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纯正的野猪四肢粗短,下盘稳健,身覆鬃毛,坚硬非常,想杀掉或许不难,但要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将野猪掀翻在地,连带着刀柄整根没入,就需要绝强的力量了。
燕姝当下侧目,就见一个男子从溪水中缓缓走出。
那人赤着上半身,面上顶着一脸浓密的胡须,双眼处覆着半块泛着乌光的铁面,一头墨发精湿染水,四散凌乱,粗犷张狂,男子的身量极高,身材更是无以伦比的健硕,古铜色的肌理宛若千锤百炼的精金,每一丝每一毫都诠释着力量与俊美的完美结合,随着他的走动,晶莹的水珠环绕在他的周身,泛着点点金光,让他整个人宛若骄阳,离得老远,便能感到密密麻麻的热力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这是燕姝见过的最完美的身躯,每一处都是黄金比例,从头到脚,从肌肉形状到筋骨密度,无一不是巅峰,无一不是完美。
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身体上的伤口了。
这个男子的身上横亘着数十道伤疤,有的在背部,有的在肩头,饶是已经愈合,也能让人感受到其中的凶险。
除了这些陈年旧伤,男子的右臂上还有一处新伤,一寸有余,伤口颇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好好处理,再加之刚刚动了手,伤口明显有崩裂的痕迹,鲜血沿着他的胳膊蜿蜒至手腕,宛若一条血色游龙,称着那一身勋章,非但没有破坏他身躯的美感,反而让男子愈发灼人,狂野无比。
燕姝不禁心生感叹,要是铮哥和锦爷在这儿,估计口水流的能把这条山溪给比下去。
用她们俩的话说,抛开脸不谈,这男人简直就是会动的发电站,行走的荷尔蒙,让人做梦都想要睡他,睡他,睡他的存在,但在燕姝的眼里,这样完美的身体……不做成标本,留给后世研究,可惜了。
那男人上岸之后,大步流星的走到野猪身跟前,右手在野猪坚硬的鬃毛上一抹,将匕首拔出,手腕大开大合的一甩,抖落匕首上的鲜血,这才看向了燕姝。
刹那,四目相对。
燕姝只觉得男子的眸光宛若两轮烈日,当头直射,十分迫人,说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般压力。
嗯,如此气势跟这副身躯倒是相配,不能做成标本,倒也不算太可惜。
相比较于燕姝没有一丝波澜的面瘫脸,男子的动作明显顿了顿,不是因为岸边少年面上骇人的胎记,而是因为那小子的眼神。
怎么说呢……那小子的眼神明明冷淡到不行,却盛了几分欣赏。
没错,就是欣赏,像是在打量一件奇珍,从头到脚,从里到外。
娘希匹的!
自从他上了战场,带兵无数,杀人不知凡几,周围人看他的眼神,恐惧者有之,戒备者有之,敬畏者有之,感激者有之,厌恶者有之,但是,这种眼神……他娘的从来没有过,莫名让他觉得凉飕飕的!
瞧着少年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男子压下胸中诡异的感觉,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子,这地方靠近落日林,常有野兽出没,一个人不安全。”
燕姝不疾不徐的开口,声音如珠似玉,“你也是一个人。”
男子只觉被噎的胸腔一堵,居高临下的抬了抬下巴,“老子跟你能一样吗?”
燕姝将男子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面无表情道,“是不一样。”那般强健完美的体魄的确比自己病恹恹的身子好的多了。
明明得到了对方的认同,男子却是各种不爽,只觉得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又来了。
“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我刚好在这儿洗澡,救你一命,你小子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男子冷笑出声,对上燕姝清冷剔透的双眸,莫名有些说不下去了,终是摆了摆手道,“算了,一个小孩子,老子懒得跟你计较。”
眼见男子要走,燕姝将目光移到了他染血的胳膊上,“你伤口裂开了。”
男子脚步不停,没好气道,“算你小子还长眼睛。”
燕姝拿出两株白芨,递到男子身前,“把这个敷在你的伤口上。”
诚如男子所说,要是没他出手,自己少不得要费一番功夫,付出不小的代价,燕姝一向恩怨分明,自然没有赖账的打算。
这个就是她的回报。
“这是……朱兰草?”
男子看到两株白芨,不明所以的扬了扬眉,沉厚磁性的声线里带了几分古怪,“你要我把这种野花敷在伤口上?”
显然,在这个时代,白芨被称为朱兰草,男子并不了解这种植物的药性。
燕姝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它的根茎能够生肌止血,消肿止痛。”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岸边挑了块巴掌大小的椭圆形山石,将白芨放在一块颇为平滑的石板上,便用山石开始研磨。
燕姝的动作极为精简利落,片刻之间,白芨的根茎便被碾碎成泥。
将燕姝捣药的手法尽收眼底,男子双目划过一抹精芒,眼见面前的少年扯了自己下摆的内衫,将药泥按压其上,递到跟前,他却没接,反而将染血的胳膊伸到对方手边,大喇喇的理直气壮道,“我这伤口可是为了救你小子才加重的,这药当然要你来敷了。”
燕姝倒也没有异议,当下把药泥敷在男子的伤口上,将布条干净利落的捆绑固定,速度快的令人发指。
最让男子讶异的是,燕姝除了速度超人,包扎出来的伤口松紧适度,整齐洁净,布条的排列宛若丈量,别说的军营的那些个军医了,就是皇宫的御医,精工细作,估计都没这手法。
看来自己这次还真发现了个人才!
不过……
男子的目光接触到那两株去了根的白芨,遗憾的抽了抽嘴角:这小子包扎外伤的手艺没的说,就是貌似对草药不太精通的说。
只是,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伤口处传来的一阵酥麻打断了。
“居然真有效果?!”
男子仔细感受着伤口处的变化,眼底划过了一抹震惊,“没想到啊,这种随处可见的朱兰草居然是药材,效果还这么好,这可比那些医馆药坊倒腾出来的金疮药实惠多了!你小子有一手啊!”
男子瞧着燕姝的眼神越来越亮,粗狂笑道,“小子,你是医馆出来的,还是药坊出来的?”
在他看来,燕姝不是医馆弟子,应该就是药坊学徒了,毕竟他的样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着实太年轻了一点。
燕姝就着溪水净了净手,站起身来,实话实说道,“我是大夫。”
“大夫?”男子闻言,挑了挑眉峰,对上燕姝剔透无波的眼眸,心里意外的没生出什么质疑。
凡事都有例外,单凭这小子之前露的那两手,就远高于一般大夫的价值了。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过,该弄清的还是要清楚明白的。
“要说大夫,谷道镇那边最多了,你小子莫非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是。”
过分简略的回答,让男子深吸了口气,声音加重了两分,“这地方离谷道镇可是有段距离了,这里荒山野岭的,你来这儿,总不会是为了行医采药吧,看你这身行头可不像是自己的,怎么着,出状况了吧?”
“我要回京,路上遇到山匪,逃过一劫,这些衣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燕姝也没隐瞒,只是省略了自己的身份和疑点,有些避重就轻罢了。
“逃过一劫?”男子双眸宛若两轮烈日,紧盯燕姝,“怎么逃的?”
燕姝坦然道,“我晕过去了。”
男子嘴角抽了抽,倒是相信了她的话。
在他看来,这小子如此孱弱,定然不可能单独上路,必定是雇了车马结伴而行,路上遇到山匪,他被打晕,除了被扒行头,自然没什么事儿了,相反地,那些个小厮车夫之类的泥腿子,身强体壮,又嗜钱如命,想要反抗,却是难免见了血。
不得不说,男子的这番脑补可谓有理有据,十分缜密,可问题是,他打从一开始将燕姝当成少年,出发点就错了!
其实也怪不得男子。
燕姝这具身体纤细单薄,穿上宽大的衣衫,别说曲线了,连个弧度都没有,这么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又如此年纪,看不出喉结,也算正常,再加上她那张一片青黑的脸和头上的发髻,真真是让人一点怀疑都生不出来!
男子自以为真相了,不由笑的啧啧出声,带了几分揶揄,“你这小身板果然够弱的,还好你够弱,也够幸运,不然怎么会遇到四爷我呢!看你这样子是身上半根毛都没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
眼见男子自己融汇贯通了,燕姝也没纠正,不疾不徐的吐出了三个字,“先吃饱。”
男子咬牙:“吃饱以后呢?”
燕姝:“再说。”
男子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突了突,“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多蹦俩字啊,有什么好再说的,这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这是准备在林子里喂野狼啊,痛快点说吧,你还回不回京城了?”
燕姝抬眸,“暂时不回。”
听到这话,男子总算是满意了,霸气十足的拉住了燕姝的手腕,“既然你不准备回京,就跟我走吧。”
------题外话------
开新文了,希望亲们多多支持,点个收藏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