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玦下意识地蹙起眉,而女人的冲势显然有些急,脚步有些收势不住,站稳脚步后抬头,五官便就那样撞进了颜玦的眼眸里。
“杜若,你这就算能掐会算也没那么准的吧?”这时敞开的一间包厢门内站着几个人,正有些揄揶地瞧着他们,显然是知道他们从前的关系的。
杜若脸上有些尴尬地低下头,退出了颜玦的怀抱。
“颜少今天有应酬?”那几个便围上来打招呼。
他们从前是跟着陆江玩的,颜玦虽然不爱这种场所,但被陆江拉着也没少聚会。只是这段时间陆江有些转性,所以他们才会自己玩。
“不,陆江也在。”他回答。
自己今天应陆江出来,也是因为心里不痛快,本想兄弟两人能安安静静地喝上一杯,却忘了陆江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他像跟谁赌气似的喊了一群女人绕着他。
颜玦此时已经准备离开,却又遇到了这样一群人。
“陆少也在?”众人闻言惊了下,随即有人脸上便露出喜色,有的已经连忙就往陆江所在的包厢冲去,一群人显得相当兴致勃勃的。要知道自从陆江“退出江湖”之后,几个人玩的也没劲。
颜玦这边还没脱身,陆江就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两人相视而笑,陆江唇角的弧度有些无奈。
“颜少、陆少给个面子?”有人问。
两人便就这样进了新的包厢。
“哎吆喂,你们这是都改行吃素了?”令人意外的是今天包厢里虽然依旧热闹,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清一色的世家子弟,外加可数得上的名媛,几乎可以称得上成双成对,陆江不由调侃。
“陆少说什么呢?谁素?”其中一个女人不满地反驳,挺起的胸脯只让人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
“咳——咳——”难道陆江有被呛着的时候,众人不由都笑了。
身边的人解围加解释地道:“今天是阿湛的未婚妻,素素的生日趴。”他们这算是续摊了。
话音刚落,那个叫阿湛的便领着未婚妻走过来,对他们说:“谢谢颜少、陆少给面子。”
“都是兄弟,说这见外的话干嘛?”陆江说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首饰盒抛给他,说:“给弟妹的生日礼物。”
男人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打开,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条限量版钻石项链,那条链子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身边的人不由吹了声口哨,说:“阿湛,这下你发了。”
“会不会太贵重啊?”他身边的未婚妻则有些不安。
“说什么傻话呢,陆少赏的,拿着就是了。”东西是贵重了些,但阿湛仍有些嫌弃未婚妻说的话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未婚妻便闭了嘴。
名叫阿湛的男人便在众人的怂恿下,亲手为未婚妻戴在脖子上。
一众女人都羡慕地盯着那条奢华的链子,阿湛的未婚妻嘴甜道:“谢谢陆少。”
陆江仅是微微颔首,只是目光落在女人脖颈的项链上,眸色有些暗淡。
“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颜玦问。
陆江收回目光,笑了笑未语。
颜玦也没有揭穿他,低头点了支烟,抽了口才道:“我没有陆江那本事,兜里随时揣着哄女人的东西。日达百货你明天随便去挑吧,看上的全记我帐上。”
这话说的够霸气,也只有拥有这家百货的老板也这样阔气,众人又是一阵尖叫声。
热闹过后,仿佛才有人想起提到刚刚的茬,问:“刚玩到哪了?”
“杜若选了大冒险,要与出了包厢撞到的第一个人接吻。”有人起哄地喊。
因为她第一个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颜玦,众人显得有些兴奋。
颜玦闻言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杜若表情则有些尴尬。
“亲一个。”
“亲一个。”
偏偏周围还响起起哄的声音,杜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颜玦面前。她其实有些紧张,因为之前她也不是没主动示过好,只是他均拒绝了自己。
包厢内的光线有些暗,眼前颜玦一直没有说话,她告诉自己没准颜玦心里并不在意呢,毕竟这是他们这群人一直常玩的游戏。悄悄深吸了口气,倾身,踮脚便去寻他的唇,手臂却被他扯住。
这个动作让周围起哄的人都楞了一下,因为大家都知道两人有旧情,当初颜玦为了杜若都曾与家里决裂,纵然他现在已经娶妻,这些人也没有对婚姻忠贞的意识。所谓恩爱,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所以一时也有些看不太明白眼前的状况。
“不过是个游戏,阿玦你不敢吗?”杜若被当众拒绝有些不甘心,于是这样问。
颜玦抽了口夹在指间的烟,淡白的雾拂过她的面颊,只见他薄唇轻启:“不是我不敢,是我老婆会介意。”
一句话立场鲜明,却令杜若表情有些难看。
因为他神色那般倨傲,不是怕老婆的表现,却又坦坦然然地告诉众人,他在意盛夏的感受。当然,这个举止也多少有点侮辱人的意味。
上次她和沈莹意图挑拨他们夫妻间的关系时,他就警告过她,这次是她自取其辱。
“那就换个惩罚吧。”本来准备看热闹的人解围地说。
“是啊是啊,颜少照顾自己的夫妻感情也无可厚非,咱们也不能添乱不是。不如就在现场找一个吧,看看谁还单身着,杜小姐的吻可是便宜他了。”有人开玩笑地说。
只是这个难堪是颜玦给的,无论怎样她都已经拾不起脸面。
“我。”
“我。”
偏偏那人话音刚落,便有人自告奋勇。
包厢内陷在一片乱糟糟里,这期间杜若的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颜玦,慢慢的有些泛红委屈,透着伤。
颜玦却仿佛看到了今天出门时盛夏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吧,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念旧情的人,但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他发现自己对杜若不但没有记忆中的感情,甚至会对于她的纠缠产生一种厌恶。
人心是不可控的,人的感情更不可控,此时的他对杜若来说无疑是无情的,但他的心思确实都已经转移到了盛夏身上。
想到这里,颜玦转身往外走。
手摸到门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不,确切地说是惊呼声。侧目——便见杜若已经与另一个男人亲吻在一起。
她这么做其实是在赌气,也想借以试探他是不是真的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乎。然而她在一片叫好中气喘吁吁地松开那个男人时,颜玦早已离开了包厢……
黑色的迈巴赫离开酒吧后,一路往婚房急驰。车子开进别墅,其实还不算太晚。
他进门时看到自己的安排的人并没有在门口把守时,眉头微微蹙起,走进客厅,便见刘婶和两个安保居然都在里面,且模样有些忐忑。
“颜少。”见他进来,三人几乎同时出口。
“什么事?”颜玦问,目光同时在他们脸上扫过。
三人对望一眼,最后还是刘婶硬着头皮说:“少奶奶出去了。”
颜玦闻言将目光定格在她脸上,那表情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惆怅。或许他早就猜到她一定有办法离开,不过是给她做选择罢了。
无疑,她还是选择了盛名峻。
“颜少?”刘婶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
“没事,都去忙吧。”颜玦说。
三人没有拦住盛夏,本以为会他会大发雷霆,结果他却只是淡淡说了这样一句,反而令他们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来,三人才如梦初醒,连忙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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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盛夏离开婚房之后,便直接回了盛家。
盛名峻的案子还在调查当中,该查的都还在查,她第二天便直接进了盛氏集团。她以盛家人的身份提出异议,要求有关部门鉴定股权让渡书上盛名峻的笔迹。
当然,盛夏提出质疑前已经事先与其它股东达成统一战线,所以笔迹鉴定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们有权拒绝钟平就任盛氏集团总裁一职。
如今的盛氏在上次盛夏接管时就经历过一次内部清洗,也根本早已不是钟平能够控制,不然他也不会蛰伏那么久。而他手里唯一的筹码便只有盛名峻签署的股权让渡书,盛夏自然抓住唯一的这一点。
钟平看着眼前这个丫头,每次都是她出来捣乱,若非顾及她身后有颜家撑腰,真恨不能撕了她,却不得不咬牙同意。
“盛小姐,希望鉴定结果出来后,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硬气。”他将手里的文件甩在办公桌上,拂袖离去。
盛夏又说了些感激和安抚的话,这才令所有股东陆续散去。
“盛小姐,如果上面的签字是真的我们该怎么办?”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与盛名峻的助理,那人还是忧心忡忡。
虽然盛名峻也十分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签署过这要一份文件,但是钟平敢闹这么大的动静,仅凭最后一个伪造签字,他就不怕最后撑不住局面?
这样不合情理,也不像是钟平会做出来的事。
“那就想办法证明,这份文件不是在哥哥自愿的情况下签署的。”盛夏合上文件说。
盛名峻助理也是急昏了头,这么浅显的事都没有想到,闻言不由茅塞顿开,道:“我马上去查。”
相比起他有了目标后的冲劲,盛夏却不那么乐观。
盛名峻为人谨慎,唯一的疏漏就是出事的那晚,如果这份文件是当晚签署的。找到证据固然然,因为不但可以拿回股权,且也可以证明盛名峻的清白。只是钟平这样老奸巨滑,要抓住他的把柄只怕不容易。
“盛小姐,有你的快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秘书拿着个快递的文件袋走进来。
盛夏微微颔首,秘书将快递放下便出去了。
她看了眼还是国际邮件,不由好奇地拆开,确实就只是一份文件,确切地说是盛氏集团的股权让渡书,转让人赵基俊。不用说,这肯定是他走时盛夏给他的那些。
犹记得当时她曾保证过,不会让盛氏倒闭。
盛夏沉吟了下,起身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从自己的户头直接转了笔钱给赵基俊。
不久后,手机便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
“我知道你现在又遇到难处,我并不缺这些钱,你完全不必这样。”彼端传来赵基俊有些生气的声音。
“师兄。”盛夏喊。
她真的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仅仅是这两个字便让赵基俊所有的情绪都消散。
彼时赵基俊穿着最简单的衬衫、西装裤,高大的身影迎着窗照进来的光线,望着楼下街上人的车流人潮。其实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他没有要求她回应自己的感情,一切都是他甘愿,她却总是将自己与他划分的那样清楚。当然,赵基俊的心思她也懂,只是越懂越没有办法享受的理所当然。
她一直坚信,人活在世上,处事都应该有自己的原则。并不能因为别人甘心为自己付出,她就能够心安理得地去接受。
“需要我回来帮忙吗?”最后,赵基俊这样问。
他知道现在的盛氏很难,比当初盛名峻昏迷还难的多。如果需要,只要她一句话。
“我自己可以。”盛夏却这样说。
赵基俊便不再说话,他想也好,现在的她还有颜家呢,应该不至于到当初那样的地步……
而事实是自从盛夏回到盛家之后,颜玦便没有再找过盛夏。他独自住在婚房里,每天照常上、下班,处理颜氏集团的日常事务。
盛夏也很忙,忙着帮盛名峻脱罪,忙着对付钟平,忙着应对社会各界对盛氏、盛名峻、以及盛家的骂名,当然还有事件涉及的女孩家属的示威,盛家与盛氏简直没有一丝安宁。
盛家仿佛自盛继业过世之后,所有隐患都在一一爆发,而颜玦这次也并没有如前几次那样充当她的骑士,而是任她陷在这一片沼泽里。
她知道,他还在生气……
高洁这天从厨房里出来准备喊盛夏吃饭,走近才发现她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秀气的眉微皱着,模样看起来也十分疲惫。
说到底她连二十五岁都不到,还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却已经承受那么多。高洁俯着身子,有些心疼地摸着女儿的额头。然而刚刚碰到而已,盛夏却惊醒一般地坐起来,然后看到高洁的脸。
“妈?”盛夏疑惑地问。
“吵醒你了?”高洁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
盛夏摇头。
高洁看着她笑,眼睛里却泛起泪花。
“妈,你这又是怎么了?”盛夏握住她的手问。
“没事。”高洁吸了吸鼻子,拿纸巾抹了把泪,说:“就是觉得难为你了。”
“妈,我们不说这个好吗?”盛夏问。
她是盛家的人,虽然从前想不顾一切地逃离这里,但此时她知道有些东西自己已经不容逃避。
高洁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问:“你和颜玦是不是吵架了?”
家里出事后,颜玦一直陪盛夏回来在盛家住着。可是盛名峻出事后,盛夏却是自己回来的,颜玦再也没有露过面。这几天的新闻画面,她也只看到盛夏独自进入,她才忍不住问。
“怎么会呢,他只不过最近很忙而已。”盛夏安抚。
可是真的忙吗?
两人前阵子那状态高洁也是见过的,如胶似漆到颜玦可以将国外的生意不顾,半夜赶回来。如今同在E市,反而没有可以见面的时间了吗?
“他……是不是还是介意你和名峻从前的事?”高洁忍不住试探地问。
这个问题盛夏真没有办法回答,也不知从何答起,于是低下头不说话。
“都怪我。”高洁又自责地说。
其实当初她阻止盛夏和盛名峻在一起,真的是为了盛夏着想。本也以为这一段会一直瞒下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结果却一再掀起波澜,最后闹到这个地步。
“妈。”盛夏心里也烦的很,而且最近真的感到非常累,实在没有精力再安慰她。
高洁却说:“颜玦能做到这样其实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真是因为这个,你主动一点,夫妻间没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毕竟已经结婚了。
盛夏闻言点头,目光却望向窗外。
是啊,她也知道颜玦从前为自己做了很多。就她与盛名峻的丑闻来说,换成任何一个男人也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她心里充满感激的同时,心也在慢慢倾斜,更努力地想要做好他的妻子。
可是如同对待赵基俊的事一样,有些东西她觉得是她生命中必须要承载的,她推脱不掉,比如盛家、盛氏、盛名峻等。她虽然曾经想要极力摆脱这些,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这些却必须由她来承载。
她如果自私的可以袖手旁观,她怕她一辈子都无法安心。再说盛名峻那是她的哥哥!
知女莫若母,高洁其实知道她脾气有时倔的很,不由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饿了吧?先吃饭。”
盛夏点头,起身随高洁去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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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大片的落地窗将室内照的明亮,颜玦在办公台后批阅着文件。这几天的电视一直都开着,上面播放着最近的新闻,不过此时已经调成静音。
“盛小姐那边还在着手调查盛名峻的事,笔迹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朱助理说。
“钟平有什么动静?”颜玦问。
“暂时没有。”朱助理回答。
颜玦闻言抬眸看向他,朱助理承受不住那样的眼神低下头。他也知道这样的调查结果实在让人怀疑,但是钟平真的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他手里的文件让渡书是真的吗?
见颜玦没有再说话,朱助理不由试探地问:“颜少,那个女孩也许是个突破口,我们要不要……”
“你很闲?”话没有说完便被颜玦打断,且声音严厉。
朱助理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噤了声。
这时桌上的内线红灯亮起,颜玦按了接听键,里面便传来秘书的声音:“颜少,中咖集团的代表到了。”
“请他进来。”颜玦说。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很快就被人轻敲了两下,接着门被推开,只见秘书领着身着套裙的女人走进来。
“颜少,这位是中咖的代表杜若小姐。”随着秘书的声音抬头,一身职业装的杜若便呈现在他面前。
“我知道你并不想见到我,不过我也是临危受命,并不是故意的。”她解释。
颜玦皱眉,没说话。
“你放心,我也不会再自取其辱。”她目光坦诚地看着他这样说。
颜玦看向朱助理。
朱助理会意,说:“杜小姐,我们的人已经在办公室到齐,麻烦你跟我一起过来。”
“好。”杜若点头。
两人出去后,颜玦目光一直盯在屏幕上。现在播报的是盛氏的新闻,盛夏被高层簇拥着从大楼内走出来。身影纤细不说,那个头在一众男人间甚至显得矮小,却总能吸引人的目光。
“颜少,查过了,杜若回国前就已经向中咖投递了简历。”朱助理的声音传来。
这家公司的控股人是高家,所以这是颜家与高家的第一次合作。如果杜若早就预谋,那么说明她对颜家的动态知之甚深。
“嗯。”颜玦却只是应了这样一声。
“颜少不要求换人?”朱助理有些意外。
“有些人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反而更放心。”颜玦沉吟了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