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玦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可是亲眼所见绝对要比照片所见要震撼的多,画面映进眼眸的那个刹那,他只感到被击的头脑发懵,血液逆流。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青筋鼓动,他疾步上前,却在刚挪了一步之后又骤然顿住。挺拔的身姿站在那里,浑身肌肉紧绷,像在极力隐忍着心头巨大的冲击,又像积蓄着要杀人的力量。
然而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盛夏安静地躺在那里。整个世界都静谧了一般,而他看上去又像已被整个世界遗弃。是的,如果盛夏之前是他的世界,那么此刻他不就是被世界遗弃了吗?
薄唇扯出抹讽刺的笑,那一刻显得异常凉薄……
事实是他真的笑了,且笑出了声,不知道是笑她还是在笑自己,只是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有几分诡异。盛夏此时蹙眉在床上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寻着声音转头便也看到了门口颜玦。
那丽眸中还带着刚刚睡醒的迷懵,仿佛下一秒才想到有哪里不对劲。眼睛快速从室内扫了下,然后有些慌张地拽着被单裹住自己坐起来,背倚上床头。
颜玦一沉,也终于抬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下一秒她只感到腕间一紧,便被他直接从床上拽了下来。
他不想碰那床,因为他觉得脏!
于是盛夏一只手被他死死捏着,另一只手则狼狈地将床单压在胸口,堪堪遮掩着自己的身体与他相对。
四目相望,空气中流转着一股剑拔弩张。
偏偏这时安静的外面突然一些传来骚动,窗帘是拉的,所以房间的光线很暗,所以那些此起彼伏的镁美灯闪烁却愈加明显。是记者,且都是被网上爆的那张照片引来的。若不是酒店的安保在下面拦着,怕是早就冲进了房间里。
室内,颜玦眼里带着恨不能撕了她的猩红,问:“就这么想跟我离婚吗?”想到不惜与一个男人发生关系来恶心他,也恶心她自己。
他既然猜料得到,自然是盛夏根本没有想过隐瞒这个事实,她咬牙道:“是。”
是,那么坚定!
颜玦捏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样的力道恨不能捏碎她的骨头一般。
盛夏却咬唇忍着,吭都不吭一声,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肯屈服。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让颜玦有多想掐死她,却最后还是松开手。
盛夏的脚虽然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身子还是收势不及,背一下子撞到了墙面上。
颜玦锁着她的眸光未曾移开半分,垂在身侧的手再次攥紧,骨骼被他攥的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挥到自己的脸上。
盛夏闭上眼睛,说:“想打就打吧,又不是没打过。”一巴掌换一个解脱也值!
音刚落,拳风便擦过耳际。
只听彭地一声,她却并没有感到意料中的疼痛,睁开眼睛,对上的依旧是他猩红的、疯狂的、压抑着某种滔天巨浪般情绪的眸子。而拳头就砸在她的头侧,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瞬间染红墙面,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脚边。
那一刻盛夏不是不心痛,可是心痛又有什么用呢?这一步是他逼自己的选的。
“你,会后悔?”他问,一字一句仿佛都是从心底泣血而来,却已是做了某种决定。
“我不会后悔。”偏偏她没有半句退让。
“穿上衣服。”颜玦说着收回手臂,然后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已拿出手机拨出去,吩咐:“把记者都放进来。”
既然都是她安排好的,他就成全她!
“颜少?”那头的朱助理闻言有些意外,虽然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可是他跟了他那么久,仅听声音就感觉他情绪不对,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放记者的决定就更不对了,所以有些迟疑。
只是颜玦听也未听,便直接掐断了通话。
彼时盛夏听到他说放记者的话,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所以转到客厅找到自己的连衣裙,手忙脚乱地套上,刚刚拉上拉链,只觉得腕子一紧,就那样毫无防备地被他直接拉到门外。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记者仿佛同时蜂拥而至。于是闪光灯连成白花花的一片,就那样打在两人身上,晃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眼前的颜玦脸色阴沉,但仍一身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反观盛夏。浑身上下则只套了件连衣裙,连脚都光着站在他的身侧,且脖颈吻痕明显,分明就是一副被抓奸在床的场景。
所有的记者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被这一幕刺激兴奋了,提问一个接一个地抛过来。直到所有的人都问完了,才发觉他们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不由慢慢沉寂下来。
“诚如大家所见,我与盛夏情感破裂,今天起正式离婚。”颜玦终于开口,声音冷硬,说完便丢开她大步离去。
众记者仿佛一时被他散发出来的气息震撼,反应过来要围时,已经被安保隔开,只留下盛夏在原地。
当然,没有人能近身。
盛夏却只能站在那里,看着挺拔的背脊离开,走出自己的视线,永远的……
那一天,盛夏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酒吧的,车子回到盛家良久,却迟迟都没有下车。
高洁还未完全痊愈,一直都在卧室里。
佣人发觉后,有些迟疑地走过来敲着车窗:“小姐?小姐?小姐……”
半晌,车门终于被打开,可是盛夏的模样却让她吓了一跳。
只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身上衣服凌乱,而且满颈吻痕。
“这是怎么了?”佣人问。
昨晚发生的事他们还没来得及上网,刚刚发生的事还来得及传播,所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觉得盛夏的样子像是遭遇了一场浩劫。
是啊,浩劫,这段婚姻从头至尾都像是一场浩劫。
盛夏没有理她,只迳自上了楼。
直到卧室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跌在地上,然后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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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市接下来几天的报纸、各网络平台自然再次被颜家占据,最劲爆的莫过于豪门少奶奶婚内出轨,终被捉奸在床,豪门少爷不堪受辱,当众宣布离婚等字眼。
一段婚姻的破裂这般容易,只是这出闹剧中,只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盛夏那张床照,以及盛夏被颜玦拎着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的画面。她头发凌乱、衣裙暴露,脖颈间满是吻痕,证据确凿。
本来颜玦与杜若的事传开,盛夏在大众眼里只不过是个被嫌弃的女人,勉强称得上是个婚姻的受害者,毕竟在众人眼里,她那样的名声配颜玦本来就是高攀,仿佛下堂已是早晚的事。
本来名声、绯闻在男女身上体现的就不平等,更何况她从前已背了那么多真真假假不好的传闻,所以现在这事闹出来后。那些人就像是准备好了一样,对她的骂声几乎灭顶。
自然也有说颜玦早有离婚的意思,盛夏这次不过是被算计了,因为只有她婚内出轨的证据确凿,才会被净身出户,捞不到一分钱。可不管怎么说,同情的人少之又少,因事不关己,所以除了看热闹的便是幸灾乐祸的。
外面闹的沸沸扬扬,盛夏却在那天哭过之后,反而变得愈加平静起来,几乎是置若罔闻。又仿佛过去一年经历的太多,已经让她练的刀枪不入。
高洁就算再病、不出门、佣人再不敢说,这事终究也是瞒不住的。相反的,她这次并没有责备自己的女儿,有时候看着她那么平静,反而觉得她的心境仿佛苍老到已经过了一辈子的迟暮老人,比她这个做母亲的经历的还要漫长。每当这时她都忍不住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颜玦那天宣布离婚后没有再露面,就连管玉娆都闭口不提此事,想来对盛夏这次的举动也是相当不能理解。
这天午后高洁还在睡,盛夏坐在落地窗前喝着茶,远远便看到一辆车子停在别墅前。佣人走过去询问,只见车门打开,一身运动装的颜意从上面走下来。
她眉色闪过一丝诧异,然后便见她不顾佣人的阻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嘴里嚷着:“我找我嫂子啊。”
“小姐,你不能这样。”佣人却并不认识她。
直到盛夏说:“让她进来吧。”
佣人听了盛夏的话,这才让开拦着颜意的路,在盛夏的示意下自己回厨房忙去了。
颜意则情绪激动地跑过来,双手抓住她的手,喊:“嫂子。”模样倒像是受了委屈。
盛夏笑了,帮她拢着鬓边的碎发,问:“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
颜意一时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身上。
今天盛夏也只穿了件灰白色的家居服,脸色也不好,甚至有些苍白。身体在宽松款式下,仿佛愈加弱不禁风,可见这些日子也并不好过。可是发生那么大的事,她居然还能笑的这么平静。
“嫂子,你告诉我那些都不是真的是不是?”她急切地问。
明明那么多的“证据确凿”,颜意看着她的眼睛含着泪,仿佛受委屈的是她自己,又仿佛盛夏只要说一句不是,她就相信。
盛夏心里一暖,眼中发涩,却摸着她的头,说:“颜意,谢谢你。”
虽然她和颜玦不可能了,可是她多么喜欢这个善良的姑娘。她面对自己从来不问索取和报酬,没有心机和保留地对自己好。
是的,从她与哥哥订婚那天起,颜意是真的将盛夏当成家人,所以听到她这样平静和近乎默认的话真的哭了。
杜若和哥哥的事她也有听说,所以她觉得这事也不能完全怪盛夏。可是若说都怪她哥哥,她私心里又向着他的,谁让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呢,于是这眼泪便变成了她站在盛夏和颜玦之间左右摇摆的矛盾。
最后只能委屈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嫂子,她看得出来哥哥也很喜欢她,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不好吗?就算不久前他们也曾打打闹闹,可是最终不还是和好了?
嫂子,她甚至还曾那么努力地想给自己的哥哥生一个娃娃。妈妈期待着,她也期待着,期待着眉眼像哥哥,鼻唇像嫂子的小侄子。
可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
她想不明白。
那一天颜意抱着盛夏哭的很伤心,仿佛要将压抑在心里的所有委屈、难过都哭出来似的,一直像个孩子似的嚷着:“我不管,我不要你们离婚,你就要你做我的嫂子。”
哭的盛具眼睛也红了,这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哭,想着这世间的事真的有那么简单该有多好?
颜意走后,她却只感到满身的疲累,因为她知道这段婚姻真的已经走到尽头。在她踏出这一步,在颜玦当着众记者的面宣布离婚时,就已经不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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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高洁的身体好的差不多,已经能下床缓慢移动。
E市赵姓生意人本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人物,却因涉嫌的重大毒品走私案,又被曝出这件事牵扯到了政府高官,突然之前备受关注。更甚的是,在其供认的过往犯罪中提到了盛名峻,承认其整个吸毒嫖宿事件均系本人设计陷害。
盛名峻是被冤枉的!
这样事实真相令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庭审的时候所有人证、物证证据确凿,不容人有丝毫怀疑。当然,至于陷害他的原因,更没有提到任何政坛的争斗。
这次案件牵扯甚广,从表面上看最大的功劳是警局、是李少,破获最大贩毒案,并打了一只大老虎,升职受勋也是指日可待。从头到尾更没有提过颜玦,也好像与颜家没有丝毫联系。
可颜正宏的政敌却倒了,与他多年的贪污、贩毒记录相比,颜正宏家里那点花边新闻根本不足为道。大选之事已经稳操胜算,自然是他受益最多。
更何况杜若在盛名峻的案件审理过后,否认了自己与颜玦之间的关系,声称两人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并没有报纸上所说的任何亲密关系。当然,她被绑及*事件没人提及,也就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与盛夏的恩怨。
反正情感的真真假假本来就没人说得清,这已经不是人们关注的重点。
一切仿佛都已尘埃落定,结果也都如颜玦预想的那样,只是整个颜家却无半丝喜悦。尤其是颜玦,因为他算计到了所有,却错估了盛夏。
关于这件事的新闻也已经渐渐退热,颜玦变得异常沉默。朱助理也曾替他不平,试探地问过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盛夏事实真相。
颜玦却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告不告诉也都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就算一片真心错付,他也宁愿给自己保留一分尊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朱助理拿着个文件夹走进来,喊:“颜少?”然后沉默地将它放到桌面上。
颜玦抬头看向他,朱助理说:“是那个男人的资料。”
那个男人,当然是指那晚与盛夏发生关系的男人,他明白这对颜玦的意义,所以才会觉得难以启齿。但男人总有个通病,明知道知道了会更加难受,却仍要自虐。
这个男人在当晚便搭乘飞机不知所踪,显然是盛夏早就安排好的。
朱助理出去后,他才将文件袋打开,但他仅看了一眼那张照片,便已经无法再看下去。眉眼清冷,虽然不尽相像,却已是难得透出几分熟悉。
颜玦只觉得心被蛰了一下,便将资料悉数送回袋中,拿过手边几天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笔尖在纸上摩擦出沙沙的声音,终于签上颜玦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