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洋知道江水源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一个,所以懒得搭理吴梓臣,只是一个劲儿恳求江水源:“江大少,你应该知道,上次在江宁集训的时候,那些教授对我的创意可是高度评价,认为很有展前景,未来非常有可能实现。 咱们现在着手研,可以抢占市场先机。只要你肯投钱,我保证你稳赚不赔!”
江大少?感情这哥们把我当成狗大户了?
江水源一脸牙疼的表情:“拜托,我可不是什么大少,我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之前靠写东西和干点杂活儿赚了些零花钱,如今全投在软件开上了,手头真没什么钱!”
要说锦衣服饰给的代言费确实不少,但一部分被用来收购张倩手里的公司股份,另一部分全砸给了吴梓臣开网站,手头除了零星的稿费,江水源是真没什么钱,尤其还是张嘴就一百万的那种。——或许制美公司账上会有些钱,但那是大家的,江水源平时虽然肉肉呼呼,不知道主动、不懂得拒绝,但公私分明的道理还是懂的。
江水源的实话实说,落在施洋耳朵里却变成了资本家的拿捏与盘剥。他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投1oo万,我给你25%股份,不能再多了!给你太多的话,我怕以后还要继续融资。我还等着靠这个创意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呢!”
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江水源现在不仅牙疼,浑身都疼。
“我是真没钱!”江水源再次重申道,“更何况我觉得你所构想的那款面向大众和生物爱好者的手持式植物识别仪,虽然思路上很清晰,但实现起来却不是一般两般的困难,简直难到飞起!别的不清楚,我爸爸是学化学的,我从小接触化学仪器多一点,你知道现在一台手持式矿石分析仪或手持式土壤重金属分析仪要多少钱吗?”
“多少钱?”施洋还真不知道。
“正常要2o万元左右。”
“那正说明我的那个创意很赚钱啊!只要研出来,随便卖几台,你的1oo万就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可你那款植物识别仪是面向大众和生物爱好者的!你觉得普通人会为一个爱好,花2o万块钱专门买个设备吗?”
“呃……那就卖给植物学研究者。”
“生物学很火,但植物学作为生物学下面的十多个二级学科之一,却很冷门。至于植物分类学,那就更冷了。前段时间我看新闻报道还说,植物分类学研究队伍老化,经费短缺,人才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在我国许多高校几成绝学云云。你觉得卖给他们能实现你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吗?”
“这——”
“咱们暂且不说销路问题,因为没准儿哪天植物分类学就成显学了呢?”为了避免太过打击施洋,江水源决定换个角度来说服他:“麻烦还在于你那款植物识别仪的研难度。我刚才提到手持式矿石分析仪,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种矿物吗?总共有18大类3ooo余种。而植物呢?根据你上次说的,仅《中华植物志》里就记载了我国3o1科、34o8属、31142种植物,是矿物种类的十倍!而这仅仅是我国现在已知的,那么全世界呢?保守估计也有3o万种以上吧?”
施洋低声说道:“据科学家初略统计,全世界约有5o万种植物。”
“好,仅此一项就是手持式矿石分析仪的15o倍以上!”江水源继续加码道,“手持式矿石分析仪的原理很简单,就是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前人对各种元素出的特征x射线能量和波长研究也非常透彻,简而言之,它是建立在牢固的理论和实践基础上的。而植物分类学呢?我之前翻过你的《植物分类学》教材,里面记载近年提出或修订的有花植物分类系统就至少有7个,很多科、属的划分还存在很大争议。其中,现在运用比较广泛的是恩格勒(a. eng1er)系统和哈钦松(J.hutsinson)系统,但较受推崇和影响较大的却是柯朗奎斯特(a. netquist)系统、塔赫他间(a. Takhtajan)系统。这在理论上就显得不牢靠!”
施洋想了想:“我们可以采用最新的分类方法,比如石松门和蕨类植物门用ppg系统,被子植物门用apg系统。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学界肯定会建立一个大家公认的分类系统的。”
吴梓臣一脸迷糊地看看江水源,又看看施洋,最后决定还是继续保持沉默。
“好,分类系统的事情我们也暂且不谈,我们来说说具体实践操作过程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江水源评估了一下小胖子的心理承受能力,觉得他还不至于崩溃,还可以再压点担子,“鉴定某植物的具体物种,这是你那款识别仪的最基本功能,同时也是最复杂、最不好解决的问题之一,因为很多同一属的植物之间差别非常细微。你在野外看到一株植物,怎么确定它是已有物种,还是变异个体?如果是变异的个体,你又怎么判断是变种、亚种、变型还是新种?别说一般的植物分类学研究人员,哪怕是专门研究这一科的专家,有时也得借助电子显微镜、扫描电镜等专业仪器才行。所以我听说生物系有这样的笑话,植物分类学实习时,一般都是老师带队走在最前头,以便把不认识的植物全部先踩死。”
施洋却胸有成竹:“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我的设想是以《中华植物志》为基本支撑,建立各个物种的分子序列数据库,并集合传统的形态学分类以及现在细胞分类学、化学分类学于一体。在检测时只需提取植物的dna,与数据库中的数据进行比对就可以了,很简单的!”
“很简单?”江水源反问道,“你是觉得建立几万乃至几十万种植物的分子序列数据库简单?还是说分子序列分析对比简单?抛开所有硬件问题不谈,单单是分子序列对比涉及到的模式识别技术就能分分钟搞死人。你知道研究矿物分析仪的米国赛默飞世尔公司底蕴有多深厚吗?它的年销售额过15o亿美元,在5o个国家拥有约5万名员工。你指望现阶段投入1oo万元,研究出利用dna提取、模式识别、芯片技术等先进科技识别3万种植物的仪器?我只能说四个字:杯水车薪!”
施洋顿时面如惨白,仿佛财希望的破灭瞬间抽走了他人生前进的动力,让他心死如灰。
吴梓臣还在一旁架秧子:“拍拍脑袋想出来的东西,根本不切实际,就想凭此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甚至还要1oo万卖给我们2o%的股份?我看你是做梦娶媳妇——想得美吧!小胖子,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一个!”
江水源没有再施辣手,而是人道主义地拉了他一把:“如果研手持式植物识别仪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现在科学展日新月异,各种新技术层出不穷。而且就像那些老师说的,你的思路很正确,你的创意也很有展前景,未来非常有可能实现。但眼下嘛,你可以研一个基于图像识别技术鉴定常见观赏花卉、园林植物的手机app,然后去风投公司试试水,没准儿还真能让你家致富,捞上一笔!”
施洋眼前一亮,再次牢牢抓紧江水源的衣角:“江总、江老板、江大善人,要不咱们合作开,我出技术、你投钱,最后五五分成,怎么样?放心,我这个人不贪心的!”
“嗯?”
“你不也觉得我的思路很正确,创意很有展前景吗?既然如此,我们就应当尽早开,赶紧抢占市场先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江水源突然觉得,“痛打落水狗”有时还是很有必要的。