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二傻没有想到,在这普通的一天,自己的形象在林尔虞心中突然高大起来,能力也得到了认可。
“我昏迷了六年?” 女子的表情带着不可置信,眼睛睁得大大的,红尘瞥她一眼,“可不是,你要是再不醒来甘露就用完了,等甘露用完了我们就没钱再买了,你就继续睡下去真的不用醒
来了。” 他竟然似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谁知道你这么争气,居然醒了。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害我们满世界跑给你收集甘露续命?我们都快倾家荡产了,小师妹你
也太不厚道了吧,败家子儿!”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他们心情已经平复了。
其实林尔虞对缔霖算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她对缔霖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水荇的记忆。她知道,红尘这样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情他们已经释怀了,她也不要再难过了。
关于枫华谷一战的详情谁都没说,林尔虞也不敢问,只是更加焦灼地希望二傻能够尽早醒过来。
她醒来一个多月,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每天都锲而不舍地呼唤二傻,但是那只傻鹿还是没醒过来,林尔虞有些泄气了。
淮城里最大的交易行行长被淮城城主召见了。他一听说城主想见自己,当即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大殿的门是虚掩着的,从门的缝隙里可以看见一个墨色的身影侧对着殿门坐在椅子上看书,那个人一头彻彻底底的白发,白发垂肩,散在身后。从门口透过去一束光
正巧落在他的那头白发上,映着衣摆上银线绣的花枝竟给人一种相得益彰的惊艳。
听见来人通报,他转过身来,这个满头白发的人竟有一张如画的容颜,且模样极其年轻。
两道长眉微微舒展开,隐隐可见明月关山般的大气,眉梢压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淡淡,却压得人几欲抬不起头来。
“小人金鑫,见过城主。”金鑫把身子伏得极低,不敢与他对视。
宋苇渡手中的书随意地丢在一边,那温润的嗓音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
他问:“交易行里的甘露挂了一个月没人买?” 不知道城主为什么突然关心交易行的声音,金鑫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城主,是的。往常总有人守在交易行等甘露,一旦有人挂了甘露上去就会立刻被高价竞走,那人
似乎极度需要甘露,甘露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好在有个无名侠士长期供给甘露,可是这个月那个收购甘露的人再也没来了。”
金鑫说了好长一段话,可是城主却没有回话,手臂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上一直抱着个匣子,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刚刚那番话他听没听见……
隔了许久,那人梦呓似的重复了一遍,“已经一个月没来收购甘露了?” 他那副样子,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句话并不需要人回答。金鑫伏跪在地上一时不知所措。旁边的左护法见惯了宋苇渡这个样子,悄无声息的走上去拉着金
鑫出了大殿。
“还望金行长多多关注甘露的消息,若那人再重新来收购甘露了就着人来通报一声。”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奇怪,金鑫心里犯嘀咕,却不敢说出来,只恭敬地垂头应是。左护法一路把人送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宋苇渡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
甘露是续命的东西,她昏睡了六年,他就为她找了六年的甘露续命,可如今,居然已经一个月没有再来收购甘露了。
当年他回来就找了炽灵,他那副样子吓坏了所有人,眼眸猩红,浑身浴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就像一个活阎王。
他看见炽灵的时候整个人近乎癫狂,他问她,“要怎样把凤凰蛊从一个人体内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炽灵拧着眉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问,“凤凰蛊不是在水荇姐姐手上吗,蛊一旦种下就没有离开宿主的道理。凤凰蛊是我给水荇姐姐保护自己用的,你问这个干
嘛?”
话音一落,眼前那个挺拔的身影颓然垮下,歪歪斜斜地跌坐在一旁,眼睛失去了焦距。
炽灵还没来得及问更多,他那一头漂亮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白发,无一根遗漏。
再后来枫华谷一战传了出来炽灵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再想起那天宋苇渡的话她就知道,林尔虞是把凤凰蛊种在了宋苇渡身上。 她没有大声的哭诉,没有无理取闹,只是十分冷静地质问宋苇渡,“你说水荇姐姐有你来保护,可是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她?她把凤凰蛊种在了你身上,她是把命也给
了你,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她?”
一迭声的质问,每一句都像是千斤坠压在身上,宋苇渡不禁难受地弓下了身子,心口处又传来熟悉的刺痛感。
这种刺痛感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亲切起来,他甚至希望这种刺痛感能一直持续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好像还在自己的身边。
枫华谷一战平息后炽灵离开了淮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死是活。
遗憾的是,凤凰蛊带来的刺痛感在不久后就消失了,像是身体与蛊虫彻底融合在了一起,所以他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从记忆中醒过来,他拾起手边的书,想起来那时候小狐狸最喜欢赖着他让他读书给她听,眼前的这些字句都十分的熟悉,看过去的时候能够清晰地回想起当初给她念
书的时候小狐狸是什么表情。
她不用甘露了是不是醒了?醒了之后还是不是她?
宋苇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想见却不敢见,甚至他不知道那个人是醒了还是从此长睡不起。 左护法站在门外看着宋苇渡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想起自己前阵子听闻淮城来了个江湖百晓生,似乎是从宿城一路过来的,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