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出咸阳便是踏上了风雨,就像小时候离开太学府踏上朝堂之路一样,那时是为了楚国奔赴大秦为质子,而今归途却是为了握住自己的命运,命运从来都不曾善待谁,除非你善待自己!
咸阳的夜里,马路寂冷,唯独更夫还在巡走,敲打这铜锣:“风高夜黑,小心烛火~”
自然,秋冷的月夜,小心烛火是必须的,但是某处屋檐上,有几双猫眼在盯着这看着普通的车队。
几双猫眼里,有一双人眼,蒙着黑布的人脸上看不出表情,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身黑衣黑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那座令人生畏的都城之王发话,自然没人敢在城里找死去对付这车队,这便是大秦遗风,法家治下令出如山,犯着必死!
所以这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马车的徐缓踪迹,务必保证车里的人不被掉包,不被跑掉,如此出了咸阳,才能除掉此人,好在在他的注视下,马车似乎快了起来,他看见车里伸出一只手,撩起了车帘,对车夫不知道低低说了什么,马车的速度变加快起来。
好吧,今夜便是行动的开始,他放飞了一只鸽子~
情况一切正常,马车按照原定的路线,正在奔赴出城的道路上。
城外。
鸽子落在了一间简陋的茅屋里,茅屋里有个头发蓬乱的乞丐神神叨叨的在喃喃自语,这是个出没附近的疯子,人们都唯恐被这疯子给缠上,因为他一身酸臭,闻者掩鼻。
他的身边还有半只冷硬的馒头,他眯着,在喃喃自语后打了个盹,谁想那只鸽子就落在了他身边,落在了那破烂的饭钹上,啄着馒头。
听见声响,他忽然睁开眼睛,一把就捉住鸽子,揭开了这鸽子脚上绑着的信笺,抓起鸽子,一把就甩上天空,鸽子在惊慌里扑扑飞跑,他在仔细看着信笺,他的眼睛里此刻浑浊的迷茫消失了,有的是犀利的杀气!
“寅时,车马至,杀之~”寥寥几笔,还有一个符号跃在纸上。
他握住,戳戳,信笺如粉末从手里滑落,飘扬在茅草棚里。
拿起了乞讨用的饭钹,拿起了打狗棒,他疯疯癫癫的回到了原来的角色,出门……
杀手一定是个不能引起人注意的角色,那些衣衫光亮、帅气非凡的人不合适作杀手,因为太招摇,一下就暴露了身份,而他,却是最好的杀手之一,从来还没失手过,所以他的价码很高,出的起价钱的人很少。
今夜凌晨,他要去杀一个人,这个人已经在路上,在马车里。
所以,他该行动了。
离咸阳城不远,有户人家在婚嫁,据说看日子的先生选好了时辰,寅时迎娶花轿子上门,此刻,新娘盖好了头巾,上轿……
私塾里,有位老先生,孤身一人在挑灯夜读,这位先生从齐国来秦地很久了,无亲无故的,入了这村子里的私塾里教书,深得稚子们的喜欢,他此刻,放下了书本,踏上了夜色里……
夜里出门的人都认为自己走的很小心,没人知道,其实有心人早就在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了,正如这辆马车,此刻引动了人心,此刻改来迎接的人做好了伪装,前来完成一次刺杀任务。
咸阳很少在秋季下雨,但是秋季的咸阳夜半有雾,雾气很大,迷茫了道路,尤其是夜深人静,寒气升起时分,便是雾气最浓烈的时候,所以一般这时候,极少有人乘夜赶路,这让质子一行孤单的马车倍显寂寞,也倍显醒目。
好在是夜里,人迹荒芜~
而风高夜黑,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接应的人还未来,正在路上,而路上埋伏着伏击他的人已经上路了。
以身为饵垂钓江湖,无奈不过却很热血很疯狂,而且说不得大有所获呢!人在途中,丧心病狂的搏杀者在车里,忽然如是想了下,便露出了笑容,笑意很无奈不过很温馨。
“官牒~”守门的秦卡,看来像是没吃饱饭,也像是没睡好觉一般,不耐烦的出声询问,这模样一点都没有大秦严明齐整的军纪之风。
那家伙还伸手拍拍张大了的嘴,嘟嘟囔囔的,“你大爷的,大半夜出城,吵醒你家军爷休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起来根本没把这马车当回事。
“军爷,通融通融~”一锭银子,白花花雪亮暖人的银子就塞在了那军爷手里。
“嗯!”
“不错,为人民服务是理所当然的嘛。”看来那个时代很先进,还知道为人民服务,要勤快夜半开城门的。
军爷很满意,当然事实是另一回事,演戏一般必须演全套。
大秦,虎狼之地也,当年那位先生,秉秉大名的商鞅君,被新皇追杀,逃出咸阳,居然因为没有官牒之故,竟然没有一家旅馆敢收留招待他,最后竟然落得被车裂的结果,所以大秦早有规定,无特殊手令,城门从戌时至辰时不得开。
可见此刻,军爷的惺忪醉眼,开城放人通行多么的不普通。
是的,秦王有令,一路放行,特别是楚质子的车马立刻放行!
终于,雾气深深里,孤独的马车缓缓的驶出了这座城市~
这座很有意思的城市里,他见过几个很有意思的人,这座城市里,同样也埋葬了他近10年的青葱岁月,那个天下最有权势最令人畏惧的王此刻,应该未曾睡眠吧;那个巷子里奇怪的老婆婆肯定也在深深的凝望这儿。
车里的人轻轻揭开了车窗的帘布,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城市,说不出的滋味。
是的,这是敌国,也是他生活了许久之地,眼下就要远离,所以他回头望了一眼,放下帘布,“走吧~”挥挥手,继续赶路。
前方,还有许多尘烟在等待他呢~
这个秋,落叶纷纷,貌似和平常过的年份相同,然,这个秋后,也许会引来最寒冷的冬天,故国的冬天很温暖,所以他要回去。
……
“我们还要赶多久到下个驿站~”出了城,车里,质子轻轻的问了一声,他不急,他把时间和安排都交给了赶车的人,他在漫长的等待里,学会了掌握节奏,这是顾玄为他挑好的赶车人,为他安排好的路线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