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华谷离淮城不远,不过半日的路程就到了。 入目是满眼的火红,这样的颜色一直蔓延到看不见的尽头。枫叶如火,像是要把踏足这片土地的人全部燃成灰烬,这样的景色,疯狂又惊艳。可是这样惊艳的颜色落
进林尔虞的眼底,让她生出阵阵颤栗,从心底深处开始恐惧。
进了枫华谷之后走了大概一刻钟,跟在身后的人悄悄散了,前方立着一个人。
仅仅一个背影就能让人窥见那无双的风华,长身玉立,傲骨凌然,一袭靛青长衫,在这漫天的火红里格外显眼,却不显得突兀。
那清淡的颜色不但没有被那嚣张的红色给压下去,反倒是他站在那里让人觉得这无边的艳色都沦为他的陪衬。
宿城城主将行,一个背影都能让人生出无边的敬意。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他回过身来一笑,“小师妹。”
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的空隙打下来,落在他英气的眉眼上,一张脸如刀刻斧凿般英俊且立体,看起来就是一副名门正派的模样,身姿如苍松翠柏般挺拔。 不像她家心肝儿,长得跟副画似的,看起来禁欲又高冷,其实无赖又爱耍流氓。林尔虞想,宋苇渡可能输就输在长得太好看吧,那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让人误以为他不
是个好人。
“别作死,发什么呆,你师兄喊你呢!”二傻恨铁不成钢。
林尔虞在原地怔了怔,走上前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无声地回视着将行。因为她可以感觉到水荇的心跳有点不正常,就像……怀春少女看到自己暗恋的人。
水荇不会是暗恋将行吧?那麻烦就有点大了。可是看将行眼里的神采好像并不知情,只是把水荇当成师妹看待,这样的认知让林尔虞心里松了口气。
不然要是因为她的到来拆散了一对有情人,那罪过就大了。
将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眼前小师妹的回答,一直垂在身侧的手落在林尔虞的头顶,宠溺的揉了揉,失笑道,“怎么许久不见还是对师兄爱答不理的。”
没想到这样也行,二傻对林尔虞有点敬佩了,它甚至在想这个女人是不是偷偷拿了主角光环,怎么跟开了挂一样的好运。
男声里带着无奈,十分磁性,“平时你同他们都很亲近,为何偏偏对我爱答不理的?莫不是师兄何时得罪了你?” 你没有得罪她,是她暗恋你。林尔虞很不厚道的在心里补刀,但是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一派沉稳从容的样子,那冷艳的眉眼上仿佛凝了寒霜,与世人传言的水荇并
无出入。
这就是一个演员的修养了,一旦入戏,所有激烈的情绪都给了角色本身,随着自己扮演的角色哭笑喜怒。
“师兄很好。”林尔虞如是说道。 这时候从身后跳出来两个人,一个红衣少年高声打趣,“哟,小师妹和大师兄在这里做什么呢?早就看见去接师妹的人回来了却迟迟不见师妹,原来是在这里啊。真是
伤心呢,亏得师兄我平时那么宠你,小师妹回来了却先来见大师兄。” 另一个无声站在一边的男子高瘦,身着一身银甲,手里一杆长枪,沉默寡言的模样。如果没记错,这是二师兄李策天,而红衣少年是六师兄红尘,六师兄红尘平时与
水荇最是要好。
红衣少年说着话就来揽林尔虞的肩膀,“怎么样,小师妹,外面好玩儿吗?有没有看见漂亮的姑娘?”
林尔虞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手,点点头,“看是看见了,但是都没我漂亮。”
她这话说的十分诚恳,红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自恋的毛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倒是另外两人被他们逗笑了,就连沉默寡言的李策天也弯起来嘴角。
早先因为站在宋苇渡的立场上,林尔虞其实对这些所谓的师兄是没多大好感的。
可是如今站在这些人中间,她却不可遏制的生出一点点亲近的感觉来,或许还是因为水荇与他们的牵绊太深了吧。她终于知道先前宋苇渡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了。
如果不去计较其他,这些人对水荇是真的很好,都说水荇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小师妹,此言果然不虚。
只不过她毕竟是林尔虞,这些人是站在宋苇渡的对立面的人,那也就是她的敌人。
所有人都在为林尔虞的归来而欢呼,庆祝她以身试险,深入虎穴为己方拿到了有利的信息,在他们眼中,林尔虞是英雄,潜伏在敌人身边多时。
连月亮都跑出来凑热闹,银绸铺了一地。
淮城里,宋苇渡结束一天的公务回到府邸,推开门,果然一室清冷,早上为她梳头的梳子还躺在那里,上面缠着一根青丝,就好像她还在这里一样。
心脏处又传来熟悉的刺痛,自从那夜她主动拉了他一起睡觉之后他心脏就总是微微发麻,带着点刺痛,虽然并不是多么强烈的痛意,却让人无法忽视。
那天他睡得比平时都要沉,他故意不去想是为什么,在她面前他甘愿做一个瞎子。
手边是装心法的匣子,他从书房拿出来的,里面已经空了,他的手指落在上面仔细地摩挲,像是在感受她遗落的温度。
“我相信你。”
清冷的月光下,这句低喃很快就随着月华飘散。
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少主,不好了!派出去的左翼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像是早就料到,又像是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宋苇渡十分淡定地应了一声。等到人跪在门前了他才慢条斯理地把那把梳子连着那根头发一起放进匣子里收起来。 “联络上盯着右护法的人,让他们随时回报消息,你带一千人跟上去,跟着他,就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人了,把东西夺回来,其余人等,一个不留,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东
西,总要付出点代价才是。”
“是!” 他的语气和平常无异,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随意。门外的人得了指令也稍微镇定下来,他们相信少主的安排,右护法的背叛,他们早就知道了,偏偏他还自以为瞒天过海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