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茹茵先是给她倒了一杯茶,上回德妃这副神情还是她在启祥宫的时候,笑看着她。
德妃一手轻拿着杯子,瞪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刚刚进来这神情,这回是要说什么呢。”蒋茹茵揶揄道,“南山寺□□可美?”
“美!”德妃重重的咬了这字眼,“怎么会不美,这月份路两旁花开的好,这南山寺山坡上漂亮的,你不去可真是可惜了。”
蒋茹茵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笑道,“你去了这不就好了。”
“我这可不是去替我们大今朝祈福的,我是替太子妃那肚子里还不知男女的孩子祈福去的。”德妃哼了一声,眉宇一上扬,“也不怕现在要的福祉太多了,孩子承受不住。”
常言三月不说,怕是要惊动了胎神,惹胎神不愉快,怀胎就不安稳。
如今倒好,两个月都不到的身孕,这就大动干戈的去祈福了。
“这不是千求万求来的孩子么。”蒋茹茵看她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既是千求万求的,那也得去南山寺还愿的。”
“你见过还愿拉着一个大师就问这孩子是男是女的?”德妃眼底一抹不屑,“我看她是高兴的忘形了,是男是女,难道南山寺的大师还有本事给她变成她想要的不成,走了七八个殿里祈福,说的都是保佑生男孩,她怎么不是保佑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皇后这急于太子妃生下太孙的心可以理解,而德妃对此事不屑的态度,也能够理解,蒋茹茵微微笑着听她说,说到后来,德妃则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给她,语气缓了缓,“我去看过晋太妃娘娘了,她让我转交这封信给你。”
德妃看着蒋茹茵,欲言又止,最终脸上一抹于心不忍,“你可以劝劝皇上,让他放了定王爷离开,让他把晋妃从南山寺里接出来,就是最后给她养老送终也好过这样留在那。”
蒋茹茵神情一怔,是啊,大家不都是这么认为,定王爷没能从青玄宫里被放出来,关了十几年,是因为皇上不想放他,是因为先皇的命令,怕定王爷再有起反之心,所以要关一辈子。
她当初生湛哥儿的时候也求过皇上,放了定王爷,皇上明白的告诉她,当初先皇把定王爷关起来的时候就想过让他认错放了他回封地,不想离开的是定王爷自己,没有人囚禁着不让他走。
德妃看她这样以为她为难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定王爷和蒋家的关系,你不好开这个口,唉,我只是看着晋太妃不忍心。”当初她第一次进宫时看到那个温柔的晋太妃,如今已经苍老了满头白发,她比太后还要年轻很多,看上去却容颜沧桑,若是心平气静的呆在南山寺也就算了,但这精神看上去着实不太好。
“我会与皇上说的。”蒋茹茵敛去眼底的神情,应答道,“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也应当放下了。”
德妃随即笑了,“别人劝了皇上不一定听,你劝了,皇上多少会考虑一下。”
蒋茹茵低头轻轻的抚着杯身上的雕花,“我尽力而为。”
德妃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让一旁侍奉的宫女把东西拿过来,“还有这个,是晋太妃让我交给你的,说是早些年要送给你,但一直没给,怕以后没机会,托我带回来。”...
送走了德妃,蒋茹茵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过了好一会才打开桌子上放着的信,信是完好的,没有被拆动过的痕迹。
蒋茹茵打开信,晋太妃写的信中都是托她求太后皇上,让定王爷出宫。实际上求的,是她。
良久,蒋茹茵的视线从信纸上挪开,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又坐在那好一会才叫了冯盎进来,“去承乾宫问问,皇上今晚来不来。”
冯盎出去了,蒋茹茵又看着那信,终是叹了口气,看向刚刚德妃留下的东西。
是一个棕色的木匣子。
蒋茹茵轻轻的抽开木匣子上的扣锁,时间久远,发出一阵古旧声音。
匣子里面分了不少格子,格子中大大小小放满了东西,玉石也有,佛珠也有,甚至还有胭脂粉。
蒋茹茵看这些东西既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时间太久了,熟悉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曾经是定王爷还是皇子的时候,时不时送过来的。
在她出嫁前,她就已经把所有定王爷送的东西都还回去了,这也是其中一部分,没想到这留在了姑姑那里。
蒋茹茵拿起其中一个胭脂盒,打开来,里面的胭脂已经干结成了块,中间裂了缝隙,蒋茹茵轻轻捻了一下那粉末,姑姑的意思她怎么会不了解,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看在定王爷过去对她的情分,让她去求皇上,让她去劝劝定王爷,离开皇宫,不要再留在这里。
蒋茹茵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都拿了出来,除了玉石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泛了岁月陈旧,就是那香囊,里面填充的东西早就已经干成了一把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冯盎在外禀报,皇上来了,蒋茹茵抬起头,苏谦阳已经走进来了。
起身行礼,苏谦阳看桌子上放满了的东西,又见她神情有些怪,“是不是有什么事,这些是什么。”
“德妃跟随去南山寺,这是晋太妃托她带回来的。” 蒋茹茵拿起那封信直接递给皇上,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皇上,臣妾想去青玄宫一趟。”
苏谦阳拿着信的手一顿,翻过那几页,看着她,良久,声音中透了一些低哑,“好,朕陪你过去。”...
一路上过去,蒋茹茵和苏谦阳都没说话,到了青玄宫门口,侍卫见是皇上,开门让他们进去,两个人走到屋檐下台阶边的花坛时停住了脚步,苏谦阳轻轻的推了她一把,让守在门口的侍卫开锁,语气显得平静,“去吧。”
蒋茹茵提了提裙摆,对着他笑了笑,转身走上了台阶。
苏谦阳定定的看着她上去的背影,此时脸上的神情,平静中波澜肆起。
他因为三弟的事情生过她的气,她因为三弟的事在难产的时候求过他。
三弟为她可以不惜谋反,又愿意呆在那青玄宫中这样孤独终老,苏谦阳比不过他,实际上,两者之间并没有办法比较,他和三弟是不一样的人,即便是要为她做一些事情,他也不会和三弟一样。
但他心中总是放不下这些,看着她越来越走近那扇门,心中那害怕终于冲破着往上蜂拥,他怕她进去后再出来就不是那个她了。
苏谦阳很想叫住她,让她不要进去,但他的尊严不容许他要用这样阻止的办法去留住她的心在自己这里,苏谦阳心中更是有那么一点期待,一点笃定,出来的还是那个她,没有变...
苏谦泽听到门开了,看了一眼窗外,不过是傍晚的天,还没到晚膳时。
他没有转头朝着门那看,只是侧耳听着,走进来的脚步很轻,不是门口侍卫那佩刀和衣服之间的摩擦声,也没有送食盒的宫女交付令牌时候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近了,好像停留在了自己不远处,半响,苏谦泽听到了一声叹息。
靠坐着的身子猛然一震,偏是有这么一些难以置信,苏谦泽转过身来的速度很慢,直到看清楚了昏暗中的那身影,从头到脚,苏谦泽怔怔的看着那张脸,岁月自是公平的,夺走了别人的青春,同样也在她来能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褪去了当年青葱稚嫩,留下的,好似是铅华洗尽后的从容。
她变的比过去更淡然了,繁重的宫装衬托着这庄重,尽管只隔着几步的距离,苏谦泽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过去来的还要远,依旧是看不见。
“表哥,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还是蒋茹茵先开了口,她看着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镣铐声传来,苏谦泽侧对着她坐着,哑声道,“十一年还是十二年,我也忘了。”
“我们有十二年没有见面了。”蒋茹茵从怀里拿出了晋太妃的信,轻轻的放在桌子上,“你也有十年没有见到姑姑了。”
苏谦泽不语,留在这里,他早就把时间忘的差不多了,一天和一年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
“祖父去年七月,去世了。”蒋茹茵心平气和的看着他,“姑姑希望你能离开皇宫,和她一起回封地去,安安稳稳过上些日子。”
苏谦泽依旧不语,只是用余光看着她,放置在床内侧的手,拳头紧握。
“表哥,不要等到人都走了,都离开了人世,才去追悔莫及,去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一点离开,不对她们好一点,不做更好的决定。”蒋茹茵的话让他想起了定王妃,想起了许容华,苏谦泽的脸上一抹动容,却是看着她,眼神里一抹执念,“那么你呢。”
“我么。”蒋茹茵笑着摇摇头。
“你不后悔么,嫁入太子府,做一个侧妃,入了宫,就算是贵妃,你也和那皇后之位差了一步,他就算再宠你,再疼你,那也不能给你最至高无上的荣耀。”苏谦泽的声音渐渐重了起来,他还是不甘心。
“后悔什么,后悔没有跟着表哥走是么?”蒋茹茵清明的看着他,“你就是想知道,我在成亲前一夜拒绝了你,现在有没有后悔,是不是?”
良久,苏谦泽回她,语气里浓浓的不信,“是,我就是想知道,嫁给大哥,为了你大哥你能约定三年不孕,还意外小产,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你就不后悔么,当初若是嫁给我,做我的王妃,难道还会受这些委屈么。”
“表哥,你还是那样,把一切都想的这么美好。”蒋茹茵笑了,看着他,那眼神犹如当年在蒋家榭水阁内湖旁看他的一模一样,“表哥你一直觉得,嫁给了你会是不同的一番境遇,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但表哥有没有想过,嫁给你的后果是什么。”
苏谦泽面色一沉,蒋茹茵继而道,“圣旨已下,抗旨,蒋家会是什么结果,表哥带着我私奔,姑姑和蒋家上下又会是什么结果。”
“我可以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苏谦泽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说的话,和当初说的一样,收回成命,就如了他的愿,收不回成命,那就带着她私奔。
“圣旨已下,抗旨不尊是什么后果,君无戏言,天下人都知道我蒋家嫡长孙女要嫁入给太子做太子侧妃,兄弟二人却同时想娶一个女子,表哥你有想过,置我名誉于何地,我蒋茹茵是做了什么能够让太子和三皇子同时亲睐于我,还让三皇子不惜抗旨都要和我在一起。”
让太子和皇子同时想娶一个女子,这难道是一件好事么,这对蒋茹茵来说,堪比灾难。
“那你就甘心了。”苏谦泽反驳她。
“那表哥你有什么不甘心的。”蒋茹茵反问他,“不甘心没有娶到我,不甘心你不是太子,不甘心你没有登上这皇位,不甘心这天下不是你的,是不是!”
蒋茹茵字字句句往他心中打去,“你不甘心自己为什么是姑姑生的,而不是皇后嫡出,或者说,为什么姑姑不是皇后,这样你就可以更加随心所欲,你不甘心自己为什么是弟弟,而不是长子,这样太子之位就名正言顺的是你的了,你不甘心谋反的时候会失败,最终的皇位还是皇上的,而你却只能在这里暗无天日的呆着,你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没有接受你,跟你走,皇上对不起你,夺走了你的,先皇对不起你,把皇位留给了皇上,姑姑和蒋家都对不起你。”
苏谦泽的脸色越发的沉,可蒋茹茵也气,她也有满心的怨气,不是因为他谋反,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要这么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点什么,就让别人抓住蒋家的把柄,又拿谋反的事情,拿定王爷的外祖家是蒋家来说事,还要藏着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在外人面前显得聪明,怕被有心人知道了,又要说容哥儿将来会像定王爷一样夺位,让儿子处在危险的境地。
若非他一直要留在宫中不走,她怎么会三番四次遭到许容华的陷害,最后险些还丢了性命,她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承诺,也没有给过他暗示,说要和他在一起,那为什么最后都要她来承担这些后果。
“你埋怨所有人对不起你,可你对得起谁过了。”蒋茹茵说着眼底渐有雾气,“你不孝,早就可以从这里离开的,接姑姑回封地好好过日子,你去依旧把姑姑留在南山寺中,为的还是你青灯古佛,别的太妃,就是没有孩子,在宫中都被照顾的不错,你可对的起生你养你的母亲了,你对不起定王妃,她为了救你出来,求过我,求过太皇太后,求过皇后,甚至和许容华一起要纵火烧了青玄宫就是为了救你出去,你还不肯离开,最后她为了保住许容华,畏罪自杀,许容华纵使有千错万错,是该死的,可她为了谁呢。”
“你想说你对的起我是么,为了我谋反,为了我留在青玄宫,可我却因为你,被许容华几次威胁,因为你被许容华挟持险些没了孩子,为了你被人诬陷清白,差一点,全天下的人都觉得我蒋茹茵勾引了皇室兄弟两个人,引的他们刀刃相见。”蒋茹茵定定的看着他,“表哥,实际上你不是为了我,你只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屋子里陷入了长长的沉寂,苏谦泽笑了,笑声越来越大,他看着蒋茹茵眼中落下来的泪水,笑的这么不甘心。
眼底的痛楚一直以来都隐藏的很好,是,他不全是为了她,他是为了他自己,但此时此刻被她说穿了,心底那一块却生生着疼。
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过错,一直不曾去承认他错了,谋反是错,留在青玄宫是错,定王妃的死是他的错,许容华到那样的地步,也是他的错。
他借口是为了她,给了自己一个最高尚的理由,所以留在这青玄宫中。
可这何尝不是逃避,逃避那些年他犯下的错,逃避出去之后要面对的种种。
“你这么不甘心,不甘心输了,可输了就是输了,难道你没想过要弥补还活着的人,就这样要把自己烂在这青玄宫中了么。”屋子里的昏暗也能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铁青,蒋茹茵也累了,累的再听到任何有关于他和她之间的事情,“你不甘心自己一样的优秀,却还是输给了皇上,因为你没有和他站在一样的位置上,觉得老天不公允,没有给你们一样的东西。”
“这些年来,你兜兜转转想的都是这些,让定王妃苦等了你十来年,让姑姑在南山寺中过的内疚痛苦,先皇要放了你,你不走,皇上要放了你,你也不走,你拿我做挡箭牌,要看着所有人都跟着你一块痛苦。”蒋茹茵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余光把她的侧脸衬的明亮,她转过身看着他,一明一暗,“表哥,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没有多少事可以挽回了。”
“先皇驾崩,太皇太后崩逝,祖父走了,姑姑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定王妃和许容华去年就死了,等到哪天我也死了,你就再也没有什么借口,到时候你怎么办,一天一天后悔么,你想弥补的人,最后一个都不在了。”
“你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不甘心自己不是太子,没有登上皇位,我不甘心只是个侧妃,没有把那后位拿到手。”蒋茹茵猛的推开了紧闭的窗户,阳光骤然照射进了屋子内,苏谦泽眼神一眯,窗台上的灰尘跟着风吹散在了屋子里。
一股热气夹带着院子里青草香气缓缓在屋子内萦绕开来,蒋茹茵深吸了一口气,回望他,“但我们不一样,我没有不甘心做侧妃,我也没有不甘心那个位置。”
苏谦泽看着她,她脸上的笑,还有眼底熠熠生辉,她此刻的神采,还是和当年的一个样,站在那,无形的吸引着自己的目光,让他不自觉的注意她,挪不开眼。
“祖父说过,你所求的越多,便会越累,从来不曾停下来看看自己到底有了些什么,却只不停的去追逐自己没有的,表哥,你没有的东西太多了,你能全部得到手么,唯有珍惜你现在有的,将来你才不会后悔遗憾,你生来就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尊贵了,出生皇家,你的肩上也不曾背负过先皇和皇上那样的责任,你得到了很多别人几辈子都不可能获得的东西。”
若是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自己,这辈子怎么会满足,给的再多,永远都还会想要,不能停止。
苏谦泽慢慢适应了屋子里的光亮,转过脸不再看她。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永远是配不上她的。
就好像他一直在这暗处的角落里,她却一直能够处在光亮下,追不到,抓不住。
即便是他拿她当借口,掩盖自己,不愿意去承认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到最后也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他们从来都不一样。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半响,苏谦泽嘶哑的声音传来,蒋茹茵摇摇头,“怎么会。”她也是在生死轮回间走过一遭的人,生湛哥儿的时候她险些就这么去了,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即便是求皇上答应,也只求了几件而已,她也不是没有悔恨的事情,在那个时候,脑子里特别的清楚自己要什么。
蒋茹茵轻轻的摇了摇头,“早就不怪你了,我今天来,也只是劝你罢了,做决定的还是你自己,在这继续耗着还是离开这里回封地去,都只有你自己能够决定,如果你继续要留在这里,我会偶尔去看看姑姑,但她也是不会愿意离开南山寺回宫来受照顾的。”
过了一会,苏谦泽也站了起来,镣铐声在沉寂的屋子里响起来很大声,他慢慢的走到了窗边,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一些,清晰看到她放在腰间的半块玉佩,他轻笑了一声,“看来他对你很好。”就是连小的时候最宝贝说要一辈子戴在身上的玉佩都给了你一半。
“嗯。”蒋茹茵点点头,“他是对我很好。”作为一个皇帝来说,他确实对她已经很好了。
苏谦泽定定的看着她,“还不够好,是不是。”
蒋茹茵也笑了,回头看他,语气里一分释然,“表哥,我从来没有去强求过这些,你信么。”
“我信。”苏谦泽看向窗外小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春/色,“我知道你不屑做那些事。”他眼里的她,其实比谁都骄傲。
这样的谈话比刚才的要来的淡然多了,蒋茹茵最终收回了视线,从窗边环看着这屋子,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期许,“表哥,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带着姑姑回封地去,不用管临安城发生了什么,也不用担心许多事,在那里可以过的很自在。”
“第一次听到你喊我这么多次表哥,过去哄你喊,你都恭恭敬敬的只叫三皇子殿下,少一个字都不行。”苏谦泽脸上的神情从容了一些,竟然还会揶揄她。
十几年了,早就够把一个人的棱角磨平,如果想的够透彻,他应当比现在要更加适从。
蒋茹茵看了他一眼,莞尔,年轻的时候,总有年轻时候那不可一世的傲气......
苏谦泽看着她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良久,视线才回转到亮光处,窗户没关,栏杆外的世界清晰可见。
他不甘心,不甘心里充斥着满满的悔恨,她说的都对,他拿她当借口躲在青玄宫里,告诉自己一路来坚持的理由,为了她,所以要离她更近一些,所以不能离开。
他刻意的去遗忘自己谋反失败后那么多因为这无辜死去人的性命,刻意去遗忘定王妃和许容华为他做的一切。
苏谦泽苦笑了一声。
他抛弃自己该承担的责任,逃避自己该面对的事情,他其实比谁都窝囊...
锁上门的那一刹那,蒋茹茵刚走下台阶,身后的屋子内却传来了苏谦泽关上窗户的声音,蒋茹茵努力仰起头看着天,把这一刻冲上来的鼻酸憋了下去。
苏谦阳远远的看着她,她眼眶有些微红,哭过了。
直到看到她了,苏谦阳才觉得自己刚刚那么久时间里的担心,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迈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如此坚定,到她身侧,苏谦阳轻轻的揽住了她后背,托着她,语气很平静,“回去了。”
蒋茹茵低低的嗯了一声,两个人走出了青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