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日子前,少年满心热血,为拯救世界而行,他坚信世间一切皆可以是光明的,是善的,他坚信世间之人皆是同他一样坚信,所以少年无惧,无畏,永不妥协,世间万物在他眼中是完全能分清楚的,白就是白,黑就是黑。
许多日子后,少年内心期许的光明未便,走的路也未变,只是他的心少了一份炽热感。这时少年才知道,行那不可行之事,居然这般冷!
走在问道天梯上,那个既是少年又不是少年的人,他突然很怀念曾经的自己,那个永远无畏无惧,永远不妥协,永远对着光明微笑的少年。
他突然觉得世间一切无比可笑,年少时能力弱小,心无比的炽热诚恳,心中无比的坚信一切都能做到,为何能力大了之后,能做的明明更多了,心却冷了,却没有那般坚信了。他突然觉得世间之人无比可悲,最初明明都是少年,但翻过几座山后,却人人变了模样。
似乎越想烦恼越多,越想便越为世人而悲,那个永远不会老的少年便封去了自身五感,他一直往上,一直往前,他突然不想回到人间去了,因为人间的人并不想与他一同成为觉醒者,他们只想成为一个沉睡者。
其实少年不懂,亦或者他懂却不想懂。
世间之人,俗人几番,圣者几番。若人分于数,贪慕安稳,贪慕舒适之人九成之九九;在享得安宁与舒适之后,记起自己最初的意念,把余力用去观看更大的世界,从而走上伟大的人又是九成之九九之外的余数之人......
世间之人,基本都是想得安宁与舒适之人,得到之后,他们便想要更多的安宁与的舒适,这样的生灵才是最多的生灵,因为一切之物,本就是因欲望而生。
而少年要找是什么?他要的是所有生灵同他一样。
他是什么样的?便是箪食瓢饮,陋巷茅庐,甚至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甚至朝知夕死,但内心依旧坚定贯彻自己的信念意志,依旧追逐真理,依旧为伟大与希望而前行的人。这样的人,本就少之又少,更何况少年是要所有人成为他那般呢。
少年要的是世间最重的东西,最不可能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有结局的东西,所以少年便是世间最累的人,世间最苦的人,所以少年便是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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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称呼,过往曾经的画面全数在两人脑中回往了一遍,想至往事,皆是喜面笑迎。
站在不远处,白夜夜搓了搓小手回道:“爬那么高,一直下雪,多冷呀。”说完,双手伸开转了两个圈,裙摆卷起空中雪花,缓缓继续说道:“变了没?”
话入耳,好似暖泉入心,已是暖了千年之冰。
影入眼眶,见那白雪皑皑中,雪中精灵长裙飞舞,雪无她白,亦无她纯净,亦无她好看。看着看着,似乎那个在修罗谷中的小女童与眼前少女的身影重合了。
“没变。”猛地一摇头,剑太虚轻轻回了一句。说罢,剑太虚轻轻坐在了自己脚下的梯阶上,顿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涌入了心弦,将刚才传来的暖意一扫而空。
寒意入骨,哪怕拥有世间最冷之物幽谷冰蚕的剑太虚也颤抖了几番。
白夜夜看着牵挂之人在冷风中颤抖的模样,眼中显出几丝悲意,几丝爱怜,但仅是一闪而逝,因为她知道,眼前之人并不需要这些。随后,白夜夜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了剑太虚旁边,她缓缓坐下并轻轻依靠在他身上。
“生灵百年,光阴转逝,尽剩枯骨一堆。生不带一物而来,活之时,皆为快活,皆为舒适,无情的韶光转瞬而去,一物未留,一理未知,死如生来,不带一物,这般为虚妄而活,却不肯醒,为何?”剑太虚也同样轻轻依靠在了白夜夜身上,彼此依靠一会,剑太虚缓缓问道。
“大如天地,伟如天道,小如生灵砂砾,世间之物,从没有完美过,与你同为众生的生灵,本就不是完美之物,你本就懂,不是吗?”似回答,似反问,白夜夜缓缓回道。
“玉石可凿!生灵自可教!”一句正声回答,剑太虚的眼中依旧充满着无限的光芒。
“朽木呢?”白夜夜轻轻转了转头,盯着剑太虚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问道。
“朽木虽不可雕,但亦可做凿玉时的柴火。”剑太虚静静回道。
听着答案,白夜夜低头轻轻咬了咬手指,过了许久她方抬头问道:“那谁来规定?那谁为朽木?谁为玉石?”
“无人定,生灵自知。”剑太虚回答的速度依旧很快,因为这些问题他早有了答案,那日他摔碎权杖之时便知道了。
“咯咯......自知者便已是贤,已是圣,这世间生灵可都是不自知之人勒。”两声轻笑,白夜夜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继续道:“这可有趣了,因为世间生灵,是没人会承认自己是朽木的,在每个人的心里,他们皆是玉石。”
剑太虚听着白夜夜说的话,他轻轻起身,眼前朝着没有尽头的问道天梯看去回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世间生灵皆自知,皆为真理而行!”
“唉,你这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呢,依旧不知冷,不知累,不知苦。”看着剑太虚那充满着赤城的目光,白夜夜轻轻皱了皱眉,然后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知道冷,知道累,知道苦,所以我才明白该追逐什么,该得到什么!”剑太虚依旧快速的回应着。
“哼!不与你聊这些了。”轻轻嘟起小嘴哼了一声,白夜夜便朝剑太虚走了两步,随后双手轻轻抱住眼前这个无比想念的人。
剑太虚感受着怀中女孩的温度,脸上露出了几丝笑容,也同样轻轻的抱住了白夜夜。
这时,一阵大风自九天之上而来,卷起漫天飞雪缠绵在了空中,转眼,剑太虚与白夜夜的身影便被白雪给掩埋了,唯独剩下少许温情短语随着风雪传至不知名的远方。
时间过去了许久,白夜夜早已离开了安平城,在问道轩中,罂粟一直静静的站在问道天梯旁,她在等,虽然她并不清楚能不能等到,但她还是要等。因为最后能让剑太虚改变的人已经来过了,若他还是不下来,那他便永远不会下来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小琉璃都来了好几次,阿嗂也来了好几次,罂粟依旧静静的站着。
终于,那看不到尽头的问道天梯终是出现了声音。
“好饿呀!罂粟姐,小琉璃呢?”随着声音,剑太虚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了罂粟的视线中。
看着熟悉的身影,听着熟悉的声音,一直安静的罂粟终于有了反应,她的表情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无比奇怪的表情,但她眼中装满着喜悦,因为终是等到了。
夜,一男三女在灯火中饮酒咽食,不知是谁说到了什么趣事,一时尽是欢声笑语。
昔日少年,如今依旧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