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左相府内。
穆颜姝一回相府,就被大管家徐正,请到了书房。
眼见穆颜姝进来,穆士鸿登时起身,绕到了书案之前。
“颜儿,你回来了,快坐。”穆士鸿朝着下人挥了挥手,待茶水上来,徐正带人退走出去,关好房门,这才继续道,“为父已经听说安民盛会上的事儿了。”
穆颜姝端起茶杯,不紧不慢道,“父亲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今日整个盛京城都在关注这次的善举,为父自然也不例外。”穆士鸿上上下下打量着穆颜姝,面露关切道,“为父听说,那些贼人居然想要当众对你行凶,颜儿,你可有受伤?”
穆颜姝放下茶杯,“没有,我好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
穆士鸿面上状似松了一口气,随即义正言辞道,“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天子脚下,居然也敢这般猖狂,颜儿,听说你们抓住了主事之人,不知道可有所得啊?”
穆颜姝轻缓抬眸,声音既清且冷,“父亲听说的未免多了一些。”
穆士鸿眼底深处一沉,面上却是轻叹一声。
“为父也是关心你,关心朝堂社稷,这背后作乱之人分明是怀有不臣之心,作乱之意,更何况涉及你的安危,为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穆士鸿情真意切的无奈道,“颜儿,你就别卖官司了。”
穆颜姝点了点头,的确是不卖官司了,直接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弹,“我刚刚从刑部大牢那边过来。”
“哦?”穆士鸿不禁身体前倾了几分,面上的在意控制的恰到好处,“那颜儿可有问出什么?”
穆颜姝直截了当道,“那名带头之人,出自神医谷,乃是神医谷叶家的管事。”
这人指的自然就是松嬷嬷了。
穆士鸿心跳加速了几分,落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查的紧了紧。
“神医谷?”他面上微微蹙了蹙眉,颇有些难以置信,“神医谷悬壶济世,乃是天下医道之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穆颜姝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
穆士鸿登时一噎,还不等他开口,就听穆颜姝继续道,“有趣的是,那人说,她制造今日的动乱,就是为了杀我。”
穆士鸿瞳孔皱缩。
“杀你?”他眉头愈发拧紧了几分,状似不解道,“这神医谷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呢?”
穆颜姝不答反问,“父亲以为呢?”
穆士鸿沉吟了片刻,稍显斟酌道,“想来最近怀安医馆声名鹊起,太过高调了,尤其是你在冀唐立了大功,恐怕是碍了一些人的眼了,神医谷最近跟西凌皇室的关系有颇为紧张,这神医谷应该是想给咱们西凌一个警告,你身负如此声名,难免首当其冲,神医谷不好跟西凌皇室撕破脸皮,所以那人才会说,她今日是为了杀你。”
穆颜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穆士鸿见此,赶忙趁势劝说道,“所以说,为父早就说过,这怀安医馆,还是不开为好,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这女子还是要以闺誉为重,少在外走动,也省的成了旁人的靶子。”
待穆士鸿苦口婆心的说完,穆颜姝才慢悠悠的端起茶杯,不以为意道,“父亲不用担心,今日之事,六皇子已经禀报皇上,神医谷为了打击西凌皇室,无所不用其极,残害百姓,暗杀郡主,造成民心动荡,简直就是妄加颠覆朝堂,意图谋逆,相信今日之后,皇上必定会对其深恶痛绝,严加防范,绝对不让神医谷的人,对西凌干涉分毫,神医谷的人被拔除了,我自然就安全了。”
穆士鸿听到这话,额头青筋狠狠的跳了跳,整个人很是有些傻眼。
说来,他前面那般劝说,除了掩盖松嬷嬷的真实意图,更希望穆颜姝不要再出风头,继续引起神医谷的注意了。
谁知道,穆颜姝顺势而为,居然给神医谷扣上了颠覆朝堂,意图谋逆的大帽子。
他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承帝听了六皇子的汇报,会何等的震怒。
自此之后,西凌皇室和神医谷恐怕连明面儿上的脸皮都要撕破了,他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可这是自己挖的坑,他自是不好反驳。
更何况,汇报都汇报上去了,他现在反驳也无用了。
事已至此,穆士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穆士鸿扯了扯嘴角,借着喝茶恢复了自然,待放了茶杯,这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对了,那名婆子可还有……说些别的?”
穆颜姝放了茶杯,“她倒是想说,我却不想听了。”
穆士鸿怔了怔,“颜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颜姝无波无澜道,“字面儿上的意思,她把刑房的大刑全都过了一遍,现在人应该已经送到乱葬岗了吧。”
穆士鸿心下一惊,眉头紧锁道,“你是说,她死了?”
穆颜姝颇为认真道,“或许现在还有一口气。”
穆士鸿心生惶恐之下,不禁怒火中烧,腾的拍案而起道,“你……你这是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穆颜姝冷然抬眸,“父亲这是准备大义灭亲吗?”
听到大义灭亲四字,穆士鸿胸中怒火一滞,理智迅速回笼。
穆颜姝的确每每行事出人意表,雷厉风行,可刑部大牢不是摆设,哪怕以穆颜姝郡主之尊,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更何况是动用大刑了。
穆颜姝必然是被人带进去的,整个西凌,能如此行事之人,只有一个!
思及此,穆士鸿不禁长叹一声,重新坐了回去,“想来你是做不出这种事的,战王殿下未免太过大胆了一些。”
“她想杀我,自然要付出代价。”穆颜姝跟穆士鸿四目相对,回的声冷如冰,斩钉截铁。
穆士鸿只觉穆颜姝的双眸,像极了天光掩映下的初雪,绝美至极,却也冰冷无尘,雪面下像是埋藏着万千利刃,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心头一凛,正欲说些什么,就见徐正蓦然推门而入,快步走到穆士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穆士鸿眸光沉了沉,终是无奈叹道,“这事若是皇上都不予追究,为父也不想做那个恶人,为父只是担心你,女儿家,还是规行矩步为好,太过大胆,难免招来祸患。”
穆颜姝回的理所当然,“招来祸患,解决便是。”
穆士鸿梗了梗,忍不住揉了揉额角,挥手道,“罢了,今日你累了一天,时辰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穆颜姝闻言,当即起身,微微颌首,便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
看着穆颜姝的背影渐行渐远,看着房门严丝合缝的关紧,穆士鸿深吸了两口气,蓦然挥手,将桌面上的茶杯拨到了地面上。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炸裂声,茶杯瞬间四分五裂!
“孽障!都是孽障!”
这个孽障指的不单单是穆颜姝,还有穆冠卿。
就在刚刚,徐正贸然进来,就是向他汇报,穆冠卿已然是到了门外,说是顺路过来接穆颜姝。
这里是左相府,大家住在一块儿,穆冠卿却亲自过来接人,分明怕他对穆颜姝有所为难,根本就是做给他看的!
穆士鸿不禁心头暗恨,这个穆冠卿,现在翅膀硬了,当真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现在神医谷恐怕是指望不上了,承帝又声威日损,或许,他也是时候,该为自己多谋一条出路了……
书房外。
穆颜姝一出来,就见穆冠卿提着一盏翠竹映雪的灯笼站在不远处的绿柳之下,风光霁月的身影,被灯光拉长了几分,愈发显得朦胧如画。
眼见穆颜姝出现,穆冠卿登时上前几步,笑若春山,“颜姐,你出来了。”
穆颜姝眸光放缓了几分,“等了很久吗?”
穆冠卿实话实说的笑了笑,“只有一会儿,徐正不敢让我久侯。”
今时不同往日,穆冠卿如今在朝堂的地位直逼穆士鸿,甚至渐渐有了赶超的势头,如此情势之下,徐正自然不敢让穆冠卿站在书房之外,这才咬牙进去通秉了。
穆颜姝心念微动,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唇角流泻了一丝笑意,“说的也是。”
随着她话音落下,二人自然而然并排前行,朝着挽婷阁走去。
穆冠卿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蓦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懊悔,“姐,今天的事我听说了,对不起。”
穆颜姝微微侧目,有些莫名其妙,“这声对不起,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说吧。”
穆冠卿也没有隐瞒,直言道,“安民盛会的点子,是我想出来的。”
穆颜姝闻言,不由眸光一动: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文德礼跟她透露过,安民盛会的点子是六皇子凌文希提出来的。
现在穆冠卿却说,这是他的主意。
要说这里面没猫腻儿,那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不过,这是穆冠卿自己的事,穆颜姝无意探究。
她温声反问道,“是你想出来的又如何?”
穆冠卿目露悔意,一双春山般的眼眸水汪汪的,像极了犯错的小奶狗,“若是没有这场盛会,也就不会给旁人可乘之机了。”
穆颜姝心下一软,声音愈发放缓了几分,“这个可乘之机,不是你给的,而是对方找的,这种机会,想找总会找得到,没有安民盛会,也有其他盛会,这不关你的事。”
穆冠卿不甘的蹙了蹙眉,“可你发生危险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
穆颜姝摇了摇头,“今天这种情况,你在我身边,估计也没有发挥的余地,更何况,我身边有阿霄,你不需要担心。”
穆颜姝完全是实事求是,实话实说,穆冠卿却是顿觉扎心,梗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战王殿下战力无双,有他在,姐姐的安危,或许不用我插手,但有一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穆冠卿的眸光陡然凌厉如悬崖陡峰,其中山岚如刃,“姐,我只问你一句,神医谷这次的目标,是西凌,还是你。”
穆颜姝微微顿了顿,终是没有半分隐瞒,清晰的吐出了两个字眼,“是我。”
“我明白了。”
穆冠卿垂在另一侧得大掌攥紧又松开,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去问缘由,也不需要问,我只需要知道,谁是你的敌人,这就够了,姐,再等等我,很快,很快我就能护着你了,到时候,不管是谁,都不能伤你分毫!”、
穆颜姝心下微动,认认真真道,“想护着我,便要先保全自己,明白吗?”
穆冠卿重重点了点头,笑若春山,“姐,你放心,我明白的。”
以前他总想着,只要自己能沿着那条荆棘之路走到尽头,哪怕流干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也无所谓。
可现在,他心头有了牵挂。
这于他而言,或许是弱点,可也同样是铠甲,这铠甲让他无惧荆棘的利刃,无惧脚下的坎坷,让他想要看看那条路尽头之后的风景,有她的风景。
他想守着她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哪怕只能远远的看着,便不悔今生,余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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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越写越觉得穆冠卿这个角色带感,欢欢决定改改大纲,把他提升为第一男配,不接受反驳,就是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