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熟悉感,克拉夫特继续往下翻。接下来就是些适合分到玄幻、奇幻区的内容了。
白液,书中认为是一种粘稠而冰冷的液体,存在于病人的大脑和脊髓中,具有镇静、稳定的特质,是思维诞生的基础。所以一旦白液收到了侵害,人就会表现出明显的神志改变。
轻则嗜睡昏沉,重则胡言乱语、不能控制自己的活动。当白液被耗尽,那就进入了最终的阶段,人将会昏迷不醒,无法维持哪怕是最低限度的意识。
考虑到白液是冰冷的液体,由此得出的结论是,高热会损害白液,并不断地对其产生消耗。要唤回病人意识就要用各种方式降温,促进白液的生成。
同时,因为发现一些高热、神志不清的病人的白液会发黄浑浊,作者觉得是高热在让白液向黄液转变,从而减少了白液的量。
至于为什么是向黄液改变呢,那是因为黄液是一种温性、干燥的液体。它在肝脏内产生,又在胆里被储存,是人体中性能量的代表。
这种液体被认为是与消化能力相关,食物在温热的黄液中被解离吸收,给人提供活下去必须的能量。
此外,细心的作者观察到了一个现象,有些病人显出皮肤粗糙发黄、眼白黄染的症状,在传统理论中,这是体内黄液过多引起的。但这样的病人却又会出现营养不良、水肿的症状,还会有厌食、腹胀,进食油腻的食物后腹泻。这跟理论完全是冲突的。
好像有点对,但又没完全对。克拉夫特开始挠头,纸笔在旁边放了一会了,但还一个字都没记。
记吧,感觉有点浪费纸;不记吧,又有点不太习惯。
不得不说,这种古早理论虽然到处都是槽点,但因为其朴实的关联方式,其实还蛮好记的。只要没人拿这玩意来治他,他就能当乐子看。
最后看黑液,也是让克拉夫特完全找不到对应存在的一种东西。它是一种沉重的液体,在体内扮演抑制者的角色,与各种活跃的属性相对。
当黑液过多时,人就表现出抑郁、低落的情况,天生黑液占比多的人一般沉静而克制,显得有些冷漠,这样的人往往寿命不长。
一切液体在逐渐失去了自己的性质后,都向黑液转化,就像一切终将步入死亡。如果黑液达到一定界限,平衡就会彻底地被破坏,人体不可逆地向死寂滑落,一切生理活动都被终止。
这也被认为是死亡的机制,即一切或快或慢地步入惰性、不变的一面,直到黑液的部分冲破临界,为一切画上句号。
根据这些液体不同的性质,理所当然地,到了一个更加经典的环节——作者根据人是世界核心的理念,把四种液体跟四种基本元素对应了起来。
活跃的红液对应着火,也就是变化和高热。
白液对应水,不断运行但又顺着固定的路径。
黄液和气流、风一致,同为中性平衡的温和成分。
黑液则是对应厚重的大地,一切运动的将在这里沉眠,由运动归于静止。
就这样,一個系统建成了,剩下的内容就是讲疾病和四液变化间的推导论证。
“算了,看看下一本吧。”克拉夫特合上这本书,放到了一边。他好像已经找到放血疗法的理论依据来源了。大概就是体液平衡被打破了,所以我们通过在不同地方开口子,放点出来调整这个平衡呗?再混杂一些放掉陈腐血液排出有害因素的说法,就形成了目前最为流行的治疗方式。
带着点头疼,克拉夫特拿出了下一本书。
这是一本《人体结构》,看名字可能是跟《系统解剖学》差不多的东西,只不过教会是不允许对尸体动手的,社会主流思想也绝不认可剖开躯体观察结构的行为,此类行为一律保送火刑架。
所以吧,这本书的作者要么是臆测的,要么就是审判庭的眼中钉、肉中刺,劫道的歹徒跟他一比都算是胆子小的。
但还是那句话,文登港这种地界,教会的人能把圣西蒙广场上的鸟粪清理干净就不错了。这么多年别说火刑,广场上火把都没点过一根。作者只要不是当街解剖,那大概也没人管。
开篇倒是没有直入正题,而是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本书是作者经过了对大量前人著作的研究和对比后,根据自己行医经验对比得出的经验之谈,用于拯救神灵所赐之生命,绝无对亡者躯体的不敬之举。
至于到底参考了什么著作,又是什么行医经验让他有了如此认识,作者表示:
时间太久,我已经忘掉哩。
果然,翻开第一张图就知道,什么免责声明从来都是骗鬼的。尽管没有大发展后形成的解剖图那么精细,这幅一半骨骼、一半附着肌肉的全身图也依旧基本完整地解释了人体的运动系统,甚至还在腹部贴心地把从外到内的腹肌分开,画成了分层翻开的样子。分布在肋骨间的肋间内肌和肋间外肌更是纹理走向分明。
比较潦草地翻阅了这本书,克拉夫特发现这应该是上册,主要是谈论骨骼与肌肉如何构成人体的运动系统的,对各个部位有对应的图片加以描述,分析了人做出的动作与肌肉收缩间的关系。
绘制原稿插图的人一定是下过苦功的,应该在解剖现场观看过,甚至可能就是作者本人在一边解剖一边绘制草图,对肌肉的附着点有专门的着重标记和额外备注,防止在被抄录的过程中因抄录者的误解而错位。
在克拉夫特手里这本不知道第几版的抄录手稿中,作者的原意依然准确地得到了表达。动作和对应的肌群运动被一一对应,就算是初学者也能看懂运动障碍的症结所在。
而第三本书,理所当然的是《人体结构》下册,讲述了内脏和血管的形态分布。
作者隐晦地暗示,自己以相当可信的方式,在结构上确认了四液学说的一部分正确性。至于什么方式,又再次被略去不谈。
总之,他认可了脑内和脊髓中确实存在清亮的白液,也确认了黄液出于肝,在胆中储存,并有通向肠道的途径。只是黑液暂时依旧没被他发现。
有了这个基础,这位先驱认为传统学说不无道理,至少在一定范围内证实了其可靠性。
另外,他在分析了血管后,创新性地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思路,那就是红液实际上可以分为两种,流淌在不同的血管内的两种。
一种的管壁较为坚韧厚实,一种管壁比较薄弱而管腔较大,翻译过来就是动脉和静脉。但在这里他的思路又走上了岔道。
因为腹腔单独脏器的血管都汇聚入肝脏,所以他觉得肝脏可能是静脉系统的统御器官,而动脉都归于心脏,造成了两个器官共同支配红液的观点。
书的末章还是回到了黑液。介于上述的东西确实存在,且能与四液学说对照,作者认为可能是自己的工作有不到位的地方,所以才没补上这最后的一环。
也可能是四液学说流传的时间太久,在反复的抄录中早已跟原本有所区别,偏差被不断放大,以至后人不能理解。四液学说中黄液过多反而病人厌食这样的矛盾也不止一例,说明他的猜测不无道理。
黑液可能是其中的一个特殊存在,“黑”单用于命名,不实指颜色。或者说干脆就是静止、抑制概念的体现,不是具体存在的某种物质,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需要更深入的研究来找出答案。
上下两册《人体结构》至此戛然而止,一个不同于文登港医学院的印记被留在结尾处。手抄本的制作者在抄录临摹各种著作时,出于表示对作者的尊敬一定会留下这种表明作者身份的记号。
有心的学习者不难看出那是一块正露出古怪笑容的第五颈椎,形似咧开嘴巴的锥孔中,留有作者不知真假的潦草签名:爱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