融掉了那软趴趴的外壳,露出了里头充满科技感的模样古怪如昆虫的东西。
“嗡!”
不被人耳捕捉的古怪波动,从“昆虫”的身上传出,在整个直升机的外壳上攀爬,迅速环绕一圈后,又再度回到了昆虫身上。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苏情甚至还来不及出声示警,甚至都来不及明白这一切代表着什么,下一瞬间,直升机的外壳就分崩离析,狂烈的风卷入机舱,奢华的装饰被风吹散,而后同三人一同降落。
“是,是黑暗议会的人!是他们的黑科技!!”驾驶员信徒甲的声音里充满悲愤。
苏情:“……”
说得你们这直升机不是黑科技一样。
苏情在心中吐槽,但手上却没有丝毫放松。
“当心中充满虔信时,那么神必将看见,必会回应,必定庇佑我们。”
苏情抬手,金色的光芒在她身畔环绕,而后电射出去,化作三个金色的透明光罩,将三人都包裹其中。
然而这并无法阻止三人的坠落。
失重感依旧,三人坠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苏情看了看脚下越来越近的大地,想到三人掉下去的后果,不由得眉头深皱。
然而就在她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异变再起。
——熟悉的黑洞,熟悉的吸力,熟悉的配方。
苏情简直要疯,然而就在她意识到这个要命的黑洞降临的瞬间,她就被这个黑洞吸了进去,消失在了另外两人的面前,经过两秒滚筒洗衣机的搅拌后,就再度被吐了出来。
……
“……伟大的暗啊,万能的神!您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真神,有着世上独一无二的恶!您是起源,是终点,是故乡,是旅途,有您在的地方,必有安宁的死亡!”
“……我感谢您,请您应允,以我的赞美为您的宝座!”
“当我赞美您时,您就与我同在……”
“万能的神啊,请赐予我您的威能,您的恩泽……”
……
熟悉的祷告,熟悉的味道。
苏情站在祭台上,看着祭台下目瞪口呆的黑袍信徒,十分淡定。
“圣……圣女大人!圣女大人降临了!”
平地一声吼,而后,一个骷髅一样的人抛开手里的长杖,一个虎扑就抱住了苏情的大腿。
“神听到了我们的声音!神将圣女大人带到了我们的面前!!”
苏情淡定地看了看抱着自己大腿的骷髅一样的人,淡定地看了看祭台下狂热的信徒,再淡定地看了看自己身上一键换装后的黑色神官袍,最后淡定地叹了口气。
“有点心累,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