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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芊这声“明白吗?”问得意味绵长,偏偏谢茵大脑空空,从来不能同时处理两件事情,如今只顾对那金镶玉喜欢,全没听懂她背后的含义,只靠在了谢芊的肩膀上,笑说:
“芊姐姐说的是,我自然和你是一伙儿的。”
敷衍,但却讨好之意十足。
谢芊摩挲着她的肩头,心底冷漠地一笑,觉得她是傻子,又觉得这样只会奉承自己的傻子,也不错。
甚至就连离魂时间已到的顾绮,最后那句话都听了个断续。
独独那个正在给谢茵捏腿的哑巴丫鬟,垂首认真捏着,心中想着那话,却是汹涌澎湃的。
……
回归身体的顾绮,又是那种痛苦到令她想立刻去死的窒息感。
以往每次离魂的时候,确实也痛苦,可这一次却超过了以往的每一次。
她一直没有办法正常呼吸,就像是当时在乱葬岗上,身体无法与魂魄融合时,魂魄接触肉身时的感觉。
游离却无法挣脱,无法挣脱又无法与身体契合。
她张大了嘴巴,拼命挣扎着,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谢霁。
这次离魂虽然不知道谢芊要对自己做什么,却有事关张家的新收获。
她必须去告诉谢霁,他外祖家的人在偷偷帮着太后赚钱,帮太后做事。
她知道谢霁自在南疆被刺杀后,就已经对四通票号生疑了,而八方钱庄就是他的手笔,为的就是将张家的内鬼逼出来。
尤其是在四通票号的老家江南一带,八方钱庄更是风生水起,她还在海盐县的时候,其就有将半天下之名的四通票号,再打掉一半的架势。
太后是所有事情中,最不安定的因素之一,在外蓬莱乡还虎视眈眈,她必须告诉谢霁,让他有所提防。
可就是不行,顾绮甚至怀疑是因为离魂之前心绪不好的原因,她的魂魄潜意识里拒绝回来,拒绝这一切,宁愿去死。
不对,不行,她不能死,原主的仇还没报,她身边还有需要她护着的人,她不想死,更不想逃。
意识之中的斗争,最终还是她的本心占了上风,魂魄归体的瞬间,大量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刺得她咳了起来,疼得她抓着胸前的衣服,挣扎间不小心踢打在了门上。
只一下,酒窖的大门便忽得开了,门外的人见她这个样子顿时吓坏了,忙半跪在地抱住她轻声道:
“大人,顾绮,绮妹妹,你怎么了?来——”
是谢霁的声音,急匆匆的,被吓到了,开口就要叫人。
顾绮却立刻抓住他的手,用力摇头示意。
喘允这口气就好,离魂于她就是经历一次生死,每每这时候她的脉象就会和将死之人一样,不能让平七叶知道。
否则她就算绑着自己,也不会让她到赏荷会去。
她不要逃,不要给谢芊更多的羞辱自己的机会,而且也只有去了,方能知道他们的目的。
“别,三,三……别……”她的声音气短且嘶哑,只能一个一个字地往外蹦,连“三公子”这三个字,都说不利索。
谢霁的喊声卡在了喉咙里,虽然犹豫,但因为她抓住自己的手太过坚定,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思,想要去为她把脉,她同样只是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就好,就好了……”她挣扎着说,呼吸从短促与刺痛变得平缓起来,也缓缓放开了谢霁的手。
修剪得当的指甲将谢霁的手背抓出了三道深深的红痕,破了皮,他却没在意,只是见她一直揪着胸前的衣服,知道她是呼吸不畅,想要替她顺气,刚抬手就想起怀里的是个姑娘,停在她胸前的手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只能无措地担忧道:“你没事儿吧?”
顾绮轻轻点点头,待终于喘允了这口气,开口的第一话却是:
“你外祖家,五十多岁的男人,吊梢眼睛,这儿有一道寸长疤痕,你有印象吗?做什么的?他在帮太后和琳琅郡主做事。”
刚刚收回身体控制权的顾绮,边喘边将这段话说明白后,便又没力气了,只能急切地看着谢霁,以目光询问。
酒窖是在杜康坊后院的地下,台阶之后是条幽暗的走廊,两侧有烛台,如今时候不早,却没掌灯,顾绮借着那点儿黄昏余晖,看清了谢霁的脸。
带着五分担忧她的紧张,三分因她所言的惊讶,还有两分的了然于胸。
她见这表情便已经明白,舒了一口气软瘫在那儿,庆幸道:“你知道就好了,千万要当心些呀。”
“算知道,也算不知道,”谢霁开口道,“我怀疑本三个人,一个是大掌柜,一个是我的四姨母,还有一个便是你说的,他是我已经出了五服的族舅,因为极是一手算术,所以七岁起就养在我外祖身边,如今管着张家大半的消息。也是张家少数的几个知道四通票号的真正东家是谁,买卖之余私下又做什么的人。”
如今顾绮缓过了这口气,才发觉谢霁一直用手臂托着她的后背,而自己就是靠在他的臂弯里,忽觉得别扭起来,挣脱出他的怀抱,坐正道:
“我昨日巡街的事情,偶尔听见了琳琅郡主和人说话——你知道我耳力很好的——一时好奇就偷偷去看了,就发现这人给了琳琅郡主三万两的银票,说是利钱,还送了郡主一匣子宝贝,里面有两个特别好看的金镶玉,还有些玛瑙翡翠玉石的,言谈之间都在说太后。”
“说她什么?”
“只说太后如今艰难,说陛下性子越发多疑之类的,还提到了你的八方钱庄,不过谢芊没接他这话就是了。”顾绮耸了下肩,思考再三,没将最后听得不明白的半截话告诉他,“说起来,听她叫张大人的时候,我还不太敢信他是你的亲眷呢。”
就谢霁这光风霁月的性格,顾绮有点儿难以想象他的亲人是那般……猥琐之感。
谢霁呵呵冷笑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也配与我论亲?不过是仗着外祖这两年精神不济,在山中休养便兴风作浪,只要确认了是这个,剩下的我就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