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奈洗完澡擦着头发轻手轻脚地从卧室里走出来时，楚何正懒洋洋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两条大长腿交叠着跷在茶几边缘。团团坐在楚何的膝盖上翻着自己的大画册，翻到了一页就兴奋地拿着画册往楚何脸上拍：“爸爸爸爸，我画的画！”
楚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嗯。”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比如现在他明明想和他宝贝老婆一起神清气爽地洗个澡，再这样那样，偏偏要在外面哄小崽子玩！楚何抬手扶额，自己作得死，怎么都得作完，他当年是怎么想到把团团养成一个橡皮糖的！
“哼，”团团收回了相册自己看，看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在撅着屁股爬过去，坐到楚何怀里指着画册给他看：“爸爸，这个画，是妈妈……”
他还没说完，楚何就坐直身子，问：“哪儿？”
“……妈妈教我画的。”团团说完骄傲地看了看楚何。
“你妈妈教你画的这张比你自己画的好看多了。”楚何看了眼团团天马行空的大作，对比了一下左右两张画说：“这张就丑得不行。”
安奈站在楚何的沙发后方，刚好看到那两幅画，她忍不住趴在沙发上背上指着画册说：“丑得不行这个，是我教他画的。”
楚何侧过脸，特别自然地亲了一下她的耳朵，一手抓住她的手腕说：“过来，我给你擦头发。”
安奈躲开他的手，自己擦，她不好意思当着团团面和楚何太亲密，小团子每次张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们的样子，都自带一片黄叶飘落下来打着转的后期效果。
小团团还没反应过来就抱着大画册被他爸爸拎起来放一边了，他仰着脸看他爸爸站起来把他妈妈抱在腿上，强势地给他妈妈擦头发。
安奈被楚何按在大腿上，目光刚好碰上小树叶团团，她勾勾手，团团就欢快地跑过来也一屁股坐到她的腿上，安奈抱着团团和他一起看画册，团团眉飞色舞地给她讲故事，安奈心里特别有成就感，现在她经常陪团团堆积木、看画册、追动画片、玩魔方之后，团团显然聪明多了。
“妈妈，你明天还出差吗？”团团挠挠脸，认真地问。
“没有啊，”安奈摇摇头：“这一阵都不出差了。”
“好啊！”团团眼睛一亮，开心地拍拍手，前几天妈妈出差他都要跟着爸爸去上班，只有他们两个人，如果爸爸出差了，家里就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了！团团想了想凑到安奈耳朵那里小声说：“那爸爸呢？”
楚何看了他一眼，团团浑然不觉地继续和安奈说悄悄话：“我想要爸爸出差，出好久。”
“你想得美，”楚何凉凉地开口，无情地打破了团团的幻想：“我还想要送你去上全托班，不回来呢。”
还不到八点，楚何就把团团哄睡着了，安奈在一旁都看呆了，她觉得楚何又点亮了一个新技能——催眠，她正要说话楚何就给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关灯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
安奈在门口压低声音：“他半夜会哭的。”她对团团上次大半夜找爸爸找妈妈的事情还心有余悸，楚何摇摇手指：“不会，那时候没妈，比较敏感，现在心大了，你看你出差他也不会哭。”
安奈想了想，好像也对。
才七点五十五，确实还早，两人就一起背着团团出去玩了。
婚后安奈和楚何把两套房子打通了，暂时还没有搬到婚房的打算。当年安澜买下这套房子就是因为这里刚好在最好的学区，从顶呱呱幼儿园到西小、西中、西大附中和西大都离这边很近，连日报大厦也不远。
晚上楚何没开车，说是随便逛逛。
安奈很容易害羞又不爱说话，一没有团团在身边，安奈就不知道和楚何说什么，她觉得她也是挺没出息的，从小到大认识楚何这么久了，很多时候她看到他的侧脸，或者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还是会有些紧张，会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像现在，楚何的手牵着她的手，一点点把她的指尖裹进手心，然后紧紧地攥着她的手，无论路上的人有多少，他们都不会被人群冲散，她就会不好意思。
她一不好意思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是没关系，楚何他不要脸啊，所以他们在一起也不会无聊，安奈安安静静地走路，楚何本来只是牵着她的手，没一会儿一只手就搂住了她的肩膀，走到西大附中后面的大操场时，安奈和楚何一路上已经收获目光无数了。
西大附中的学生们还在上晚自习，操场上一片漆黑，应该没人，不过也不排除一些早恋的小情侣们摸黑来亲个嘴什么的。
“你上高中后就没人追了吧。”安奈正低着头走路，楚何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啊？”安奈回过神，摇了摇头，初中时追她的人比较多，高中之后确实少了。
楚何一手按着单杠，一跃就坐了上来，相当得意地说：“被我揍了。”
他说着朝安奈伸出手，安奈刚把手搭在他手心就被楚何拉了上去，安奈和他并排坐在单杠上，说：“哦，谢谢你啊。”
“对啊，反正你只喜欢我。”楚何低笑了一声，沉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性感。
“那你呢？”反正你也只喜欢我，安奈还没说完就被搂着腰按到了怀里，他一下子就朝她压过来，薄唇压到了她的嘴唇上，舌尖还轻轻舔了一下才撬开了她的嘴唇，深入进去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舌尖轻轻地扫过她的上颚，没等安奈适应就开始攻池掠地，安奈紧张得两只手紧紧地按着单杠，生怕一个坐不稳就掉下去。
偏偏草丛里还有什么声响，像是有人踩着草地走过来了，安奈更紧张了，楚何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还按着她的后脑勺，惩罚一样咬了一下她的舌尖：“专心点。”
安奈都快急死了，她记得西大附中有个丑男老师，被他们叫八怪，八怪是这样一战成名的，因为他常年单身没有性生活，所以每天晚上都要在操场上拿强光手电筒照小情侣，照完小情侣回到学生公寓，晚上还继续拿着手电筒查寝，有一天一个宿舍的女生晚上不睡觉兴致勃勃地讨论他长得丑，被听墙角的他听到了，一脚踹了一下门，大吼一声“我丑？我看你们才是丑丑丑，丑，八怪！我说话掉地上砸个坑！”
气疯了，都结巴了。
就这样，八怪威名远扬。
安奈回想起来他就觉得有心理阴影，因为她就是那个宿舍的，她又憋不住笑，跟着八怪下楼的时候在后面笑了一路，八怪让她们在楼下排排站的时候还吼先挑她吼，我丑？你家长好看，你长得好看啊？
然后她室友说，她是真好看。
八怪半天说不出话，气得脸又黑又红，安奈觉得他那么小的心眼，说不定现在还记得她。
她上学的时候没被他拿强光手电照过，难道现在还要被八怪照一次吗？完了，她得被他嘲笑死。
安奈正想着，就感觉到了一丝光亮，虽然不是对着他们的方向，八怪来了。
操！安奈也不顾掉下去什么的了，猛地推了一下楚何，楚何被她一推差点从单杠上掉下去，他刚坐稳安奈就跳下单杠要跑，楚何也跟着跳下去，不过他没跑，而是仰躺到草地上还一把把安奈拽了回来，他手劲儿大，安奈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就扑到他身上了。
完了，这么大动静，八怪的手电筒一定会照过来的。
安奈心跳得很快，她趴在楚何身上大气也不敢喘，偏偏楚何不要脸，手指还在戳她的腰眼，安奈差点笑出声来。
灯光缓缓地绕着这一片照了半圈，眼看就要照到他们了。安奈屏住呼吸，正紧张的时候楚何突然咬了一下她的耳尖，还朝她耳朵呵了一口气，温暖的气流打着圈几乎扫到耳膜的感觉又酥又痒……
“那两个，出来！”八怪突然大吼一声：“别让我去逮你们！”
安奈被吓了一跳，好学生的习惯让她差点听话地走出来，被楚何按着才没起来。她才意识到灯光不在他们身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对小情侣站起来踩着草地朝八怪走了过去，一边求八怪不要告诉他们班主任，八怪抓到人就心满意足地撤了。
安奈竖着耳朵听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等完全听不到的时候她一下子跳起来，刚离开楚何的胸口就被他重新按了回去。楚何滚了一下还把她压到了草地上，安奈的衣服很薄，压在草地上被草尖儿弄得有些痒，楚何两只手按在她耳侧，又狠狠地亲了她一下。
还好，就亲了一下。
安奈松了一口气，就听楚何说：“以前我哥们经常趁晚自习来操场和女朋友亲嘴，我还没试过。”那时候他看他们全班女生度不顺眼，不是话太多就是长太丑，要么就是娇滴滴太烦人。
“现在试了？”安奈惊魂未定，她刚坐起来就又听到了脚步声，卧槽，八怪居然蛰伏在附近，这次楚何根本拉不住安奈，安奈像只兔子一样拉着他的手就嗖地蹿了出去，八怪举着手电筒跟在后面疯跑。
安奈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累得喘气了，但是莫名地有些畅快，她觉得楚何就是个神经病，大晚上拉着她来学校后面偷……情？不是，不是偷^情，偷亲！
安奈脸上发烫，她自己也是神经病，她居然也觉得很刺激。
本来是她拉着楚何的手在跑，她速度一慢下来就变成了楚何反手拉着她的手在跑，身后的灯光时不时打在他们身上，八怪的脚步声渐渐沉重了起来，风声很大，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一时间，安奈有种错觉，好像她和楚何真的就是一对早恋的校园小情侣一样。
她跑得快要飞起来了，心情也像要飞起来了，有一点雀跃，又很紧张很兴奋。
终于甩掉那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出了西大附中，安奈站在路边双手扶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气，楚何买了个棉花糖递给她，安奈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楚何突然趁她没防备把整个大棉花糖往她脸上一按，安奈满脸都是黏黏的糖，她不甘心地凑过去拿脸往楚何脸上蹭……
“来，往这儿蹭。”楚何一点都没躲，还逼近一步舔了一下她嘴上的棉花糖，然后才拿湿纸巾帮她擦脸。
“不走了。”安奈有点走不动了，最后他们决定就近找个电影院看个电影再回去，用楚何的话说就是好不容易团团睡着了，必须得好好玩。看电影的时候安奈还在擦脸，她总觉得脸上还是黏黏的，擦完她还觉得她整张脸都是甜的，她飞快地舔了一下嘴角想看看是不是，旁边的楚何突然叹了口气又亲了她。
“你怎么老是勾^引我？”楚何亲完了还压低声音感叹了一句，安奈看了看楚何，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楚何特别惊喜地说：“奈奈，你居然会抛媚眼！来，再给哥哥撒个娇！”
安奈抬手捂住脸，她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他们在电影院看了两场电影，到午夜场的时候人很少，放的是个恐怖片。
安奈对恐怖片无感，看到一半她就想回去了，楚何出去接电话了还没回来，安奈决定去外面找他。
入秋之后，天就越来越凉了。安奈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走出电影院，被夜风一吹还有点冷，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楚何在不远处接电话。
安奈隐隐约约听他说到徐依依的名字和“缓刑”，撞上她的目光楚何就挂断了电话，朝她走过来，安奈就站在不远处。
很多时候，楚何觉得他们之间能喜剧收场不是因为他拿团团套住了安奈，而是因为安奈其实一直站在原地，她从来没真的走远。
经历那么多，安奈还是坚强地走了下去，她没有爱上其他人，其实她对他的报复是点到为止，对他的解释会信以为真。
她就在那里。
楚何走过去，突然把安奈按到了怀里，他想给她所有的，她缺失的亲情、想要的爱情，给她所有的宠爱，陪她从头走到尾。
安奈被他按在怀里，她的声音从他身上传出来有些闷闷的：“你知道肌肤饥^渴症吗？”
“知道，”楚何特别坦然，还一本正经地胡扯：“我就有这种病，你得多让我亲亲抱抱，不然我就饥^渴死了。”
“……”安奈沉默了一下，说：“不会的，你只会不要脸死。”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团团果然还在睡，压根不知道他们出去过，楚何得意地挑挑眉，他从小就爱做这个动作，但是不可否认安奈偶尔还是会被他帅到。
临睡前安奈没再洗澡，拜楚何所赐她洗了三遍脸，她拿着手机看微信的时候，收到了顾狸的一条语音——明天放假，随便玩。
安奈很快就回了——谢谢球哥。那天林墨当众叫了顾美人顾球球之后，大家就开始叫她球哥了。
她回完微信，楚何就凑过来闻了一下她的脸：“不甜了。”
安奈看了他一眼，继续洗，她还是觉得她现在像个大棉花糖，楚何突然一手按在镜子上舔了一下她的嘴角：“真的。”
然后安奈又洗了一遍，她的白裙子背面也很脏，还有绿色的草汁，安奈摘掉一片草叶子的时候突然脑海里闪过她躺在草地上的样子，一双手从她背后搂住她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楚何把她抱进卧室，扔到床上就倾身压了上来。
……
半夜抱着枕头来爬床的小团子耳朵贴在墙上听个正着——
“你叫别人哥哥……”他爸爸声音低沉，带着轻微的喘气声。
“你神经病啊。”安奈也有点喘，她声音有些破碎，听到楚何耳朵里完全就是撒娇了。
楚何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压低声音道：“你还没叫过我哥哥。”
“……我又不是老母鸡。”安奈抓着床单，她想睡觉了，是真的睡觉。
楚何叹了口气，和幽幽的叹气截然相反的是他激烈的动作和猛然加大的力度：“快叫。”
“哥……”安奈抬手捂上了眼睛，她张了张嘴，自己都没听到自己的声音，安奈觉得她都要羞愧至死了，楚何还把耳朵贴到她唇边，催促道：“听不到，大声点。”
“……”安奈深吸一口气,对着楚何的耳朵小声叫了声——
“老公。”
她声音是真的小，楚何却听得很真切。
“！！！”楚何激动得肾上腺素狂飙。
……
小团团抱着枕头回到了自己的儿童房，过了好一会儿又跳下床，光着脚丫子哒哒哒跑到主卧门口，他把耳朵贴到门上，这次没有声音了。
团团披着小被子，一手拖着枕头，把门开了一道小缝，清冷的月光下，卧室也不是漆黑一片，团团轻手轻脚地就想走进来，想下床喝水的安奈就看到一道小小的穿着黑斗篷身影站在门缝里……
安奈都快被吓成神经病了，听到团团的声音她才松了口气，她朝团团招招手，团团就欢快地跑过来爬上了床。
……
一大早楚何是被踹到自己下巴的脚丫子踹醒的，天已经大亮了，他直起身子就看到团团趴在安奈身上，白嫩嫩的脸蛋压在安奈颈窝，一大一小睡得正香，楚何捏了捏团团脸上的肉肉，俯身亲了一下安奈的眼睛。
周末不上班，楚何本来想把团团拎走的，但是昨晚吃得饱今天心情好，他就重新躺下来手一伸把安奈和团团都搂在怀里了。
他低头看着他们，安奈和团团的身后，是清晨刚升起的太阳，看在他眼里，光芒万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