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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来之前,顾绮想到了太多今日宴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什么推下水、落点儿药,再搞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来,统统都是辱人名声的下作手段,非常多,她也都想到了。
只是原来,眼前这几个人要对付自己,根本不需要耍阴谋诡计,只一计阳谋便可。
她在心中自嘲一声,之前将自己想得重要了些。
阴谋诡计是对上位者、对势均力敌者的畏惧,而一群掌握了绝对权势的人对付她个小女子,嘴皮一翻就够了,计谋手段之流对她?浪费呀。
难怪谢霁让她“等圣旨”。
这世上能对抗爱发疯太后赐婚之名的“懿旨”,也只有昭明帝那未必灵光的圣旨一途了。
淑仪大长公主谢嫣是天生吊眉,颧骨又高,两腮下凹,长得就刻薄,再加上她性子很是火爆,动辄便要发火,更显得寡恩。
她本就不喜欢年轻女孩子,对如今的信阳郡王妃更是横挑眉毛竖挑眼睛,磋磨人得很。之前听说顾绮其人的时候,就各种嘲弄讥讽,今儿又是提前知道了沈太后的心思,更是看顾绮哪儿都不顺眼,是以太后一言问出,她那模样和吃了苍蝇似的,冷道:
“长了这么个狐媚样子,还整天在男人堆里待着,平素还不知道怎么勾人呢,我可看不出好来。”
一屋子里三个未嫁的宗亲贵女,也没妨碍她把这极难听的话说出来。
谢菡脸色有些绯红,扭过头去不想理她,谢芊只顾着看热闹,谢茵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似是什么都没听见。
沈太后还如那般孩童模样,听她这么说非但不觉有错,还认真思考了片刻,方才点点头道:“这话说得在理。”而后又看向顾绮,直白地问,“你如今,可还是完璧之身?”
谢芊爱极了眼下的场景,嗤声就笑了出来,旋即大约也觉得自己不该笑,便咳了一声掩盖。
顾绮暗中捏紧了拳头,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并没有立刻应声。
太恶心了!
她现在是信了,这位看起来很温厚的太后,是个会闹自杀的疯子。
别说当世了,就顾绮来的年代,能问得如此下作的人,也不会是正常人。
还真应了谢芊的那句话,她们,根本就不尊重她。
覆手便能碾死的蝼蚁,为什么要尊重呢?视若无睹都是抬举了呀。
谢菡着实受不了,捂着脸撒娇道:“太后说什么呢?人家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如何能听这些,哎呀,羞死人了!”
说着,竟然一下子扑在了太后的肩上,扭着身子嘤嘤嘤的,心底也有些焦急。
三哥哥做事该是靠谱的,可她现在着实有些担心了。
太后疯起来,父皇都要避让三分,何况一小丫头。
沈太后被她这一扑,差点儿仰倒在榻上,皱着眉头推开她,嗔怪道:“多大的孩子了,竟还学得如此撒娇。”
谢菡却不害怕,只抱着沈太后的胳膊,非挤在她身边坐下:“多大我们三个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忽然听了这话算什么呢?太后真心要做媒,也该背地里偷偷问,顾大人也是未出阁的人呢,如何好意思?”
谢嫣在旁边嫌弃地看着顾绮,冷不丁开口道:“终日里在男人堆里厮混的,知道什么叫不好意思?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我瞧着她,倒是面不改色呢。”
沈太后瞧着顾绮那低眉顺目的样子,点头笑道:“她好歹是个正六品的官,不管品性到底如何,稳重些算是好事儿。哀家甚少给人说媒,今儿开了口,嫣儿不好拂了我的好意,就给檀子做个侧室,也配得上了。”
她这话说完,别人还可,谢茵的手一抖,茶碗盖子却掉在地上了,咬着唇,眼眶有些发红。
沈太后嘻嘻笑了,招手让谢茵过来,揽着她坐下道:“怎么?你表叔娶侧室,你还不高兴?听人说你是很喜欢她的,如今她做了你的小表婶,就是一家人了,不好吗?”
谢茵嘟着嘴,想说不好,但也不敢说不好。
方才谢芊告诉她打算的时候,她着实很不开心。
怎么能这样?顾绮是她的!怎么能给了信阳郡王呢?那她还怎么把她锁在屋子里,只许她看自己呀!
谢芊知道的,她明明知道的,却还为了整治顾绮,就给太后这般出主意。
她就不能等两年,等她多看两年,等她淡了之后,再出这主意吗?
她也是到此时才真正觉得,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芊心底着实畅快了,她急于想要看顾绮的表情,脸上再也端不住冰山的表情,只问:“顾大人傻坐着干什么?不谢恩吗?”
一直垂首不语的顾绮这才抬起了头,面上非但没有半分不甘,反而还挂着如星般璀璨的笑容。
就是这笑容,看得旁人有些失神,连谢嫣都忽然觉得,纳妾纳色,有这么个美人在宅子里,大约能让她多几个孙子抱。
顾绮连坐姿都变得舒展了,只是仪态上依旧有来时那懒散的模样,丹唇轻启:
“太后娘娘与大长公主错爱,还请恕臣不能接懿旨。”
沈太后目光一凛,冷声道:“你敢抗旨?”
顾绮无所谓地一摊手:“若太后觉得臣是抗旨,那就算抗旨吧,臣好歹是朝廷六品官员,关系着朝廷的颜面,自来也没听说过朝廷颜面给人做妾的道理。况且臣毕竟挂在都察院,那些都察院的御史太后是知道的,为了旁的也罢,若为了臣多来几个撞柱子的,太后这颜面上不好看呀,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臣不敢给太后添这麻烦。”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偏生语调还慢条斯理的,像是聊天,不像是谏言,倒难得让沈太后一时语塞。
谢嫣却自以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当下鄙夷道:
“哦?凭你也想给檀子当正室?”
顾绮斜着眼睛看她。
“回大长公主,臣父母双亡,孤零零、赤条条一个人在这世上,婚事自然也由我自己做主,我虽然不及年老之人会相看,但也知身体方是一切的道理。为了臣不守寡,也不守活寡,总该寻个身子骨硬朗些的,免得日后……是吧?女子多艰,再嫁不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