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尽可能小的消耗击碎这块测试石。”凯撒·奥罗觉得自己真是个天生的劳碌命,明明只是个留校实践生还要来给被贬荒漠的青歌少君侯进行测试,而且还是一连五门:“限时三十分钟。”
青歌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炎爆术:“炎爆!”
这是个三级的法术,要是换成别人来施展的话恐怕都要进行一段简短的吟唱才能成功,可是对于青歌来说,她只要准确、清晰而有力地说出法术的名字就可以了,那些阶层的壁垒对她来说就像个多余的笑话:“火之箭!”
烈焰灼灼,火光暴起,那些在几天前还能困住一等金星班的不少学生的测试石在青歌暴力的火属性法术之下,仅仅坚持了十五秒钟便化作齑粉。凯撒暗暗抹了把冷汗想,青歌的施法水平似乎又更为精进了,一边道:
“虽然做的很好,可是这不是最佳的施法方案,你愿意将它加以改进,减少消耗以求获得更高的分数么?”
青歌万分忧愁地叹了口气:“这对我而言已经是最低消耗啦。”
“从这个阶层再往下的法术,我就不会用了呢。”
诸神在上,凯撒拼了老命才险险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爆起把青歌掐死。
他看了一眼正在场外低眉顺目正在给青歌预备着茶水的华色,心想,怎么就不能跟这么温柔的姑娘学一学她的好脾气呢,同时私底下也在暗暗疑惑着,却没敢说出口——
就算是出生入死过好几次的同伴、近侍、挚友,这两个人是不是也太亲密了一点?
华色对凯撒的注视置若未见,为青歌倒了杯热茶,笑道:“少君侯,感觉怎么样?”
青歌慢慢转动着手中的茶盏:“还可以。”啜饮了一口之后又补充道:“很好。”
华色欢喜地笑了起来,感觉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被那个笑容照亮了。
下一门考的是青歌素来最头疼的魔法与根源,而她在看到了那个题目之后整个人就都斯巴达了——
简述华莱·奥罗对推动欧诺塔大陆从“神之纪”进入到“人之纪”的影响及其毕生功绩,并阐述其留下的成神铁则有何先进之处。
历代法师都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将自己的毕生所学贡献出来,帮助后来者成神,连被迫魂飞魄散的青书大公都留下了一本手札传承,而这位弑神者,“将整片大陆都从神祗手中解放了出来,将命运归还给人类”的法神却只留下了一本满满都是私仇的手札和仅仅一条经验,并且将其自命名为“铁则”,直接就推翻了前人所有语焉不详的诸多结论,并且死死地压在青歌的头上,让她饱受众人的质疑。
那条铁则就是,“无心之人,难成大器”!
所以,即使青歌年少英才,即使她从出生起就被根源认定了,而她那从小就被严厉的绿野青岚和诸多教师们培养出来的“公正为先,私情在后”的性格,就被外人视作了“无心之人”的最有力的证据,而她多年来进阶失败也被看做是证明了这条铁则的又一例子,毕竟知道当年和塔斯克之间旧事的,也只有青歌和绿野青岚两人!
阴差阳错之下,她就把这个“少君侯青歌感情淡薄,日后难以成就大器”的黑锅背了好多年。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封存着青书大公的遗留影像的手札,要为大公翻案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然而眼下的问题就在于,青书大公当年的历史如果要被公之于众,那么势必他的清名就会受到很大影响,毕竟一个被打压了半生,最后力挽家国狂澜于危难之中的御封殿前大公,和一个被抽走了“刚介骨”,作为皇帝禁脔被幽禁了半生最后不得不自爆的人相比,基本上是个人就都希望自己的先祖是前一位。
可是青歌偏偏就存了要揭开华莱·奥罗真面目的心思。
她提起笔,淡樱色的唇边含了一丝冰凉的、锋锐的笑意,那个与数月之前十分相似、别无二致的冷笑直接把凯撒吓得打了个哆嗦,真是近来的青歌太有人气儿了、太像个喜怒哀乐俱全的人了,他才会时不时地忘记之前青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落笔龙飞凤舞,毫无停顿文思泉涌,凯撒十分好奇青歌写了什么,但是他无法走过去,只能远远地从上面试图用自己良好的眼里看到只言片语,而在看清楚那一行字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心脏都停跳了一瞬间:
“华莱·奥罗徒有虚名,抢夺他人‘刚介骨’才攻上神域,不配得成法神……实为粗鄙之禽兽,徒蒙人之衣冠………”
诸神在上,这是短短半天之内,凯撒第二次怀疑自己的视力。
——青岚督伊你女儿这么能惹事儿您知道吗求求您把她带回丽都不要再放出来了!他在心里吼道,却不由得对青歌写的东西更好奇了。
青族少君侯,作风雷厉风行又不失严谨,公正自律,严明廉洁,且不打无准备之仗。几乎所有的正面褒奖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如果她敢在每年一度的年终测评上写这么一段东西的话,那就说明她肯定发现了什么东西,而这件事物至少可以改写一大段历史,颠覆人们的固有认知!
半个小时后,青歌提前交了答卷,凯撒·奥罗按照旧例将她作答的那张纸封存了起来,盖上火漆印,和其他笔答卷放在一起准备带回帝都皇家学院,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青歌,你确定你写的东西没有问题吧?”
青歌道:“相信我,我从来不说谎。”
之后她的测评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法阵测评的时候题目是自由抽取的形式,一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大锅里煮着无数张纸条,青歌用银漏勺捞起了一个细长的纸卷,那个滴水未沾的纸卷就自己打开了来,然后上面那两个工整的黑字就跃入了她的眼帘——
“攻心。”
华色下意识地就想起了当年第一节法阵课上,塔斯克看见的景象。褐色短发的少年似乎看到了什么无比珍爱又不敢触碰的事物,整个人的眼神都在那一瞬间柔软了,多情又隐忍的样子使得周围一圈人都对面无表情的青歌投去了谴责的目光,而今天,发现了当年真相的华色心里,下意识地就不舒服了起来——
他怎么配得上青歌呢?
相伴十载,曾有婚约,就算没什么感情也该对彼此有一定的了解了,他怎么就能够背叛青歌、而且在青歌当众撕毁婚约之后还对她抱有念想呢?
其实青族从来没有人嫌弃塔斯克,都是马尔斯一族自己不甘居于人下而已。
就像绿野兰颜当年说的那样,并没有人对你们抱有微词,都是你自己的自卑心作祟。
华色十分怨念地咬着自己的指甲,觉得塔斯克这个人……怎么看上去就突然这么不顺眼了呀。
可是她微妙地对塔斯克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心思,然而“同病”什么,“相怜”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青歌在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并不是很愉快的事情,可是随即她又笑了,浅浅一笑之下最是风华夺目,眼角一挑,就挑起了别人那七上八下的心。
她拒绝了凯撒递上来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施法材料,挑了一根短短的、产自西南绿野之森的古木,就开始布局了。
攻心为题,自然是要找出人心中最脆弱、最不堪的那一面,才好对症下药,一针见血。而在治愈,进攻,防守,聚气,创造,操控六种“局”里面,最常用于制造假象的便是创造局,青歌在第一节法阵课上布出的法阵便正是以创造局为核心,从而迷惑到了塔斯克的。
只不过她今天打算另辟蹊径。
她先是在指尖弹出一朵小小的火焰,将古木的两端简单灼烧了一下,然后打了个手印,纤长的十指缓缓变化着手势,就像一朵玫瑰在慢慢地打开它的花苞一样优美动人。
那是一个治愈局,从黢黑的古木之上缓缓地开出了一朵火焰的花朵。
——初生与祝福之火。
凯撒道:“很少有人用治愈局作为迷惑人的法阵之眼呢。”
“那么你今天见到了。”青歌将手印的最后一次变化在焦黑的两端各做了一遍,随后继续进行布局,凯撒以为这下她该开始布置创造局或者操控局了吧,没想到第二个治愈局在她手下开始缓缓成型。
凯撒彻底没脾气了,他终于发现除了对青歌言听计从的华色之外,基本上没人能料到她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你已经用治愈局布了法阵之眼了,还要再叠加吗?”
青歌微微笑着,并不答话,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治愈局在她手下不断成型,只不过所有的局都做了两遍,然后将这根已经彻底变得焦黑的木头用气流托了起来,稳稳地放在了凯撒的面前:
“请君入局。”
凯撒试探性地朝着那根木头放出个小法术加以试探:“我心之向,无不披靡——金之箭!”
那根木头颤动了一下,随即一股强大而不失温和的气息弥散开来,将凯撒那支小小的金箭造成的所有伤害都抹平了。
这应该是治愈局的效果,可是这样怎么称得上攻心呢?带着这样的不解,凯撒开始增强了施法的力道:“我心之向,无不披靡无不战胜,借根源的荣光以克敌——金之箭!”
这次连反应都没了,变粗了许多的金箭直接就没能在木头上造成任何一点伤害。凯撒连接向着这块木头使了好几个法术,最后都动用了四阶法师金龙,却也只是让焦黑的古木微微出现了一道裂缝,随即又完美地融合了回去。
凯撒微微地焦躁了起来,心念一转,开始跨阶吟唱起五阶金属性法术的咒语,可是刚刚吟唱到一半,他就赫然发现——
自己动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