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某个晚上,我在等90号公车的时候,似乎看高中的校草,他穿一身黑衣,即使是一身黑衣依然掩饰不住他连绵的肚腩,唯唯诺诺的跟在数落他的老婆身后,手里拎着苏果超市的袋子,袋子里面的东西装得太多,油麦菜头都露在外面。
我不忍直视,老天爷是想通过这个曾经白衣飘飘的少年来提示的我青春不在吗?
这是太过残忍恶毒。
尔后,我和燕妮总结:这个年纪,最开心的事是妈妈都没变老,最悲伤的事是校草最终有了啤酒肚。
我一直觉得这世上有很多可以临时抱佛脚的东西,例如历史考试,例如乳-沟,例如去相亲。
我也一直觉得这世上有很多没法临时抱佛脚的东西,例如物理考试,例如体重,例如谈恋爱。
2014年的夏天,对长跑短跑任何挪动都深恶痛觉的我开始晨跑,不是因为减肥美丽,不是因为身体健康,而是为了应付公司。
村上先生写过一本书是关于他在跑步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深得我心。我想如果不是瞎想些什么,我连五十米都跑不下来。
站在环陵路上,我反复的问自己,为什么毕业了还要跑步?为什么美丽的社会主义下还有如此霸道的事情?
然后,当我看着成林的绿海尽头有一个挺拔的似标杆一样的身影向我迎面跑来的时候,我想我领悟到了老天给的真谛。
环陵路一直是我觉得南京最美的地方,从紫金山庄的入口进入,红底软胶的绿道,两边年轻的才在初夏露出微微翠绿的松树,声声的鸟鸣,清晨6点独有的混杂着露水和青草的味道,骑山地车的,慢跑的在两三人宽的道路上井然有序的遇见,路过。
谢南枝就是这样在晨曦的薄雾中,带着微润的发和他身上特有的薄荷味染上晨间的绿草露珠的芬芳,像一块刚刚出炉的新鲜的奶油都要滴下来的蛋糕一样来到我的身前。
不知是不是年龄大了的原因,我觉得一个男人的好身材要比好脸蛋更加难能可贵一些,我眯着眼看他由远而近的跑过来,浅灰色棉质运动裤,裤子堪堪挂在腰际,裤子一点都不紧但也足于描绘那一把挺翘的臀线,白色棉质短袖t,随着跑步的呼吸起起伏伏,隐隐勾勒出胸部腹部的线条,像一把丝绒罩在铠甲上。
我想我的小心脏足够坚强,不然一大早就看这么刺激的铁定受不了。
谢先生头上带着boss耳机,传说中隔离噪音效果极佳,即使再佳也应该注意到行人。
我有点紧张,就算他不是我的老板,如此三番四次惊心动魄的遇见也应该打个招呼。
我调整呼吸,准备挥手。
他跑得离我越来越近……极近……都能看到他湿润的黛色的鬓角,我要开口,他擦肩,而过,且行……且珍惜。
我想,他似乎是朝我颔首了。tmd!他到底有没颔啊?
尔后,在同一圈里,我和谢先生擦肩三次,我非常非常的感激他之前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冷漠。总之,以我的龟速简直无法面对腿长还跑得的物种!
所以,每次远远看到那抹白灰飒飒的身影,我都选择──别过头去。
但是,我也发现有很多人恨不得跳草裙舞来吸引他的注意,例如跟在他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爱小胖妞,我很想说妹子,算了,放弃吧。不过她这样坚持的追下去说不定也成了个立志姐。
例如我刚在我身后和我一样时不时用走代跑的粉红运动衣美女,我两不停竞争,你跑我走,我走你跑,坚持谁也不丢下超过2米,然而她在看到谢南枝的那一瞬,挺着翘臀又跑出去,叹口气,还有我着实担心她的紧身v领运动衣会撑不住她的胸涌澎湃啊。
谢先生好本事一路居然目不斜视速度一路不停呼吸都没变,就这样看他都觉得好象他一个人跑在和我完全不同仙境一样的时刻里。我好生佩服,感叹做人不易做美男更不易,每天坚持跑步都要收到这么多□□裸的眼神骚扰,似乎忘了之前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一直严格落实生命在于静止的方针,当我的肺开始无法承受喘的像只狗的时候,我选择就地坐下,看看手边的小花,蓝天白云,我觉得世界真是美好我却没事给自己找事。
我正低头神游却听一个低低的声音问:“你的脚没事?”
我抬头,赫然看到谢南枝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酥哑,低低的很是性感,让我才被跑步摧残恢复知觉的脚开始打颤,他的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搭在脖子上,下巴尖上的莹莹的汗珠欲滴未落。
我没反应过来:“啊”了一身。
他又重复一遍:“你的脚。”声音虽冷,眼睛却不知道是不是被着晨雾染的湿漉漉的,这样的眼神在他身上煞是年轻可爱。
我简直要被这样的小眼神融化,想起来他说的是我上次扭伤的脚,其实没有伤到骨头,再说也过了不少礼拜,早好了。
我甩甩脚说:“没问题,红军二万五千里不在话下。”说完我就想抽自己,噢,我一定是被这小眼神给蛊惑了!
他看看我,有看看地,露出个要笑不笑的神情。
我红着脸跳起来:“我还没跑完呢,我这叫思考,思考人生……”
他戴上耳机,边跑边向后挥挥手,跑远了。
我想,好不容易觉得他是个好人啊!
以后能不能哪一次就此平静的结束对话呢,谢南枝先生?
跑完步还要去上班的人生真正是惨不忍睹,我拖着灌铅的腿听到彦小明代替休假的elena过来宣布公司要开始重新装修,感叹又要开始忙碌,我觉得办公室已经够好的了,谁知道呢,有钱人的世界在于折腾。
当我推开洗手间的门,发现会计may苏眉晕倒在洗手台后,我觉得今天一定是所有人都约好了一块来玩我的吧!
我连进洗手间要干吗的都忘了,冲出去准备去办公室找老马帮忙,才出门就撞到了彦小明,他一把拉住看起来惊慌失措的我:“hey,calmdown,发生什么事了?”
我才断断续续说:“苏眉,苏眉,晕倒在女厕所了。”
他皱了皱眉,就推开了洗手间的门,抱起苏眉。
我看着苏眉平时古典美人的瓜子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的惨白,六神无主。
彦小明提醒我:“call110.”
然后就等救护车,应付同事,再和彦小明一起送苏眉去医院,兵荒马乱。
不说南京话时的彦小明倒是彬彬有礼绅士的让人刮目相看。
我实在为他好,对他说:“彦老板,你说南京话时很帅,说普通话时更帅,我觉得你平时说普通话就很好了。”
他一本正经:“叫鄙人leo就好,你叫彦老板,我觉得和喊路边开馄饨摊的一样,又对我嫣然一笑:“敢问姑娘芳名?”
我强忍着没用手去按抽动的额角,吐出“向暖”两个字。
他说:“向姑娘,你这个人我喜欢,真是梗直。”
他又说:“你没听过,一首歌吗?爱拼才会赢,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我想说,……您确定有这首歌?
彦小明送苏眉去医院后要开会就走了,我回到家已经九点,倒头就睡,第二天再没法爬去跑步。
上班的时候为自己打杯咖啡,却遇到rosy和市场部还有楼下销售的众美聊天。
rosy说:“苏眉肯定是遇到感情问题了。前段时间就不理人的样子。”
女a说:“她一直是不理人的?”
女b说:“就是,冷冷的样子,我听说她家可有背景了,不然怎么掌握财政大权?”
女c说:“好象她家和老板家是有关系的。”
rosy说:“可不是,她家可是有钱的很,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打工的,想不开,不过她这样的个性,到哪都不得了,她男朋友可有的受了。”
女a:“她男朋友从来都没出现唉。”
rosy:“谁知道呢?”
看到我进来,rosy问:“医生昨天怎么说阿?怎么回事啊?”一脸好奇。
我想到医生昨天说的“小产了怎么不好好休息”,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我也不大清楚。”
rosy似是不大甘心,拉我:“向暖,你不觉得苏眉平时就像个冷孔雀一样吗?”
女a点头,女b赞同,女c说:“对对,可不可一世了。”
我叹气:“我不觉得。”
我厌恶这样小女生一般的人云亦云,似乎我一定要选一个立场站队一般,似乎一定要和她们一起说能找到认同感,如果不就是与众为敌。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不想违背本心,生活本就不易,我不想变成一个一说完话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
我说:“我觉得你这样说她不好,苏眉就是那个性,她也没招惹谁。”
工作的地方难道就不是好好工作就可以了吗?
我原来觉得银行复杂,老是被师傅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现在发现走哪都是江湖。
然后就听rosy带和哭腔说:“你怎么这样说,我又没有说什么!”立即就要哭了。
女a安慰,女b说:“向暖,你这么认真干什么?”
女c说:“是阿,就随便聊聊,这么正经干吗?”
我转身离开茶水间,快步的走,似乎这样能摆脱后面的啜泣声议论声。
我想彦小明说得对,他说的还算轻的了,我不只是个耿直的人,很多时候我都太过直白和无措,有时候我也羡慕rosy永远会在适当的时候说适当的话,是众人的中心。似乎说她一句就和世界为敌。
我不怪这样的人,可我也无法变成这样的人,即使我知道装嗲,卖乖,流点眼泪会让我的人生容易点,我也无法这样的做到,就算知道也无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