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傅长风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疾走了几步,走到白玉碗前,细细观察,心底一个大胆的猜测渐渐成型。
穆颜姝也没卖官司,直接了当的给出了答案,“滴血认亲根本不准确,人的血液大致可以分为四种血型,我就用甲乙丙丁来代替,只要是同种血型的人,血液便可以成型,儿女的血型可能随父亲,可能随母亲……”
因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外族蛮夷,更没有外语,穆颜姝便用甲乙丙丁等常用字来代替,她尽量简化,用通俗的语言,将最基本的血型遗传系统概括了一遍。
滴血认亲自古有之,传承数载,根本无人提出质疑。
傅长风刚刚虽然指出了滴血认亲的疏漏,可也没有否认这种方法,乍然听到穆颜姝的言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心生怀疑。
不过,能来这个聚会的人,眼界都不一般,他们听着穆颜姝的解释,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最重要的是神医谷众人的态度。
或者说,傅长风的态度。
这位声名在外,近乎医痴的神医谷主,眼珠子大亮,那副如获至宝的表情,让人很难怀疑穆颜姝这话的真实性。
“血型……妙啊!这个说法太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有你说的那个遗传,很有道理,怀安公主,我能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吗?”傅长风宛醍醐灌顶,一双眼珠子结结实实的落在穆颜姝身上,满是赞叹,拔都拔不出来。
穆颜姝淡声道,“我做过军医,无意间发现了两名士兵血液相融,便陆续做了一系列实验。”
“小友善于观察,心系医道,在下佩服!”
傅长风只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自觉改了称呼,敏感的神经瞬间发散了出去,“如此想想,有很多病人因为失血过多救治不及,这才身死,若是一切真如怀安公主所说,只要身边有人血型相同,说不定能救人一命!”
不得不说,傅长风的确无愧神医谷谷主之名,瞬间便想到了如何对血型加以利用,造福更多的病人,而且他思考的方向,完全正确。
眼见他一心想着治病救人,穆颜姝唇角的冷漠消散了几分,“傅谷主指的是输血?”
“没错,就是输血!穆小友真是一语中的啊!”
傅长风越想越觉得输血二字贴切,眼角眉梢满是赞叹,“先前我也想过血亲之间输血的可能,只可惜,我还没有找到输血的方法。”
穆颜姝一向不吝啬回馈这个时代,当即一针见血道,“可以将针头做成中空,连接某些动物的肠管作为媒介,令需要输血的二人躺在一高一低两个平面,利用压差进行输血。”
傅长风蓦地呆住了!
“中空的针头,肠管……”
他近乎喃喃自语,慢慢的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兴奋之中,“妙啊!太妙了!怀安公主奇思妙想,实在是绝世的天才!”
接下来,两人就输血的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确切的说,是傅长风进行了热烈的询问,二人一问一答,瞬间将宴会大殿,变成了医道研讨会。
最初,众人对这个发展,真心是懵逼的。
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二人的谈话,事关怎样的变革!
若穆颜姝说的这些真能实现,恐怕会造福后世,拯救数不尽的生命。
这让众人不禁心下感叹: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封号,怀安公主,当真无愧怀安之名!
众人正琢磨着,就听傅长风感慨出声:“当年,你母亲的天赋比我还要高上一线,你不愧是她的女儿,当真是青出于蓝啊!”
说出这句话时,傅长风脑子里骤然蹦出了一幅画面。
当年,他似乎跟叶婉臻也曾如此激烈的讨论,只是脑子里的画面太过模糊,一闪而逝,让他以为,自己不过是看到穆颜姝,而生出的错觉。
傅长风不禁揉了揉太阳穴,叶子苓却是看的心惊肉跳!
她怎么也没想到,穆颜姝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非但没有道出事实,反而拿出了这么一套堪称医道变革的理论。
刷足了名声不说,更引得傅长风想起了叶婉臻,神情似乎都出现了恍惚!
她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叶子苓眼底深处划过了一抹阴毒,当即借着动作的遮掩,朝着傅亦安使了个眼神。
傅亦安也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登时不顾尊严,直接跪着膝行到了穆颜姝和傅长风的跟前。
“谷主,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该打断你们,可小弟忍不了了!”
傅亦安面色又急切,又委屈,“颜儿,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都是真的,你我血脉相融是事实,当年的事也是事实,穆士鸿也承认了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一切都说明,你是我的女儿啊!”
这次,还不等穆颜姝出言,傅长风便拧了拧眉,不赞同的出言道,“二弟,穆小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滴血认亲不足取信,当年的事,过去那么久了,也不能只听你一家之言,这件事,还需查证,你先下去,待宴会结束后……”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颜姝打断了。
“不必了。”
穆颜姝不紧不慢的上前两步,走到傅亦安跟前,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上赶着找死,我成全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只淡绿色的香锥。
随着穆颜姝动作,凌四爷相当配合的拿出了一支火折子,大力一挥,便让火折子冒了烟,他顺势接过香锥,放在一只倒扣的碗底儿上,用火折子点燃。
很快,如岚如雾的香烟丝丝缕缕飘散开来,宛若一张逐渐绽开的大网。
叶子苓不知道穆颜姝要做什么,手上不自觉捏紧了帕子,心里生出了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安。
傅亦安作为当事人,就更是如此了。
他甚至想要闭气,不要吸入那些烟雾,可众目睽睽,他那么做,无疑是心虚的表现,他也只能正常呼吸,任由那些带着药香的烟气钻入自己的鼻孔,深入五脏六腑,心里各种惴惴,暗暗琢磨着那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
傅亦安剧痛之下,猛然发出了一声闷哼。
众人定睛看去,就发现傅亦安按着自己的胸口似是痛不欲生,很快,他又按向自己的手臂,随着宽大的袖子卷起,众人才发现,傅亦安的胳膊上居然凸出了一块皮肉,还在快速游走。
蓦地,傅亦安掌心被从内而外,钻出了一个血洞,一个通体黑红色的虫子钻了出来!
这一幕完全吸引了大殿众人,没人注意到,就在傅亦安满地打滚的时候,傅仙瑶面色骤然苍白,她从怀中掏出玉瓶,往嘴里狠命倒了即刻药丸,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定了心神。
只除了穆颜姝。
穆颜姝一直在留意叶子苓母女,自然是发现了傅仙瑶的异样,存入心头,当然,她最大的重点,还是放在了傅长风的身上。
只不过,结果让她微微有些失望,傅长风离得这般近,对熏香呼吸可闻,却没有任何不适,甚至第一时间认出了那只虫子的来历,“活毒!这是活毒蝾蛭!”
穆颜姝点了点头,肯定了傅长风的判断,“没错,就是活毒蝾蛭……”
蝾蛭这种蛊虫,形似蝾螈,实则如血蛭一般,以人血为食,虽不至于要人性命,可长期下去,会令人气血不足,归根结底,蝾蛭并不是十分凶恶的蛊虫,稀有倒是真的。
这种蛊虫吸血之余,会分泌一种十分特殊的物质,能改造血液的特性,令血液更加便于吸收,同时,也更加包容。
说白了,被它改造过的血液,能够与任何血液相融!
随着穆颜姝一字一句的道来,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傅亦安不惜以身饲毒,也要让怀安公主变成叶家的旁系血脉,分明就是图谋不轨!
好在人家怀安郡主准备充分,不用问也知道,刚刚她点燃的那只香锥,应该是专门引毒用的。
事实的确如此,穆颜姝虽然不知道叶子苓具体的计划,但也猜到一些,叶子苓定然会想法设法,隔离她跟傅长风的关系,还有可能使用蛊毒。
以防万一之下,穆颜姝提前准备几只引蛊香。
引蛊香顾名思义,便是将藏于人体的蛊虫引出体外。
当然了,这种香只针对大部分蛊虫,像是九婴,或者金蟾蛊那种顶级的蛊王,那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傅长风自是没有半分包庇的意思,相反的,他暗暗松了口气,对傅亦安的所作所为,怒意熊熊,“傅亦安,你为什么要陷害怀安公主,为什么抹黑叶婉臻的声名,你的目的是什么?”
眼见傅亦安费力的张了张嘴,似要辩解,穆颜姝直接抛出了一记绝杀,“傅谷主,我从没见过这个人,跟他更是无冤无仇,他会这么做,定然是受到了什么人指使,与其追问他的目的,不如亲自去问问他背后的那个人。”
“穆小友说得对!”
傅长风本能的点头,当即顺着她的话头,声音愈发沉厉了几分,“傅亦安,你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眼见傅长风对穆颜姝言听计从,叶子苓气得够呛。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穆颜姝那个小贱人怎么会有那等锥香呢?!
叶子苓计划破产,虽然心中怒意灼烧,可并没有多少慌乱,她对傅亦安的口风还是相信的。
事实也如她所料,因为蛊虫强行冲出体外,傅亦安身上受伤颇重,他干脆一动不动,闭口不言,做出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若是换了平日,傅长风可能会生出两分怜悯,可这次,傅长风却是出奇的愤怒,“傅亦安,你到底说不说?”
傅亦安仍旧不为所动,就在傅长风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一声令人窒息的冷嗤骤然传来,宛若万千利刃临身,让人头皮发麻。
“傅谷主,你问的再大声,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事关我们家颜颜,不如你把人交给爷,爷保准能把答案给你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