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冠卿毕竟不是凌氏血脉,是个外姓人,他登基为帝,质疑讨伐之声自然是有的。
可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都被捏住了把柄,没有捏住的那些又人微言轻,最重要的是,蒋老将军和定文侯林文渊站在了穆冠卿的那一边,就连凌云朗,凌力勇和凌天兆等几位凌氏血脉的皇子都没说什么,甚至被封了王,其他人就更说不出什么来了。
相对于朝堂上的人来说,老百姓的反应就更小了。
老百姓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丰衣足食,谁坐上那张龙椅,他们还真不在乎。
更何况,宫里被封锁了消息,流传出来的信息经过了再加工,变成了五皇子和六皇子造反,穆冠卿力挽狂澜,将两人镇压,承帝因为病重,将皇位传于穆冠卿,令穆冠卿为帝十年,十年之后,还政于凌氏血脉。
既然这是承帝下的旨意,十年之后,穆冠卿还要还政于凌氏血脉,穆冠卿自然算不得谋朝纂位,甚至名正言顺。
说句实在话,承帝在位期间,虽然没什么大错,可也没什么政绩,最重要的是,他为了将权柄集中,排斥异己,拉拢朝臣,很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如同长乐侯府,这些年做下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儿,老百姓们心里都有一杆秤,要说他们多恨承帝,那倒没有,可要说多爱戴,多尊敬,那就更没有了。
加之,近些年来,凌氏皇朝风波不断,封禅祭天,苍天泣血,然后又是冀唐大难,天降横祸,让老百姓都觉得承帝不是天命所归,私下里民怨算不得沸腾,可风言风语就没断过,现在穆冠卿登基,在老百姓眼中,才有几分奉天承运的意思,没有多少波澜就接受了事实。
这个时代新帝登基的仪式并不算太复杂,一个上午基本就能走完。
不过西凌的新帝登基,跟其他各国有所不同。
当年祖帝创立西凌,便立下规矩,但凡新帝登基,便要绕城游街,与民同乐,以示亲民。
穆冠卿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乎,宫里边的登基大典一结束,便宫门大开。
一队金甲铁骑当先列队而出,这是蒋老将军手下重骑营的兵马,也是西凌最骁勇的部队之一,金甲铁骑之后,便是身着银甲的禁卫军。
禁卫军之后,便是一众宫女太监,再然后,就是穆冠卿的龙撵华盖了。
今日的穆冠卿自然是黄袍加身,一身尊贵的明黄色,其上绣着许许如真的五爪金龙,华贵的色泽,将他美玉般昳丽的眉眼,衬的愈发无暇,他一头鸦青色的乌发,被挽成发髻,束以金冠,冠上嵌着龙眼大小的帝王绿翡翠,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传统了,天子发饰不佩戴珠玉,而是以黄金翡翠为贵,尤其是极品帝王绿翡翠,简直就是四国帝王的标配。
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穆冠卿本就是举世无双的昳丽公子,如此盛装之下,更是风华难描,浑身上下都充斥的无形的天子之威,那般威势,可是比以前的凌世平强的多了。
如此重要的仪式,战王殿下也来了。
既然要将穆冠卿彻彻底底的推上皇位,这个时候,凌四爷自然给足了穆冠卿的面子,跟在穆冠卿的龙撵边上,微微落后了半个马头。
不光如此,这位爷也是盛装出行,穿上了一身铠甲。
不同于其他人的金甲银甲,凌四爷的一身铠甲是用钨铁铸造的,通体呈银黑色,因为这件铠甲沾染了太多人的鲜血,整个铠甲,泛着殷红的血光,身后暗红色的披风搭在铠甲之上,宛若蔓延出来的血色,端的是威势滔天!
盛京城的老百姓对穆冠卿本来就没有排斥,再加上凌四爷坐镇,众人自然是十分的捧场。
道路两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眼见穆冠卿的仪仗到来,大家皆是自动自发的跪下,那场面比之凌世平刚刚继位那会儿,还要盛大顺利的多了。
楼下的百姓沿街叩拜,道路两旁的酒楼上,亦是座无虚席,尤其是不少包间,早早就被各门各府订走了,尤其是盛京城的千金们。
犹记得一年前,穆冠卿状元高中,不少人都被他的风华气度所惊艳,以至于当日满城红袖招,如今他成了皇帝,气势更胜往昔,吸引力自然也更大了一些。
尤其是一些朝臣家的千金小姐们,当真是一个个铆足了劲儿,想要在这位新帝面前刷存在感。
毕竟,现在后宫空的厉害,皇后还没有呢,这种机会,没人想要放过。
醉仙楼作为仅次于龙凤楼的第二大酒楼,一层经济实惠,自然是挤满了人头。
此刻,醉仙楼二层天字一号包间内,一扇雕花的窗户,敞开了一半儿。
窗户边的软塌上,倚靠着一名女子,那女子穿了一身朱红色的华光蜀锦,五官分开来看,好看却精致不足,可组合在一块儿,便让人觉得明艳不可方物。
这人正是傅仙瑶!
“大小姐,咱们怎么不订龙凤楼呢?这醉仙楼虽说不错,可总归是比不上龙凤楼的,您金尊玉贵,自然要用最好的。”开口的是月香,傅仙瑶的贴身丫鬟。
她一边说,一边端上了几叠糕点。
傅仙瑶挑剔的瞧了瞧,没有动,眸光转向了窗外,朱唇轻启道,“龙凤楼是千金堂的产业,妘家也在里面插了一手,处处都有这两家的眼线,我若过去,未免有些惹眼了。”
月香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这倒是,小姐容貌无双,恐怕一眼便要让人认出来,那样的话,反而有些不美了。”
她深知傅仙瑶对容貌极为看重,这话可谓是拍的恰到好处。
傅仙瑶当即露了几分娇艳的笑意,“你说的不错。”
月香却是略有心疼道,“只是委屈大小姐了。”
傅仙瑶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容染了几分阴狠的冷意,“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凌文昊废物,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让我白白损失了月荷不说,还让穆颜姝那个贱人逃过了一劫,这种人,就是该死。”
月香点了点头,正欲附和,便听外面鼎沸的人声陡然一寂。
傅仙瑶和月香皆是回眸望去,就见街道远处,道路两侧的人已然是宛若多米诺骨牌一般,呼啦啦的跪了下来。
毫无疑问,新帝的仪仗到了!
虽然今日的主角是穆冠卿,可傅仙瑶还是第一眼便看到了凌四爷。
哪怕她已经见过一次,再见还是难免震撼。
骄阳独照倾万里,满身血色镇山河,那个男人实在是太耀眼了,耀眼到傅仙瑶心跳加速,忍不住叹息出声,“真是可惜了。”
月香也看的呆住了,听到傅仙瑶出声,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忙笑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傅仙瑶眼底划过了一抹隐约的妒色,近乎自言自语道,“穆颜姝当真是好运道,这个战王无论气势相貌都无人可比,可惜啊,只是个莽夫。”
这已经是月香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她看了看傅仙瑶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询问出声,“大小姐何出此言呢?”
傅仙瑶冷笑一声,“他是凌氏皇家血脉,哪怕出身低微,若他真有脑子,也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现在皇位却被这个谢丹臣占了,堂堂战王,还要充作侍卫,这样的人,不是莽夫是什么。”
也难怪傅仙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先前承帝已经将神医谷安插在皇宫里的探子拔得差不多了,后来穆冠卿又封锁了消息,当真是油泼不进,水火不侵,神医谷刚刚协助凌文昊掳了穆颜姝,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冒头,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
他们的人也只能在外边监视,得到的结果便是凌四爷率军进宫,声势浩大,可最后却是连个水花儿都没溅起来,反而让穆冠卿捡了便宜,当了皇帝。
在傅仙瑶看来,凌四分明就是脑子不够用,莽夫一个,这才让人算计了。
月香倒是心里倒是生出了一些不同的想法:兴许人家战王根本就不想做这个皇帝呢?
可这个想法一冒头,又本能的被她掐灭了。
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人不爱权势呢,尤其是那张龙椅,若说战王一点心思都没有,她是不信的。
思及此,月香习惯性的附和道,“这么看来,这位西凌新帝,连战王这样的人都能收服,可真是不一般了。”
听她这样说,傅仙瑶才将目光转到了穆冠卿的身上。
一看之下,眼中不由浮现了几丝惊艳。
若说凌四爷的风采若骄阳独照,气吞山河;那么穆冠卿便是丽日春山,霁月风光,不是耀眼的惊涛拍岸,却也是绝世的贵公子,尤其现下周身又多了天子之威,比之凌四爷,倒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个有本事的。”
傅仙瑶难得点了点头,声音多了几分醉人的柔媚,“这个穆冠卿,我倒是可以接触一下。”
月香闻言,蓦地一惊。
要知道,傅仙瑶所谓的接触,可不是普通的结交。
她如今已经及笄了,婚事已然是被提上了日程,夫人甚至列出了几位候选人,如今听小姐的意思,分明是……
“您要将穆冠卿作为候选人之一?”
傅仙瑶点了点头,“虽然比妘世子差些,倒也有这个资格。”
月香微微蹙了蹙眉,小心恭谨道,“可奴婢听说,这个谢丹臣,跟穆颜姝的感情可是相当的深厚,他若是知道了咱们神医谷跟穆颜姝的仇怨,先入为主之下,恐怕对咱们会有所芥蒂啊。”
“深厚?”
傅仙瑶似嘲似讽的勾了勾唇角,满是不屑道,“既不是亲姐弟,能有多深厚?更何况,他只能在皇位上待十年,你觉得谢丹臣会甘心吗?这人啊一旦尝过权利的滋味儿,他还会放手吗,现在的他更好缺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我就是他的机会,区区一个穆颜姝,谢丹臣又能看重几分呢?”
月香性子一向谨慎,可大小姐都这么说了,她自是不会反驳,当下点头笑道,“大小姐深谋远虑,是奴婢想差了。”
就在她话音出口的时候,傅仙瑶蓦地轻咦一声,身子往前探了探。
月香本能的侧目,就见新帝的仪仗竟是停在了龙凤楼的下方。
此刻,穆冠卿和凌四爷皆是望着龙凤楼二楼的方向。
不同于刚刚略带矜持威严的笑容,穆冠卿笑若春山,眸光朗朗;凌四爷就更不用说了,白牙灿灿,甚至狂野的挥了挥手。
傅仙瑶不禁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蓦地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