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会怎么做?”凯撒和奥菲莉亚一起看完了剑士前几轮的比拼之后,深感无聊,便相约一同回去,在路上,凯撒仿佛不经意地问起,若奥菲莉亚当年没能出逃成功,她的乳母没有接应她,她会怎样做的时候,奥菲莉亚睁大了眼睛,随即欢快地笑了起来,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快活的颜色:
“我还能怎么办呀?当然是——”
“——奥菲莉亚公主!”荣耀联赛的首席裁判德里克抹着汗匆匆跑来,赔笑道:“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再看一会儿?”
奥菲莉亚摇了摇头,笑道:“不了,再看下去就怕别人说我偷师啦。”
德里克裁判怔了怔,才想起来面前这位公主虽然出身斯佩德,然而在她回归皇室之后是靠着一手刀法而扬名的,一时间就有些尴尬:“呃……”
“您快回场上去吧?”奥菲莉亚十分善解人意地提醒:“离席太久可就不好了哟。”
等德里克裁判匆匆离去之时,奥菲莉亚才转过身来,对着凯撒继续之前那个话题: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宝贵了,要是我当年出逃失败的话,恐怕也只能像苏珊这样留在皇室吧?”
凯撒忽然就有点心疼,然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心疼谁,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那样我就见不到你啦。”
想了想,觉得这么说有些轻浮,赶紧补上一句:“我就要见到两个苏珊了——”
“怎么可能?”奥菲莉亚失笑:“你最多见到两个学艺不精的斯佩德,可见不到两个小绿野!”
她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感叹道:“要是当年我把苏珊一起带走就好了,我身为长姊,对她理应有管教的义务的……”
凯撒和她并肩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话:“可是绿野长秋身为苏珊公主的生母,不比你更有管教的责任和义务吗?”
奥菲莉亚一时语塞,凯撒又慢吞吞补上一句话,一针见血:
“而且你觉得做玫瑰骑士好,她还更想做绿野公主呢,人各有志啊奥菲,你就别老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别责怪自己了。”
苏珊抱着那个装满了乱七八糟的药剂和“荏苒长秋”阵法的木盒子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时竟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她回想着奥菲莉亚声色俱厉地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在不停地天人交战,一会儿安慰自己道,不这样怎么可能取胜呢,一会儿又自我厌弃道,苏珊·斯佩德,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绿野鸿影在外面敲了敲门:“苏珊公主?你好了吗?”
苏珊慌张地跳了起来,那个盒子就倒在了床上,一堆装着药剂的水晶瓶叮当作响:“就、就来!马上就好!”
“别犹豫了苏珊公主——”绿野鸿影在门外叹了口气,带着满满的忧虑劝她道:“荣耀联赛强敌窥伺,您是真的打不过的啊!”
“皇后不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让我来协助您的?毕竟我们绿野……”他轻笑了一声,带着满满的自傲和对这位学艺不精的小公主的轻视:“从来都是专精药剂的呢!”
苏珊抱着那个盒子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拿出一个刻着阵法图案的木雕,和一小瓶装满了暗紫色烟雾的小瓶子装进衣兜里,拉开门颤声道:
“我们走!”
绿野鸿影紧在她背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不带丝毫情绪的笑意,而此时恰巧苏珊转头问他:“你确定不会有人发现吗——”看到那个笑容,不禁深深地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修眉凤目,容色清隽,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照射下来的时候,竟让他整个人都有种闪闪发光的感觉,苏珊被那种独属于绿野一族的、魔性的美貌给震慑了好一会儿,几乎都忘了她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个怎样的披着翩翩公子的皮的卑鄙小人了。
“二公主且放宽心。”绿野鸿影深深点了点头:“皇后的‘荏苒长秋’阵法由我为您加持发动,您在台上只管想个办法将瓶中药物散发出去即可!”
苏珊就这样恍恍惚惚地上了台,不管台下发出的低低的嗤笑声,抖着双手拔出了侍女捧上来的、由最轻的合成金属打造的短剑,她对面的是一位一看就身经百战的剑士,对着她手中的武器露出了个嗤笑的眼神,在裁判们喊了“开始”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反手抽出背后巨剑,带着赫赫威势搅起强劲的气流就当头向她劈下,毫不留情!
苏珊连伸手进袖子拔开瓶塞的功夫都没有,吓得原地趴坐下去,滚了好几圈才避开这强劲的一击,直接就浑身尘土地趴在擂台上开始哽咽了:“好吓人……”
剑士大笑道:“小公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啊?!”
“这里是丽都,可不是你们绿野就能一手遮天的皇城!荣耀联赛中剑士的比试,从来只有用鲜血和胜负说话的份儿,你以为你哭个鼻子就能解决问题吗?”
苏珊踉跄了几步,拖着剑就往远处跑去,一边跑,一边以她这辈子最快的手速打开了药剂瓶塞,顿时,那股淡淡紫色的烟雾就弥漫了开来,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里,而一直暗中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台上情况的绿野鸿影眼神一凝,一直稳稳地端着木雕的手在那一瞬间就开始结印,连续十二个不同的手印在一呼一吸之间便被他完成,独属于绿野一族的秘法,“荏苒长秋”被激活了!
苏珊在耳边听到一声低语:“转过去,打掉他手里的剑!”
她下意识地就转过身去,举起剑往眼神突然就变得恍惚了的剑士手中的大剑上死命一怼——
“铛!”
金石之声,铿锵入耳!那位剑士手中的剑竟然真的就被这么一把小短剑、被这么个一看就啥都不会的姑娘打飞了出去,他踉踉跄跄跌坐于地,眼睛的焦点还未凝聚到一起,就被苏珊用那把是个正常人就会看了发笑的短剑抵在喉间,尖声叫道:
“你下去!”
看着人们投来的难以置信的目光,还有不明真相的人们高声的喝彩声,她心里陡地就多了几分膨胀起来的欣喜与虚荣,手下一个没轻没重,就将那人的颈中压出了一道红痕:
“是我赢了!”
“——是我赢啦。”华色收起药瓶微微一笑:“承蒙多让!”
玛丽低头,细看着两支药剂的成色和清澈程度。眼下她们正在进行一场药剂师之间的对决,通常由学生在对自己的能力有了一定信心之后提出,导师应战,如果学生胜利,便可顺利出师。
结果就像老天都站在华色那边似的,玛丽写了三十几个题目放进盒子里一通乱晃,最后掉出来的那一枚纸签上赫然写着——
治愈药剂。
她客观地评价着华色做出的这支治愈药剂,无色,透明,和自己做的几乎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她凑上前去,用手在瓶口扇了几下风来嗅闻着气味,脸上慢慢地就浮现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
完全不同于传统治愈药剂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奇葩味道,这支药剂有一股淡淡的水果清香,光是闻着就让人心情舒畅了!
而同时,被西泽尔从沙漠中捡回来喂下药剂的两只受伤的动物也开始慢慢恢复了起来,属于华色那边的鸽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长好了骨头,开始跃跃欲试地要起飞了!
西泽尔黑着脸开始给玛丽收拾桌子上那些乱七八槽的用具,却被她轻轻按住了手。金发的药剂师十分欣慰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女,柔声道:
“你很好,华色,你是个很好的学徒,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她从随身的、药剂师们专属的挎包里掏出一支药剂,那支药剂被盛放在一个小小的、圆润可爱又小巧的不得了的瓶子中,散发出晶莹的光芒,通体都是微微的淡粉色,她将药剂递给华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我测算了很久,也没看出来你跟哪种元素特别融洽或者特别排斥,可能这就是你被‘根源’排斥的原因吧?只好先按照书上的你这种例子给你做一支缓和药剂,等以后哪一天元素波动了就可以喝下去,然后要么成为法师,要么就能找到自己亲和或排斥的元素,成为一名有自己本命药剂的药剂师了!”
华色双手接过那瓶药剂,欣喜道:“谢谢……”话说到一半又赶忙改了口:
“谢谢布莱特小姐!”
“以后你就不用叫我导师啦……还有点舍不得呢。”玛丽叹了口气,摸了摸华色有点乱糟糟的头顶:“等你以后回了帝都,重新递交评测书之后,也要广收门徒,将自己的知识传下去啊!”
华色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那瓶药剂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就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物事一样,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低声道:
“我一定会的!”
——就像青书大公他们那样,薪火相传,千秋万代。
西泽尔觉得心里苦啊,玛丽从上周开始就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这下好不容易知道了,原来是要给青歌少君侯托付过来的药剂师做出师测评,本以为测评做完了,这总该好了吧,没啥事了吧,结果她又披上斗篷,连说都不说一声地出门了!
她这是在干什么啊……西泽尔的心里简直就像是有一把绒毛小刷子在细细地刷一样,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名为“好奇”的绒毛挠的痒彻骨髓:
都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了,为什么连去向都不肯告诉我,甚至连你日后的规划都不让我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