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公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浮现在心头。
她是一个冷漠的人,起码外表看来是这样的。世界如同一面镜子,你怎样,它便怎样。所以她的世界,也是一个冷漠的世界,那些修士,那些妖魔,恨不得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她见过很多人,有的战战兢兢,有的恨意满满,有的谨小慎微,像卫良这样亲切的还是头一次见。
她以为对方是在戏弄自己,于是悄悄瞥了一眼,可看到的,是那双无比诚挚的眼睛,以及温暖如光的微笑。
她没有经历过爱情,却见过爱情,那些天真烂漫的女修士,与道侣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她当时暗暗不屑,真是不思进取,迷恋儿女情长,与凡人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她有些慌,不知该如何应付这幅场景,甚至手足无措。很小的时候,她便被永夜大帝收为弟子,不问世事,下山之后便戴上鬼面,世人皆以为她是男儿身,根本没有任何男子向她表白过。
卫良是第一个。
如卫良所言,她是一只刺猬,在无措的时候,便会本能的自我保护,于是只好板着脸说:“你闭嘴。”
“不要担心,也不要有压力,我不会要求什么。”卫良明白,血公子虽然杀人无数,在情感方面却似一张白纸,现在一定压力很大,他不希望对方有压力,于是轻缓道:“真正的爱是奉献,是付出,我不会奢求你能接受我,更不会奢求你能感动,我只是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仅此而已。”
“到此为止,我要走了。”血公子转身,便欲飞天离去。
卫良知道,她又要逃了。
传说血公子骄横霸道,肆无忌惮,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在某些方面,她胆小的就像一只兔子。
卫良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走掉,要不然这么多口舌岂不是白费了。
他一个跨步,便来到血公子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殷无涯体型修长,但毕竟是个女人,换算成地球的身高,只有一米七左右,所以,她只能抬起头,仰视着卫良。
卫良低沉问:“你要去哪?”
血公子冷冷道:“你管不着。”
卫良神色极为认真,一字一顿道:“你哪都不许去。”
这话听上去很霸气,很多女人都喜欢男人霸道一些,这样有安全感。
卫良也在玩套路,换做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对一个女魔头展现霸道的一面,岂不是找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一次次接触,一次次试探,他惊讶的发现,堂堂血公子,骨子里竟然有小受的倾向。
于是,在快分道扬镳之时,他不得已用出这招。反正没有什么损失,成功最好,失败就当学了教训,反正一切都能重头再来。
殷无涯稍稍一呆,没想到他竟敢说出这句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卫良前进一步,与她距离更近了,甚至能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
殷无涯不由自主的后退。
于是卫良再前进一步。
殷无涯再后退。
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卫良才是魔头,而那个女修,则是被压迫的受害者。
卫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冷峻,严肃道:“就留在这里陪我。”
然后,他顺理成章的牵住对方的手掌。
殷无涯吃了一惊,奋力挣扎,想要甩开卫良的手。
但她没有加持道法,仅是凭借肉身的力量,自然做不到。
“别动!”卫良低喝一声。
殷无涯一呆,挣扎的幅度果然小了许多。
卫良外表严肃,内心却窃喜,没想到这招真的有效。他得寸进尺道:“将你的面具摘了。”
殷无涯下意识抬起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去,愤愤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想看看你的脸,那是我朝思暮想的容颜。”卫良声音温柔,抬起手,就要摘下对方的面具。
殷无涯身子后倾,打算躲开。
“我让你别动。”
于是她又不再动弹,傻呆呆的站着,有种任君采摘的味道。
卫良轻而易举便得逞了,摘下面具,看到那张完美的脸蛋,他的心脏再次狠狠跳动起来。
真的太美了。
毫不夸张的说,殷无涯与其他女子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别的女人,再漂亮,也是人。
而她,是仙。
这张脸,卫良已经见了成千上万遍,但每一次再看,都有惊为天人之感。
所谓审美疲劳,在殷无涯面前根本不奏效。
世间总有一些女子,看一百遍,一千遍都不厌烦。而殷无涯,则是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在地球上时,卫良不曾谈恋爱,好友问起,他便道所谓爱情,不过是繁衍后代,一进一出,看似愉悦,却沦为基因的奴仆,人作为高等动物,应该做自己的主人,追求更有意义的事情。
但现在,他明白自己错了,之所以没有恋爱,是还没遇见对的人。
骨子里,他有着完美主义倾向,在择偶方面尤其明显。
而殷无涯,恰巧是一个完美的人,哪怕以最挑剔、最毒辣、最刁钻的眼光来看,都找不到任何缺点。
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
更重要的是,她不爱自拍,不会ps,也不会浓妆艳抹,还是个处女。
如此惊艳,又如此朴素,真应了那句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或许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爱杀人,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卫良也不是什么善类,两人在一起,正好志同道合。
卫良真的有点爱上她了。
自从被表白过之后,殷无涯便一直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这才被卫良钻了空子,现在她回过神来,羞耻难当,赶忙将手抽了回来。
“你找死!”她愤愤看着卫良。
摘下面具之后,她的声音那么动听,面庞又是如此绝丽,根本没有一点大魔头的样子,哪怕生气时,都显得那么柔美。
一个人同时会有好几种身份,每转换一种身份,性格也会随之变化。譬如说有的人在公司是老总,指点江山,雷厉风行;到了家里,他又变成慈父,与子女打成一团;在父母面前,他或许又是一个倔强执拗的大男孩。
殷无涯亦是如此。
戴上面具,她是威名赫赫的血公子,杀人也好,作恶也罢,在鬼面的掩护之下,都会心安理得许多。可一旦摘了面具,她就是殷无涯,一个美丽的、内向的、害羞的女修士。
卫良深情凝望着她,轻轻道:“你知道自己多美么?这样绝世的容颜,偏偏被那等丑陋的面具所掩埋,实在是暴遣天物。”
殷无涯低头不语,如果不了解她的话,还以为她心有不悦。但卫良知晓,这是她害羞时的标志性动作。
夕阳的余晖印在她的脸蛋上,看上去红彤彤的,更显可爱。
卫良奋力挥臂,将鬼面丢出,落到极远处的灌木丛里。
殷无涯低呼道:“你做什么?”
卫良微笑道:“我讨厌那张面具,所以将它扔了。”
殷无涯气鼓鼓道:“那是我的东西!”
她转身,便欲将鬼面捡回来,却被卫良再次牵住了手。
“我不喜欢你戴面具。”
“我管你喜不喜欢?”殷无涯嘴上冷漠,却停住身形,没有再去捡鬼面了。
卫良微笑,与她十指紧扣。
殷无涯低声道:“将你的手拿开。”
“恐怕我做不到。”
“那我就杀了你。”
一根血线,瞬间出现在卫良面前。
这招吓唬吓唬常人还行,对卫良完全不奏效,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在虚张声势,表现得越凶恶,代表心里越慌张。
两人对峙了一会,殷无涯便败下阵来,血线如同一根软软的面条,坠落在地。
“我只是可怜你!”她冷哼一声,替自己开脱:“毕竟杀了你这么多次,我有点过意不去。”
卫良忍俊不禁,只是点头,也不戳穿。
“没有下一次。”殷无涯信誓旦旦的说:“过了今天,你倘若再有轻薄的举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卫良微笑不语,其实他知道,殷无涯这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为了更心安理得一些罢了。
过了一会,他又得寸进尺,伸出食指,在对方手心画着圈圈。
殷无涯面庞冰冷,看似平淡,却浮现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晕。她本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手心上酥酥痒痒的,没一会就坚持不住,瞪着眼道:“你干什么?”
卫良咧嘴一笑,直视她的双眸,缓缓道:“挑逗。”
“你真无耻!”
在夕阳的光芒下,她的脸颊更红了。
愉悦的时光总是易逝的,转眼已经到了夜晚,皎月高悬于空,银色光辉铺满大地。
卫良一直牵着殷无涯的手,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想更近一步,对方却不给机会了。
他不着急,征服一个女人好似下围棋,最需要耐心,要一步步经营,一步步布局,最后才能完美收官。
“我必须要走了!”殷无涯直视卫良,严肃的说出这句话,相处几个时辰,她已经第三次这么说了。
卫良笑吟吟的问:“你要去哪?”
殷无涯想了想,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冷着脸说:“你管不着。”
“那说明你无事可做。”
“我有事。”
“什么事?”
“我……”殷无涯支吾,本想编造一个谎言,可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要撒谎?她冷着脸道:“我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和你没关系。”
卫良一本正经道:“怎么没关系了?你可是我的道侣。”
殷无涯瞪大眼睛,万没想到他脸皮如此之厚,愤声道:“我什么时候成你道侣了?”
卫良问:“那你为什么牵着我的手?”
殷无涯道:“我说过,那只是一种怜悯。”
卫良微笑道:“既然你如此善良,那再让我抱抱如何?”
殷无涯气急,攥起秀气的拳头,狠狠锤了他一下。
卫良痛呼一声,捂着肚子,表情痛楚。
殷无涯暗自快意,她想,一直被这个登徒子轻薄,早就该这么做。
卫良身子弓起,如同一个虾米,缓缓蹲在地上。
殷无涯暗觉不妙,她再怎么说也是修真大能,哪怕微不足道的一拳都蕴含着强大的威势,莫非把那个登徒子打坏了?
“喂。”她冷着脸说:“你没事吧?”
卫良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身躯缩成一团,轻轻抽搐着。
殷无涯外表依旧冰冷,只是内心却自责起来,她想,其实卫良也没有多坏,为了自己,甘愿自囚于此,已经虚度了无数光阴,可见情谊之深。而且他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并没有多么罪大恶极,不该这样对他的。
她赶忙施展紫微不灭,修复着卫良的伤势,同时蹲下身体,打算宽慰宽慰对方。
可一离得近了,她就看见一张温和的笑脸,哪里还有之前的痛苦?
“你骗我。”殷无涯又板起脸,转身不理他。
卫良笑道:“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
“少自作多情,我是怕把你打死了,明天又得被你轻薄。”
卫良笑而不语,伸出手,再次牵住她的手掌。
“别碰我!”殷无涯的态度很坚决,起码外表上看来是这样的。
卫良忍俊不禁,她嘴上说的那么义正词严,可却没有实际行动,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放弃了。
“你干嘛总是被背对着我?”
“我不想看到你那张脸。”
“可是我想多看看你。”卫良转身,来到她面前。
殷无涯瞪了他一眼,再次背过身去。
卫良只得把双手放在她双肩之上,强行把她转了过来。
殷无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低着头,根本不曾看他一眼。
卫良知道,她又害羞了。
他提议道:“我有一个好去处,要不要去看看?”
殷无涯冷硬硬的说:“不去。”
卫良不由分说,御剑而起,但殷无涯却一动不动。
“上来。”他微笑着说。
“就不。”
接触的久了,卫良自有办法对付她,笑道:“如果再不上来,我就只好把你抱上去了。”
殷无涯冷声道:“你敢。”
作为嗜杀的血公子,她最不怕别人威胁,哪怕是温柔的威胁。
但卫良更加有恃无恐,从飞剑上一跃而下,一步步走了过来。
“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我是认真的!”
殷无涯一遍又一遍发出警告,但那个男人却无动于衷,低下身子,竟然要给她来一个公主抱。
殷无涯头皮发麻,身形一闪,跃上了飞剑。
卫良笑吟吟道:“你不是不上来么?”
殷无涯脸颊发烫,觉得十分丢人,冷着脸说:“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飞剑前行,依旧跌跌撞撞,歪歪扭扭。
殷无涯忍不住嘲讽道:“你的御剑术真差劲。”
“还不是为了搞定你,导致我没心思修道。”
殷无涯闻言,小脸一红。
卫良笑道:“不如你来御剑?”
“不。”
她断然拒绝。
她见过道侣齐飞,一般都是男的在前,女的在后;她也见过凡人骑马,也是男的在前,女的在后,哪里有颠倒过来的道理?
虽然这柄破剑歪歪扭扭的,速度也奇慢无比,但站在卫良后面,望着那抹宽厚的背影,她竟感受到一丝温馨。当然,她不会流露出来,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处大泽旁,银白色月光洒下,平静的湖面显得波光粼粼,十分美丽。
殷无涯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卫良神秘兮兮道:“等会你不要说话,更不要发出声音。”
殷无涯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渐渐的,她似乎听到了优美的歌声,似天籁一般。
卫良低声道:“你猜那是什么?”
殷无涯摇头。
“魅仙。”
“竟然是这等灵物。”殷无涯暗自诧异,魅仙乃是天精地华凝聚而成的精怪,天生会歌舞,歌声优美动人,舞姿天下无双,常被大能捉去当做侍妾,因为本来就稀少,在加上被修士过度捕猎,基本上早已绝迹了,没想到在此还能碰到一个。
两人又离得近了一些,越过障碍物,看到下方河畔边有一个人儿在翩翩起舞,姿势是那般优美,每一个动作都无懈可击。她的歌声清亮婉转,似珠落玉盘,比百灵鸟都要动听无数倍。
卫良二人偷偷观望着,谁都没有发出声音,似乎不愿打破这和谐的氛围。
一曲舞罢,魅仙钻入河水中,消失不见。
魅仙的歌声无比美妙,殷无涯不由沉浸其中,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被那个登徒子搂入怀中。
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奋力挣扎。
卫良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哪里会放弃,紧紧搂住她的腰肢,不肯放手。
他尽情的感受着对方的柔软,贪婪的嗅着对方的体香。
“快放开我!”殷无涯脸颊涨红,声音也不再清冷,而是变得柔软羞怯。
“不放。”卫良将下巴轻轻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微笑道:“在地球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毒品,带着致命的诱惑,但凡吸食过的人都会沦陷进去,再难戒掉。你如此完美,比毒品还要迷人,所以,我这辈子都不会松开。”
殷无涯呼吸急促,头脑晕沉,想要挣脱卫良其实很简单,只需施展一个小小的道法即可。可她现在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各种杂念交织在一起,甚至连道术都不会施展了。
她很紧张,从小到大都未如此紧张过。
她也很害怕,因为从未经历过如此场景。
她甚至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自己会不会怀孕?
修真世界类似于封建王朝,男女授受不亲,性方面的教育相当匮乏,未经世事的男女,恐怕还停留在亲个嘴、抱一抱就会生小孩的阶段。
她联想到自己挺着大肚子的场景,更加六神无主。
她渐渐不再挣扎了,平静的就像一根木头。
卫良本还得意,可看到殷无涯那张脸,他明白,大事不妙。
殷无涯嘴角扬起,勾勒一抹邪魅的笑容,淡漠道:“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她那双眸子,不再乌黑,而是带着殷红的色泽,里面似有血海翻涌。
在巨大的压力下,她入魔了。
因为修炼《地藏血狱观》,她的性情反复无常,常被魔念所影响,一旦入魔,必须用鲜血来平息。
卫良苦笑一声,玩过头了。
一声脆响,他浑身血液破体而出,化作一道溪流,涌入鲜红的道袍之内。
卫良的身躯无力倒下。
殷无涯依旧漠然,淡淡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痛快。”
哪怕死亡,卫良脸上仍旧洋溢着笑容,歉然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没有气力,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仍旧是殷无涯那双红色的眼眸,只是,那眼眸为何如此湿润?
难道她在哭么?
“任务失败。”塔灵漠然的声音传来。
洞府,阳光,石床,蒲团。
卫良又回到原点。
他苦笑,殷仙子真是一朵致命的罂粟。
但若问他值不值,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说:值。
将殷无涯搂在怀中的滋味太过美妙,好似吸毒一样,永远不会有够,有了第一次,就想有第二次,第三次。
今天,他决定用更加温和的方法来尝试。
随后,白玉梦来到洞府,卫良一言不语,扬手打出一道法诀。
一只青色巨龙在空中狰狞咆哮,瞬间来到白玉梦面前,与这庞然大物相比,白玉梦娇小的身躯就像一个玩偶。
金光迸射,青龙节节碎裂,白玉梦却毫发无损。
她呵斥道:“你干什么?”
卫良赶忙赔笑,道:“师尊,你别误会,此乃我刚刚学会的御龙术,特意向您讨教一番。”
白玉梦教训道:“你这也配叫御龙术?威力小的可怜,干脆叫御虫术算了。”
卫良问:“有哪里需要改进吗?”
于是白玉梦便悉心教导起来,不得不说,她是个合格的老师,甚至说是一名优秀的老师。饶是卫良资质愚钝,听了一下午也茅塞顿开。
夕阳西斜,已近黄昏。
卫良站起身来,道:“谢谢你的教导,我必须要走了。”
白玉梦问:“你要去哪?”
“随便去哪都行,只要不待在指玄宗。”
白玉梦觉得他今天很奇怪,问:“何出此言?”
卫良微笑道:“为了保护你。”
他腾空而起,歪歪扭扭的飞向远方。
白玉梦淡眉微蹙,总觉得这个弟子有什么事情瞒着,于是也乘风御剑,暗暗跟随其后。
卫良飞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便在地上盘膝而坐,静待佳人。
白玉梦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因为会隐身之术,倒是没有被发现。
没一会,一道红芒划过天际,降落在卫良面前。白玉梦看到那抹身影,暗自心惊,此人究竟是什么修为?自己竟然看不透,莫非他要对卫良不利?
想到此处,白玉梦当即就要出手,可随即看到卫良与她有说有笑,关系似乎极为亲密,这才松了一口气。白玉梦暗自纳闷,这人修为深不可测,怎么会和卫良走到一起?
她换了一个角度,打算看看此人的正脸,却只看到一张鬼脸面具,说不出的狰狞,心中不由厌恶,此人一看就非正道人士,自己那徒儿也是不务正业,净交这些狐朋狗友。
下一刻,那人竟抬起头,与她目光对视,眼神中带着一丝冷意。
白玉梦暗自心惊,莫非被发现了?
她又看到卫良从怀中掏出三生石,递到那人面前。那人接过来仔细查看,似乎极为震惊。随后卫良伸出手,将那人的面具摘下。
白玉梦一眨不眨的盯着,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真正看到那张面庞的时候,她惊呆了,这该是一张怎样的容颜,就像璀璨的太阳,绚烂的彩虹,令人目眩神迷,不能自拔。
许久后她才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中了幻术,世间哪有这么美丽的女子?这定然是个狐狸精,用术诓骗自己的徒儿。想到此处,白玉梦运转冰清诀,同时给双眼抹上破妄水,定要瞧个分明。
再看之下,对方还是这般,素颜倾城,美若天仙。
白玉梦惊叹,世间竟真有如此完美之人!本还担忧此人对卫良不利,现在却完全放下心来,所谓相由心生,对方风姿胜神仙,行事定然也光明磊落。
既然如此,她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打算悄然退去。忽然看到卫良牵起那人的手,这个举动真的是太轻佻了,那名仙子面露惊容,挣脱几下,似乎极为不满。
白玉梦暗呼不妙,她可知道卫良的脾性,乃是远近闻名的登徒子,以玩弄女人为乐,同门中有许多女性小辈都曾哭着去掌门那告状,若不是自己兜着,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眼下他竟然把魔掌伸向这名女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白玉梦隐隐替他担心,此女修为深不可测,自己都看不透,卫良轻薄她就如玩火。出于师父应有的责任感,她觉得自己必须要结束这荒诞的行为。
于是她挺身而出,呵斥道:“卫良,你在做什么?”
卫良牵着殷无涯的纤纤玉手,正自鸣得意,忽听闻此言,回头一看竟然是师尊,不由一脸懵逼。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尴尬问道:“你怎么来了?”
殷无涯亦十分难为情,悄然抽手,与卫良拉开了距离。她早就发现了白玉梦,本想将其杀了,但注意力一直被卫良所吸引,倒是腾不出功夫来。现在一听,原来此人是他师尊,并非心怀不轨之辈,心中那股杀意也就淡了。
白玉梦义正词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做出苟且之事,难道不觉得脸红么?”
卫良面不改色,殷无涯倒是面色一红,恨不得立马离开此地,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窘迫过了。
卫良笑道:“我们两情相悦,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变味了?”
言罢,他又牵起殷无涯的手,还特意晃了晃,似在炫耀。
殷无涯觉得他太过无耻,懊恼道:“谁与你两情相悦?”
白玉梦看到这里,便自认为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很显然,自己这名风流徒弟正在勾搭那位纯情仙女,玩弄对方的感情,于情于理,都不能让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发生。更重要的是,这名女子修为太高了,万一恼羞成怒,卫良怎能承受住对方的怒火?
于是她一把揪住卫良,道:“跟我回宗门。”
卫良无奈道:“师父,这事跟你没关系,我看你就不要管了吧?”
白玉梦严厉道:“你是我徒弟,我不管谁来管?”
言罢,拖着他就走。
卫良修为低微,根本挣脱不得,身躯不由自主的向后移动,饶是如此,他仍死死抓着殷无涯的手,低声道:“殷殷,你不做点什么吗?”
殷无涯当然什么都不想做,这家伙被拖走便是最好的结果。可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三生石里的画面,卫良那温柔的眼神,遍地盛开的寒月花,以及月夜下魅仙的歌舞,还有哪怕被自己杀死也无怨无悔的微笑,都在感动着她最柔软的神经。
她又想起了尾生的故事,以及卫良那句深情款款的话语——我对你的爱就像尾生一样。哪怕明知毫无结果,哪怕明知会死亡,仍会义无反顾的等下去。
望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姿,她竟生出一丝不舍。
在她的世界里,卫良只有一天的生命,过了今天,以后就再也看不见卫良,或者说的准确一些,是再也看不见那个猩红之塔的那个卫良。
于是她开口了,轻声道:“道友请留步。”
白玉梦回头,问:“有何指教?”
她脸颊有些发烫,用细弱的声音说:“他是我的朋友,能不能让我们说几句话?”
卫良微笑,心头温暖。
这个女魔头果然是在乎自己的。
白玉梦仰头望着卫良,无奈道:“你还真有些本事。”
卫良微微一笑。
白玉梦低声叮嘱道:“这个女子修为很高,你千万不要放肆。”
卫良道:“放心,我有分寸。”
白玉梦轻叹一声,松开卫良,飞身离去。
卫良来到殷无涯身边,牵住她的手,微笑不语。
殷无涯又恢复那副冷冰冰的表情,问:“你笑什么?”
“某些人表面上冷淡,其实内心柔情似水。”
殷无涯羞于在这个话题上牵扯,顾左右而言他道:“刚才那个人是你师父?”
卫良点点头。
“她应该是修炼了一种特殊的功法,导致身体逆生长。”
卫良还是比较关心白玉梦的,问:“然后她会越来越小?”
殷无涯道:“没错,最终变成一个胎儿,并非普通的胚胎,而是长生仙胎。那时,她便会重塑资质,修道一片坦途。”
卫良笑道:“你们修真世界太过神奇,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功法,我都见怪不怪了。”
“若说匪夷所思,哪里能比的过猩红之塔?”
“这倒是没错。”卫良道:“我们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来谈点正事。”
殷无涯问:“什么正事?”
卫良一本正经道:“我能不能抱抱你?”
昨日他便是因为一个拥抱引动了血公子的魔念,今日本该收敛一些。但是将她拥入怀中的感觉真的十分美妙,哪怕现在回忆起来都心潮澎湃,所以卫良还想再试一次。
殷无涯断然拒绝道:“不行。”
“我对你的爱似海水般深沉,难道抱一下都不可以?”
殷无涯冷冷道:“不。”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
卫良微笑如初,淡淡道:“昨天我就抱了你一次。”
殷无涯并不知道这件事,听他这么一说,脸颊羞红,愤愤道:“无耻。”
“然后你把我杀了。”
殷无涯一怔,似乎难以相信,问:“当真?”
“千真万确。”
殷无涯讷讷无言,低声道:“对不起。”
卫良忽然有些感动。
德国与日本一样,同是二战的侵略国,但事后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德国总理下跪,安倍晋三拜鬼。结局显而易见,德国赢得了世界的尊重,日本被亚洲国家所不齿。
短短三个字,代表了殷无涯的态度。
卫良微笑道:“如果我今天还那样做,你会不会杀我?”
殷无涯表情一滞,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卫良道:“我想听到你的答案。”
殷无涯痛苦道:“不要逼我。”
卫良问:“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么?”
殷无涯沉默无言。
卫良知道,对方是默认了。
这让他更加费解,男欢女爱,本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况且也没有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为何如此恐惧?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殷无涯仍旧不说话,似乎羞于开口。
“没关系的,说出来让我听听。”
殷无涯脸色发烫,只是瞧着地面,就像一个闷葫芦。
卫良无奈,这位姑奶奶,真是把人急死。既然好言相劝没用,他索性用出激将法,惨笑道:“我明白了,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更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殷无涯抬头,凤目中尽是错愕。
“既如此,我走。我这个癞蛤蟆再也不会恶心你了,明天我就回猩红之塔。”卫良满脸哀伤,拂袖而去。
殷无涯呆呆站在原地,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卫良一开始走的理直气壮,渐渐越来越没底。完了,她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这次真是把自己玩进去了。
那个木讷的家伙,为什么不说两句挽留的话?甚至骂几句也行,这样给算给了一个台阶,自己又能光明正大的回去。
令人失望的是,自始至终,殷无涯都未发一言。
卫良忽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自以为虏获了美人的欢心,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果然如殷无涯所言,是自作多情。
卫良苦涩。
既然走的那么坚决,就没有回头路,话说回来,现在回去又能怎样?只是自轻自贱罢了。
走了许久,他仍旧没有听到一句话,心中的苦涩越发浓郁。他多么想回头看上一眼,殷无涯究竟在干什么,可仅存的自尊告诉他,绝不能那么做。
没过一会,他败给了相思,去你的自尊吧!
于是他扭头,望向身后。
悲哀的是,哪里早已经没了殷无涯的影子。
原来她早就离开了。
“呵。”卫良仍旧微笑着,只是心底的忧伤越发浓郁。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也是第一次被伤的如此之深。这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竟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既然她走了,那么,自己也走吧。
永生不再见。
卫良转身,不知如何熬过漫漫长夜。
可转过身来之后,他看到一张脸,无比完美,无比熟悉。
“殷无涯?”他很诧异,心中的忧伤还未散去,导致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颓然。
殷无涯就站在他身后,表情无比紧张,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在酝酿一件大事。
然后,她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扑入了卫良怀中,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他。
卫良呆若木鸡,一股澎湃的情绪汹涌而来,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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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本章近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