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血雨腥风之后,指玄宗又只剩下卫良孤身一人。
血公子自空中踏步而来,瞬间横跨数百米,来到卫良面前,淡淡道:“你就是卫良?”
卫良微微一笑,道:“我等你很久了,仙子。”
血公子身形一滞,问:“你说什么?”
“世人都称你为公子,我却知道你是女儿身。因为实在太美,我想不出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只能叫你仙子。”
血公子声音中带着震惊,问:“你究竟是谁?”
卫良又将昨日的说辞讲了一遍。
血公子听完,满脸的不可思议,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打量着卫良。
“别这么看着我,事实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们早已成为了朋友。”
血公子摇头,道:“我没有朋友。”
“但我们相处的很愉快。”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不,事实上你也喜欢我,我们之间还发生过极为浪漫的事。”卫良满脸笑意,他很想看到血公子听到这句话后是怎样的表情,可惜对方的脸颊隐藏在面具下,看不出喜怒哀乐。
卫良继续说道:“当你躺在我怀中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你柔软的身躯,就像圣洁的莲华,散发着令人陶醉的幽香,那是我永生难忘的美好记忆。”
血公子怒火中烧,寒声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对我而言,死亡便是新的开始。”
“你复活多少次,我就会杀你多少次!”
“我们没必要这样。”卫良的演技很到位,脸上挂着浓烈的忧伤,叹道:“曾经我们相处的那么融洽,就像无话不说的朋友,怎么现在又要生死相向?”
血公子看他说的煞有其事,近乎抓狂,愤怒道:“笑话,我怎么会和你这只蝼蚁产生感情!”
“那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那我怎么知道你的过往?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们曾在这座山峰上一起看星辰坠落,我们曾在楚寒大泽一起泛舟,我们曾在葬花海笑看妖潮……”
“闭嘴!”血公子咬牙切齿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休想骗我,现在就去死!”
一道血线划过,瞬间来到卫良眼前。
“等等。”卫良身躯紧绷,双手举起,用极快的语速说出这两句话。
血公子冷笑:“原来你是怕死的。”
卫良眼泪流淌而下,哽咽无言,道:“殷无涯,我不敢奢求你会放过我,但临死之前,能否再让我看一看你的脸?”
“故作姿态,你以为装作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就会相信你?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卫良泪落如珠,静静凝望着她,那目光温柔的就像皎白的月光。他张了张嘴,咽声道:“知道吗?其实我早就可以回到猩红之塔。但是我没有,因为一旦离开,就再也不能见到你。所以,每天时间快到时我都会选择自杀,以求重新来过。我很幸福,因为第二天又能见到你;我也很害怕,哪怕前一天你柔情似水,第二天仍会用最冷漠的态度,最恶毒的语言刺伤我的心。但我不后悔,只要你能站在我的面前,便心满意足。”
血公子默然无声,血线在空中发出尖锐的鸣叫,时而前进,时而后退,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切掉卫良的头颅。
过了很久,很久,血线消散,卫良活了下来。
他脸上洋溢着喜悦,道:“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
血公子用冷硬的口吻道:“我之所以手下留情,是让你尽快完成任务,滚回猩红之塔,我此生都不愿再见到你。”
卫良暗呼晦气,究竟是自己演技不好,还是对方心肠太硬?这哭了半天,似乎效果不大。
“还有,或许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我希望你明白,以前发生了,不代表现在也会发生。”血公子用极低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卫良暗暗惊喜,这本是信口胡诌,没想到对方竟然相信了!这说明自己还有机会,人都会有破罐子破摔的心里,一件事本来不能接受,但只要偶然间做过一次,下次再做就会变得心安理得很多,这样的例子有很多,比如说偷情,比如说嫖-娼,比如说吸烟。
血公子既然相信那番话,就说明她的态度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坚决,因为她在心底已经承认,这种事情还是有发生的可能。
短短片刻间,卫良已经揣摩出对方的心理,不由一阵兴奋。
其实他最初的动机很简单,只是想单纯的恶心恶心她而已,看现在这势头,似乎还有假戏真做的可能性。
他来到血公子身旁,盘膝而坐。两人的距离很近,差不多只有两寸左右,跟血公子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了,还是第一次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他甚至可以闻到对方淡淡的体香。
这是一种试探。
血公子虽然杀人无数,但却不能适应这种场景,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冷冷道:“你最好离我远一些。”
她的态度很冷淡,但还在卫良的控制范围内。
“对不起,是我冒昧了。”卫良的笑容礼貌,恭谨,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缓缓后退,道:“请你放松,我没有任何不敬的念头,只是太过于喜欢,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血公子漠然道:“若你再这般冒失,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你要杀我吗?”
“不,我会折磨你。你应该知道,我精通一千种酷刑。”
“你也说过,自己只喜欢杀人,不喜欢折磨人,那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但你例外。”血公子咬着牙道:“你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
“我知道你不是那般残忍的人。如果说杀人是迫不得已,折磨人可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骨子里你并不坏,所以你不会这么做。”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笑话。我若算不上坏人的话,天底下还有谁担得起这两个字?”
卫良凝望她的双眸,温声道:“这不是你的选择,只是《地藏血狱观》侵袭了你的心智,不得已才杀人修炼,准确的说,那些人并非是你杀的,而是被那篇魔功所杀。”
血公子听闻此言,心中的躁意忽然小了许多,世人皆称她为魔头,殊不知再恶的人都有柔软的一面。但表面上她仍不为所动,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来宽慰。”
卫良黯然无语。
“我警告过你,离我远一些。”
卫良又后退一步,问:“这个距离可以吗?”
“不行。”
于是卫良又后退了一步。
“与我保持五米距离,越过这道红线,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卫良无奈,本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现在看来还是没戏。他只好静静站在五米开外,就像一根木头。对付普通女子,可以花言巧语,可以用强,但面对这个魔头,他可不敢有丝毫放松。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人互相盯着对方,谁都未曾说话。
卫良长叹一声,问:“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是的。”
“那你为什么还留在此处?”
“防止你自杀。”血公子一字一顿道:“这一次,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你回猩红之塔。”
卫良忽然觉得好笑,她本是自己最大的危机,现在却成了最坚定的守护神。由此可见,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只是方法不对。
他苦涩道:“如果你真这么讨厌我的话,我会离开。”
“这样最好。”血公子冷冷道:“我可不愿被你这块狗皮膏药一直粘着。”
卫良的眼睛本来很明亮,现在却慢慢暗淡下来,悲声道:“所以,这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天了?”
“当然。”
“能让我为你唱首歌么?你最喜欢听我唱歌,每次唱的时候,你脸上都洋溢着笑。”
血公子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愤声道:“我从未流露过你说的那种小女儿态,更不喜欢听你唱歌,你最好给我闭嘴,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
卫良淌出两行清泪,似生无可恋,闭上眼睛,轻声吟唱。
悠扬的歌声在四周蔓延,带着无与伦比的哀伤,血公子本来十分烦闷,听着这首悲曲,心中竟生出一丝道不明的忧愁。
一曲未完,卫良已泣不成声。
血公子漠然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怜悯你?”
卫良有些绝望,他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这个女魔头还是不为所动,看来是没戏了。
转眼已到次日,艳阳高照,卫良快离开了。
血公子盘膝而坐,静若白莲。
卫良轻叹道:“我要走了。”
血公子置若罔闻,甚至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这次分离,便是永别。”
血公子依然懒得理他。
卫良几近放弃,演戏也是件很辛苦的事,而且还是演他最不擅长的感情戏,他已经有些累了。可若这么回到猩红之塔,他不甘心,没有占到血公子的便宜不说,道法也没有学会。于是他尝试着最后的努力,悲凉问:“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血公子还是一言不发。
卫良暗自苦笑,本想调戏对方一番,没想到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按照原本的思路,是在这里多呆些日子,起码学习一两篇道诀,回到猩红之塔后也多了一分本钱,眼下被血公子死死看着,连自杀都没机会,似乎只能离开这方世界了。
不过话说回来,道术的载体是灵气,没有灵气法术通玄也无处施展,这方世界有灵气,猩红之塔却未必有,哪怕自己学了道术也不一定用得着,这么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再见了,修真世界。”卫良低声呢喃,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奇幻的梦,现在,梦该醒了。
冥冥中,他似乎感受到猩红之塔的召唤。
血公子修为高深,灵觉敏锐,亦察觉到一丝变化,问:“你要走了?”
卫良点点头,问:“此时此刻,你一定很高兴吧?”
血公子没有回答,抬起玉手,在面上摩挲,似在犹豫。片刻后,她下定决心,缓缓摘下面具。
那张完美的脸再次显露出来,风华冠天下,姿色盖古今,哪怕卫良已经见过她的样子,依旧被倾国倾城的花容所震撼,天地间的一切都黯淡无光,只剩下殷无涯的容颜,那便是世间唯一的美。
许久,卫良才回过神,低声问:“你为何摘了面具?”
“你不是想看我的脸么?满足你的愿望。”她如是说,声音依旧清冷。
卫良生出一丝喜意,演了一天苦情剧,本以为没效果,现在来看,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的。
如果继续坚持下去,不断完善,不断修复,不断进步,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把她搞定。
卫良觉得,自己绝不能就这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