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把囡囡和琼灵都抱了上来,两个小姑娘一人手里抱着一个大佛手柑,囡囡玉雪可爱,琼灵乖巧安静,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囡囡和蓝泽并不亲近,从小长大,一年多来,跟蓝泽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见了蓝泽只看看就转过了头,继续玩佛手。如瑾觉得这小妹妹可能都不知道蓝泽是爹爹。
蓝泽见到两个孩子,打量一下琼灵,“这是……”
秦氏冷冰冰地说:“这是我收养的女儿。”
蓝泽脸上立刻出现难以置信的神情,“你收养女儿做什么……你可与本侯商量过?”
秦氏斜斜瞅了他一眼,索性不理他,带着两个孩子坐到暖榻上逗她们说话去了。囡囡口齿还不伶俐,咿咿呀呀的,琼灵会说话但是不怎么开口,只管看着囡囡笑。
蓝泽只好去问如瑾,“这孩子是哪里来的?我襄国侯府传世将近百年,乃是跟从太祖打天下的功勋世家,怎能随意收养别人家的孩子……”
如瑾打断他,“父亲对蓝家名分看得这么严重,所以十八年前才无论如何不允许那孩子进府吗?”
秦氏闻言诧异,“什么孩子?”
蓝泽也是怔了一下,想了想,继而面色微变,“你……说什么?”
当着母亲如瑾不想提起前事,就道:“没什么,随便和您开个玩笑。”指着琼灵说,“这位小贵人父亲且先别管了,便是最后母亲收养了她,也不可能入蓝家族谱,您大可不必担心。倒是有一件事要问您的意思,眼看着过了年囡囡就要满两周了,您是不是不打算给她取名字?若如此,我们就越俎代庖,您可别不高兴。”
秦氏逗着孩子,但注意力明显转移过来。
如瑾就知道母亲还是在意的。
囡囡从出生开始就不得生父喜欢,这么久以来都没个正式的名字,要是强行给她取名,凭如瑾自己坚持,父亲蓝泽肯定不会不答应。
但那终究是不同的。
当然还是生父起名最好,不然孩子大了知道此事,心里头总会存着疙瘩。
蓝泽闻言愣了愣,捏着胡子略作沉吟,“起名……”
说着拍了拍额头,“都是我这头疼的毛病,一直不能太耗神,有时事忙又忘了,拖到现在……瑾儿,亏得你提醒。”
他已经许久不这么叫如瑾了,都叫“蓝妃”,此时骤然叫起让如瑾感到有些别扭。
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如瑾一面和蓝泽说话,一面看了眼吴竹春。
吴竹春退出去找跟蓝泽进府的小厮问话去了。
这里蓝泽就开始当场给小囡囡想名字,从玉,想了例如“玎”、“玖”、“环”之类的字,最后叹口气,“待我回去仔细想,现下有些头疼。”他这头疼的名字一直没得根治。
如瑾也没勉强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要他肯想就可以。
坐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看外头日光正好,如瑾就起身想在廊下稍微走动走动。蓝泽只好也跟着站起来,闲话两句,准备告辞。
如瑾没留他,任他去了。
回头秦氏就说:“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如瑾总觉得父亲有话要说,可是最后临走也没见什么要紧事,是难以启齿,还是踌躇不决?带吴竹春回来,就让她扶着去院子里散步,避开母亲问:“打听出什么了?”
“侯爷近来作息如常,有时生病,有时见好,闲时就看看书玩玩金石,今日出来之前也没有异常,所以小厮并不知道他心里装着什么事。”
顿了顿,又道,“要说不正常的地方……”觑着如瑾脸色,“就是太太不在家这段日子,冬雪去前院送东西跑腿的次数多了些,有时候还……在侯爷房里许久不出来。”
如瑾定住脚步,皱了眉,“多久了?”
“有一阵子了……”
“怎么不早知会我。”
吴竹春低了头没说话。
如瑾想起这不关她的事,吩咐道:“去把碧桃叫来!”
派去蓝泽跟前的两个小厮平日里都是把蓝泽的举动先告诉碧桃,再由她会同内宅的事一起报到如瑾这边来,有时事情难以决断的她还会亲自跑一趟王府。可既然冬雪往蓝泽跟前凑了那么久,期间碧桃来王府的次数也不少,前阵子如瑾腹痛她还整日陪在这里,怎么就没见她提起?
今日蓝泽要是不来,大家还都蒙在鼓里呢。
蓝泽想做什么?收了冬雪做妾?倒也不是不行,这种事如瑾不想管,但一来这冬雪投机钻营让人不舒服,哪怕从外头买个年轻姑娘回来都比她强,二来碧桃知而不报,枉费如瑾信任。
中午时分碧桃就匆匆奉命来了王府,竟然还主动让人捆了冬雪来。
秦氏正带着孩子在偏厢午睡,如瑾让人悄悄把她们传了进来。
“姑娘,是奴婢有错。”碧桃进屋就跪在地上磕头,“奴婢优柔寡断,在这件事上心软了一回,最后……闹成这样……”
“哪样?”如瑾目光落在冬雪身上。
这丫头许久不见,眉眼比以前更明亮了,脸色红润得很,看上去一点不像被贬受委屈的模样。一身浅桃色的缎子衣料把她肤色衬得更润泽,就是被反绑着双手跪在那里,眼角眉梢也带着几分风情,和以前大不相同。
她紧紧咬着下唇,看见如瑾望过来也不问好,只略略低了头。
碧桃伏在地上告罪,“起初奴婢发现她往侯爷身边凑,本要报到姑娘这里处置她,她跪在跟前哭着求奴婢放过她,又保证说再也不敢了,奴婢观察了她一段时间,见她果然规规矩矩没再多事,奴婢就想……反正最后她也快放出去了,何必用这点小事来让姑娘烦心,所以没报……”
“可是上个月她又去了侯爷那边,三番两次,奴婢觉得不能姑息了,正要跟姑娘说这事,可谁想那天来了王府,姑娘却突然闹了腹痛,奴婢也没敢多言怕损了姑娘身子,接着……接着就发现姑娘中毒需要调理,不能劳心劳神,太太那边身子又弱,和侯爷又僵着,奴婢越发不好说……”
“一直拖到现在,谁想到……她竟然……”
碧桃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冬雪一眼,“她竟然怀了侯爷的孩子!”
如瑾缓缓呼了一口气。
“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秦氏刚离开侯府没多久,就被这丫头得了手!
如瑾往冬雪的腹部看了看,见她穿的衣裙比较宽大,且无束腰,因而还看不出什么。如瑾就让人叫了府中医婆来给她听脉。
之后确认,果然是有两个月以上的身孕了。
蓝家子嗣单薄,这本是好事。可怀了孕的人偏偏是冬雪,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膈应。
当初这丫头是为什么被撵出王府去的,不就是对主子存了妄念。没想到被撵走也不甘心,又去瞄准了蓝泽。可叹蓝泽跟前没有人伺候,秦氏不理他,贺姨娘也日益疏远,一来二去真让这丫头得了手。
冬雪感觉到如瑾的目光,抬头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你、你想怎么样?我腹内可是侯爷的骨血,你难道要……”
如瑾垂了眼睛。
刚才一瞬间她真有把那东西打下来的冲动。
外头小丫头来报:“主子,凌先生在外头候着。”
如瑾醒觉,到了看诊的时间了。这两日新换了两味药材,凌慎之怕有意外,一日要进来三次仔细问诊观察。于是就起身挪去了厅堂,“请凌先生进来吧。”
凌慎之进来探视,听过脉,事无巨细询问如瑾的起居和感觉,两人对坐聊了一会。“看来还好,新换的药并没有太大影响,先前我还怕你身子受不住。”凌慎之一进院子就察觉气氛不对,知道如瑾有事,叮嘱她不要太劳神,就站起来告辞要出去。
这时候内室里突然传来冬雪的尖叫,“蓝妃你不能害我,我怀的是侯爷子嗣,是你的弟弟或妹妹,你怎么能残害手足,你肚子里头也有孩子,你就忍心吗?”
凌慎之脚步顿了一顿,继而也没多问,提着要药箱出去了。
如瑾皱眉。
冬雪分明是害怕被处置,当着外人把事情嚷嚷出去,好让她有所顾忌。
真是惹人厌弃的秉性!
很快有吴竹春堵了冬雪的嘴,将她拖到如瑾跟前。被冬雪又恨又怕的目光盯着,如瑾脸色淡淡的:“你不用害怕,一来胎儿无辜,二来我不和卑贱的人一般见识。你的孩子可以平安诞下,只是无论男女,都不会入蓝家族谱,襄国侯府再不济,也没有你半寸容身之处。”
遂吩咐碧桃,“将她逐出去,青州那边的家人也一并送出侯府,这次再有什么瞒着我的,你自己也不必回来了。”
又告诉冬雪,“我现在饶过你,但日后但凡你起了一点母凭子贵的心思,妄图借着孩子生事,那时候‘稚子无辜’这种道理我也要弃之不顾了。你最好仔细记清楚,别一时昏了头。”
冬雪张大眼睛,“你……你怎么可以?这是侯爷骨血,生死都是蓝家的血脉,你竟然……”
“有什么不可以!”
门外传来满是怒意的声音,孙妈妈沉着脸推门进来,“要是凭着我的意思,你这贱婢,当场打死了事!”
又朝如瑾行礼告罪,“都是老奴一时拖延,本该在春天时候就一并把她打发出府的,只是当时要从青州调人来,那边人一时没到,就多留了她们一群该放出的奴才几日。后来宫里就出了事,再后来一桩接一桩的,姑娘又有了身子,一来二去耽搁下来,结果倒让这贱婢得了空子!这件事不用碧桃姑娘了,老奴亲自去办,一定把她送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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